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洋
简介:约翰·古尔德·弗莱彻,1886年出生于阿肯色州的小石城。他的诗歌赋予自由的形式,“按照感觉的情形和他的材料的条件”,他开始写关于“一个人能听见的、看见的、嗅到的和尝到的东西”。1939年他的《诗选》获得普利策奖。他的书是:《火与酒》(1913),《傻瓜的金子》(1913),《站统治地位的城市》(1913),《自然之书》(1913),《傍晚的异象》(1913),《幅照,沙子与喷雾》(1916),《小妖精与宝塔》(1916),《日本彩色木刻水印画》(1918),《生命之树》(1918),《碎浪与花岗岩》(1921),《前奏曲与交响乐》(1922),《预言》(1925),《亚当的分枝》(1926),《约翰·史密斯——也是风中奇缘》(1928),《黑色的石头》(1928),《两个边疆》(1930),《叹息碑墙哀歌》(1935),《阿肯色史诗》(1936),《生活是我的歌》(1937,自传)。
风暴潮
弓着背收缩的潮汐用长长的湿手指
在咆哮和水沫的喷溅里抓住多沙的海岸
狂怒的潮汐,烂醉的潮汐,熔岩爆裂的碎浪,
黑色的船只向你扑来从海到海被带到更远。
令人震惊的潮汐,翻卷的潮汐,长而寂静的冬天的潮汐,
有什么要紧,尽管船儿破,人淹没,那儿的光荣消失?
在我们最后冒险的航程上 战争的乌云将掷下刺骨的冰雹,
夜晚的风将断断续续低声讲述我们不幸的悲剧故事。
沿着密西西比
装 载
浓密的绿荫遮天蔽日,
森林覆盖它们昏暗的领地;
在森林和森林之间静静的,像心灵,
河寻找它自己神秘的路径。
河恣肆地冲出,忽前忽后,
总是侵蚀到河床外边;
回避每一轮新月暗藏的吸引,
要在旷野上伸展成闪光的循环。
像一条巨蟒,膨胀,延伸,
展现一个宽阔而有鳞的、沾染尘土的金脊背;
在静止而幽暗的森林之间,蜿蜒地冲出,
像熔化的金属即将滑下阴暗的青铜瓶嘴;
它走,当轮船在它上面漂流,
此刻看来不仅向外而且正向上浮动;
在黎明的花萼爆开粉红的上方
飞翔中花瓣散开,渐渐涌向天空。
酷 热
就像太阳践踏天空,
直到它不再抓住现存的空气,而仅仅是潮湿的烟雾,
酷热连同不可抗拒的疲惫压迫着大地,
将固体的森林变成半液体的污浊。
浓重的乌云像逆流而上慢慢拉紧的货船;
而热腾腾的雾气时隐时现,像上万双船桨划动的轰隆声
逆着地平线厚重的墙壁,暗淡的蓝,全然无风,
太阳静止地悬挂着,一个燃烧的黄铜似的盘子。
满 月
抛掷它银色泡沫的圆弧,快速地移动月亮
左右摇摆,当我们沿着它顺流而下;
午夜我坐在甲板上看着它滑动又跌落,
在我倾斜的椅子下面,溢出的水像一张薄薄的胶卷,
此刻这条河变成光芒编织的一条河;
一条河我们将漂流一整夜,然后到它的浅滩休息;
然后我将从假寐里醒来,从某棵昏暗的树顶俯视,
雪白的棉花湖畔,周围像月亮上的荒野。
月亮的管弦乐队
当月光照亮的时候
它的暗红色营火穿过树林;
又浮出,像一只白色汽球,
进入夜晚的蓝杯,被偶尔的微风吹送;
月亮的管弦乐队于是开始演奏。
小提琴的轻摇在黑暗里扭起疯狂的舞蹈:
蟋蟀颤鸣
反衬着青蛙
迟钝的长笛单调的重复
来自腐朽原木头的鼓吹
在沼泽中。
于是月亮开始她冰冷而浮华的舞会
在这悲哀的河流,轻轻颤抖的平静水面。
她雪白的脚纤细地扭动,打旋。
她是发疯的女孩
在一个没有灯光的古老舞厅
那儿阴暗中似有似无的墙垣,
是挂着腐烂绉纱的光秃秃的黑柏树
透过间隙和碎片,露出红色污点,一半已被深深隐藏。
装 卸
浓郁的古铜色饰带,猫似的蹑手蹑脚地移动
泰然自若地越过踏板,却等待着,
四十个人拖着脚走,砰砰有力的节奏
像低沉的击鼓声,落在寂静之上。
噢,滚下棉花,
滚下,滚下棉花,
从更远的约旦的边界,
噢,滚下棉花!
河流等待,
河流谛听,
嘲笑它的小小班卓琴的调子扑通一声在沉寂中断裂;
而在储存沉重货物、低矮黑暗的小屋旁,
两棵伶仃的柏树站起来用僵硬的手指指向
遥远的南方,那儿,一个孤零零的烟囱冷冷地凸现在天空。
夜晚的着陆
在汽笛大声吼叫和震抖之后,
惊动睡熟的小镇和昏昏欲睡的河流,
领航员的铃声流响低沉的音调
突然引擎发出警告。
他们停住像心跳骤然停止,
在一个低而宽的弯处,河岸向我们滑来。
然后最出乎河流意料的是——
装备是不牢固的——那长踏板向外摇摆——
在它静止的末端,在探照灯的下方,
一个半裸的黑得发蓝的黑人牙齿闪闪发光,等待他跳跃的时机。
寂 静
这里有我总是随身携带的寂静;
一个四季开花的寂静,适合于它自身的孕育;
一个酷热的,流水的,不可抑制的丰硕果实的寂静
穿过每年沉甸甸的茂盛丰收,爆发和降落。
深深地,沉醉于绿色寂静的我的南方,
常常使我嘲笑大城市,
我已看见一英里宽的水向你冲出,
在它涌流的微光上,我正走向大海。
这里是我已经抵达的寂静:我走过它的极限;
我知道它超越了地平线,无限,深不可测,完美。
也许某天,在很遥远的地方,
最终我将被卷入它里面,睡眠,一个无止境的睡眠。
2012年1月24日—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