侯四明
雨水
也许该唤醒一些死寂 除了春风
还应该有些春雨 像栖落的蝴蝶和燕子
应该有温情 让土地铁青的脸
松弛 草星星样眨眼
应该是一次重逢:哭或者拥抱
它们合二为一 有最酣畅的葬身
最最慰藉的地方 有了些潮汐
应该是还阳 是一些援军
应该有一些想法 茑萝一样起床
让阳光有了身影 要是灌木丛中
有了一只惊兔 叶片样跳跃
那不约而同 分明就是一场策划
雨水。微带怯懦的欢快
它应该打消了季节的狐疑 应该
有持手的灯 一直照进深处
那些残留的淫威 要丝丝缕缕撤离
立春
有时候光年就在我们身上,立春
呱呱落地。像一个婴孩转瞬没了皱褶
它的诞生,鞭子一样扬起
土地太辽阔:真像一个古老的茫然
身体深处有鸡的打鸣。它们在
临近中午时分更显孤寂:云
堆积瓦片打发时光。中年人的
春天,就像老树弹出细细的枝条
如果要是愿意,我可以有个比喻
春是春的掘墓人。当然秋天也是
甚至旅行。河里有一些向岸的涟漪
类似于越狱:梦一样无望的咬噬
田野有些母性:比如土壤的酸软
它是某处的品质。我过完一个葬礼
走上田埂。我更像一封
寄出的信,在河流里叶子样飘摇
青草的背面
迎向阳光的叶片 镀金的脸
谁失手 一些事物掉进背面
风的打捞 类似于善意的舞蹈
你学会了 付以微笑
将时光流放 哺育的寂寞
是湖一样的碧绿 锯齿样的许诺
伞筋般的骨胳 被道路诞生
任何一个角落 都不缺少歌唱
自然的法典 钉一样的哲理
种豆得瓜 炼石成金
溪水灯光一样流着
溪水有一段极度自恋的时光 它放逐
自身的软 最粗砺的接吻
以清亮的俯身 成全骨子里的兽性
有这样的手电筒 将光漏网一样
逸出 而熟悉的事物深处
肯定有一些蛇毒般的出走
压弯或者折断 听凭于
开抽屉的手 被风召唤的
丝绸 战栗出一片斑斓
它达到了这样的互文 灵与肉的
默契 泄漏的光以不能回头的
照耀 酿出被抚摸过的寂静
茶韵
它一定是春天的眼睛,它睁开
比糖更弥漫地让水
有了春色
身体里有比光更温婉讲述
当别的时光在水中复原
花朵将被它一遍遍鞭策
一定是一些敛翅的鸟,它收集
众多的飞翔,当它全部打开
是否已经唤醒对面的冬眠?
青翠像沿岸的树林一样展开
别的时光,在葱茏与葳蕤之间
展现一个短暂的居民。那些草
以小小的峰峦,以尖锐的
旗帜,拥有了江湖之心。
每个初衷都有一个前妻,一把
破镜分开青年和中年,树以河流的
方式,向远再向远
它们在早晨,都会有造访的泪珠
我想,一定是脚提供了流浪
就像事物里有了奸细。或者
心灵里有了鞭子。就像
铁被它的锈突然抱住。
事实上,放弃绿色这也不是第一遭
绿色依然对变节者有了安慰,或者
凭借自我放逐,找到大地的
某种操守,而叶间有鸟在谱曲
夜是最明亮的事物
仿佛夜有着最刻骨的锐眼 那被白天
看了一遍的尖锐全被它装进胃里 它以
自身的黑 使一些事物暗淡了獠牙
它像巨大的乌鸦,在林梢高照
要是有一道惨白 像一句说破的话
真正的黑 像逆光的狼眼一样阴惨
也许正该有一面裹尸布:表情的泥泞
有一个水龙头 一个开关
那包着黑的黑 有着火柴头的品性
镇定的面孔 深锁了一个猛然的愤怒
其实,它本身已经暗含着观念
它将一个大大的暗处 灯罩一样罩住
黑就这样处理着白里的事物 它的照亮
是悲剧的内涵 无声的描绘
黑是一个见过白的人 现在它无所不在
像一个盲人有着内心的光明
痛的事件
我知道退潮,就是大海回到海中
它退去的时空 还蒸腾着
咸涩的气息 它的往昔应该
有刻骨的忧怨 和玫瑰的神秘
我知道 最难终止的是终止
因为远 就是一枚陨落的
石子 它有一个必然响声
在沉寂前 犹如落地的玻璃
而要完成一种守望 需要病一样
漫长的怀念 需要井蛙
观天的姿势 需要在疼痛中
幻现的甜蜜 一个收藏者的信心
也许 你可以认为:落叶是
秋天放的一次长假 你可以把痛当作
一枚胸前的纽扣 关紧的窗户
关紧的眼帘 故事的片断
场景
也许还得给思想戴一副口罩 那
荡开涟漪的鱼饵 轻轻垂过水草
那潜藏的利刃 正试图钩出
一个场景 或者发生了千遍的故事
或者 被鞭声驱赶的羊
有一个必然的鱼贯 咣当一声的栅栏
斧子一样砍去多余的意志:枝条
在修剪中 有些次第的脆叫
而在舞台上 有人正继续说着
角色的话 那些娴熟的描述
在镜子里呈献了翻版 只有
被进化的椅子 梦游在树的岁月
而嘴巴!一再被穿上衣服
在成堆的败叶里三缄其口
被堕胎的词语 像丢失了
钥匙的锁 对自身形成了傲慢的揶揄
徘徊
我一定有不能中止的漂泊 巨流次第
冲开堤坝 岸的问候是
一种次第的遥远 我一定有
白云那么多的风雨
泪水荡秋千 秋千垂珠帘
我一定有白羊那么多的鞭声 我体内
这么多往事 这么多的离别与迁徙
如蛛丝悬如鸟鸣乱
我一定是被童子折成船的纸
我一定是暗夜的流星 抑或
一张乌黑了的纸币 飞行的
石子 有永远搬迁的命运
永远搬迁的爱情 我一定
遇到了暗藏的魔咒 时光的
解差如影随形 我一定是活在
旧日子的人 是罗网中翻卷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