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我的理科成绩特别差,数理化单科成绩基本没上过60分,高中时三科的分加起来一般也就90来分。那个阶段我什么都不会,所以考试交卷就特别快。每科的试卷都是一共12面,班上数学成绩最好的同学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做完,我会做的20分钟就做完了,接下来就是发呆。再后来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甚至到了考试卷子发下来,我要问边上的同学:“这是化学还是物理? ”只要不写汉字的科目,我的成绩都不行。
那个时候学生考试也作弊。患难见真情,班上有个女生对我特别好。有一回她把整张卷子做完了,没写名字,“嗖”地扔给前排的我,然后她把我那张几乎是空白的卷子拿过去自己又写了一遍。这让我感动不已。不过纸包不住火,很快老师就把我叫过去问:“这是你写的吗?”我傻了。也难怪,成绩突然从三四十分变成了八九十分,鬼才信。
我的理科成绩虽然极差,但也曾经有过奇迹。初二的时候,我数学的真实水平差不多就是四五十分的样子。偏偏有一次,我生病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当时我特别高兴,因为生病耽误了一个月的课程,考得再差也有充分的理由了。有了这样的底气,住院时我闲来无事,也翻了翻数学课本。出院没两天就考试了,那次数学考试我竟然考了98分。班主任朱老师看到我的卷子时特别激动,对我说:“你看看,你要好好学习,潜力有多大你知道吗? ”这么一激励,一下子我整个人都振奋了,确信自己是天才,根本不需要听老师讲课。天天上课就考四十几分,一个月没上课自学反倒考了98分!带着这样的自信,我一如既往地投入到了之后的学习中去。过了几个月再一次考试,我又回到了四十几分的原形,此后再也没有考到过60分以上。
高二的时候,化学课的内容已经讲到我完全听不懂的有机化学。化学老师是个老太太,人挺好的,她在课上就说:“马上要高三了,我们进行最后一次复习,不懂的现在就问,不要装,不要不好意思,否则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再讲了。”其实我不懂的太多了,也没打算问,但听到老师那样掏心掏肺地说,我的良心被唤醒了,就壮着胆子提了个问题:“老师,为什么有环丙烷、环丁烷,没有环甲烷、环乙烷呢?”问题一出口,全班哄堂大笑,老师也震怒了,说:“不要拿这些愚蠢的问题来耽误全班同学的时间。”
由于成绩太差,难免想一些歪门邪道。有一次期末考试前,我和班上一位同学一起溜进学校文印室偷卷子。第一次作案相当紧张,不过还真让我们找到了,但只找到了历史卷子。我很沮丧,因为我的历史本来就学得不错,完全不需要冒这么大风险去偷卷子。不过转念一想,总能锦上添花,拉点儿总分吧。回家之后就开始做卷子,然后背答案,还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考满分,因为那样很可疑。结果第二天上历史课的时候,历史老师说:“我们先发一套模拟试卷。 ”发下来后我一看,就是我们偷的那套卷子!当时我就气晕了。
相比一塌糊涂的理科成绩,我的文科成绩还不错,特别是语文,基本上总是名列前茅。那时每次考试结束后,每门学科都弄出一个什么“红白榜”,前十名上红榜,最后十名上白榜。每次大考之后,红榜白榜上基本都有我,上榜率挺高的。
高三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是个扬州人,挺喜欢我的——所有教过我的语文老师都喜欢我。这位扬州先生经常回答不出学生的问题,每当这种尴尬的时刻,他就有个很神经质的反应——咳咳咳地清半天嗓子,后来他只要这么一清嗓子,同学们就知道他答不上来了。等清完了嗓子,他会带着扬州口音拉长了声调说:“这个——问题让孟非同学来回答。”而我呢,理科学得跟狗屎一样,不断被羞辱,但人总要找点儿自信活下去吧,这种时候就该我露脸了——我总是很得意地站起来,在全班同学,尤其是女同学敬佩的目光中一二三四很拽地说上一大通。
后来这个烟瘾特别大的语文老师没收了我一包香烟——那会儿我们学校高三的男生不抽烟的已然不多——我因此怀恨在心。一次又有同学在语文课上提问,他又答不上来,又拖长了声音说:“这个——问题让孟非同学来回答。”我噌地站起来,像电影里被捕的共产党员那样大声宣布:“不知道!”我的话让他一下愣住了,毕竟,语文课上从来没有我答不上来的时候。教室里的气氛顿时一片尴尬,很多男生坏笑起来。提问的同学还在等答案,我叛逆的表情仿佛在说:我不可以不知道吗?
(马青山摘自浙江文艺出版社《随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