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保护与利用的新模式探索：以陕西乾陵景区为例

罗丽 杨明

我国的文物保护与旅游利用之间往往会存在一定的矛盾。笔者在《乾陵景区旅游发展总体规划》编制过程中，提出了“乾陵模式”，不仅从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乾陵景区文物保护与乾县当地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而且通过突出武则天这一历史人物主题和衍生产品，以乾陵守陵城为核心打造奉天古城大唐小镇，以及在景区外围发展墓园产业等主要措施塑造乾陵旅游吸引力，有效解决了目前文物有限利用和缺乏旅游吸引力的矛盾。通过“乾陵模式”的有益尝试，以期为类似文物类景区的旅游发展提供借鉴。

文物保护；旅游发展；乾陵模式

1.当前的探索

近年来，高速的经济发展与城乡建设给文物的保护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此同时，区域的经济发展也或多或少地受到文物保护的一定限制，从而引发了文物保护与利用之间的一些问题，如文物保护与项目建设的矛盾、与市场需求的矛盾、文物保护资金短缺，以及对文物的盲目开发等。为缓解这些矛盾，一些具有文物资源的景区在文物保护与利用方面进行了积极的探索和有益的尝试。例如西安唐大明宫以遗址公园采用以文物保护和有效展示为主的国家遗址公园为核心，周边区域结合旧城区改造的综合开发；再如曲江大唐芙蓉园则是以挖掘“大唐芙蓉园”的历史文化，建设主题公园为核心，周边配以地产的建设；又如法门寺是以法门寺为中心，在旁边建设“新法门寺”佛教主题公园等。然而，这些尝试和探索往往只能适用于特定的情况，不能推而广之。因此，笔者在参与《乾陵景区旅游发展规划》时，对于乾陵景区的文物保护和有效利用进行了新模式的探索，可以称之为“乾陵模式”。通过对乾陵模式的解读及其意义的探讨，以期对文物保护与利用的研究和探索提供一定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

2.乾陵面临的主要问题

A.文物保护与经济发展的矛盾

乾陵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与其夫唐高宗李治的合葬陵，唯一一座保存完整的唐代帝陵；乾陵选址与建制是唐代帝陵的典范，确立了唐代帝陵制度，并对以后各个时期的帝王陵墓制度产生了巨大影响。乾陵是我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具有申报世界遗产价值的资源，其在2006年已经列入丝绸之路申遗目录。乾陵人民和政府为保护好这一全人类的财富，严格遵循了相关保护规划的要求，不在保护范围内进行任何建设，使乾陵得到了有效的保护。但同时也正是因为强有力的保护，或者说这种“不建设，不开发”的保护方式，使乾县的经济发展一直较为落后。

目前乾县仍以农业为主导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发展相对滞后。乾县的工业经济总量小，且在工业方面的固定资产的投资增幅历年来也维持较低水平。尽管乾县矿产丰富，仅以石灰石为主的矿产资源蕴藏量便达3亿立方米，且为国家优质矿石，具有极为广阔的开采前景。但出于对乾陵严格保护的需求，乾县矿产资源的工业开发较为有限。可以说，为了乾陵的保护，乾县在很大程度上牺牲了第二产业的发展，其国民经济发展一直落后周边县市。如礼泉县GDP过去为乾县的一半左右，而目前已经是乾县的两倍；兴平市过去的GDP与乾陵基本持平，如今乾县不到其1/3。乾县经济发展严重受到乾陵文物保护的影响，可以说出现了“捧着金饭碗在要饭”状况，文物保护和地方经济发展之间矛盾逐渐突显。

B.有限利用与市场需求的矛盾

乾陵旅游目前还是观光旅游，游客只能游览主陵地面上的遗迹和部分开放的陪葬陵。这样的旅游展示方式虽然有利于保护，却对乾陵的展示显得严重不足，使得乾陵这一高等级旅游资源的吸引力受到极大的削弱，导致游客对乾陵游览产生不满。例如在携程网等旅游网站上，游客对乾陵的评价不高。虽然很多游客认为乾陵“值得一去”，但大多数去过的游客对乾陵的评价是“没什么好看的”、“什么也没有发现”等。在全国旅游迅猛发展的热潮中，乾陵因为其旅游展示和利用难以满足市场的需求而致使其旅游吸引力日益下降。据统计，从2007年至今，乾陵游客数量维持在60万人次左右，与其它同类景区，如秦始皇陵博物馆（年游客量平均为300万人次）、华清池（年游客量维持在120万人次左右）、茂陵（年游客量逐渐超过乾陵）等相比，乾陵的游客量不仅少而且增速缓慢。

3.乾陵模式

面对乾陵保护与利用之间的各种矛盾，能否探索出一条既能够满足乾陵作为国家级文保单位保护的要求，又能够重塑乾陵的旅游核心吸引力，实现乾陵旅游发展和经济腾飞的发展途径呢？笔者在参与《乾陵景区旅游发展规划》中提出了“乾陵模式”，作为实现乾陵保护与利用的核心手段。

乾陵模式，又可称为“陵城双核模式”，是指以乾陵文物保护区（陵）和保护区范围外的以奉天古城（城）为主的乾陵文化旅游区为双核心，前者以保护为主，后者以利用为主的发展模式。乾陵模式主要解决了乾陵保护和发展的以下几个核心问题：

A.解决保护与利用的政策层面问题——两大分区，陵城双核

在乾陵的文物保护规划中，保护区的范围包括乾陵主陵、神道下宫和若干陪陵。而通过查阅史籍和现场踏勘，我们发现目前乾县城市建成区在历史上是作为乾陵守陵城的奉天古城。奉天古城，自唐睿宗文明元年（684年）置奉天县，安史之乱时，唐德宗曾到此避难。奉天城城墙形状奇特，形如乌龟，因此又称“龟城”。1993年，乾县成为历史文化名城，奉天古城内目前有兴国寺、文庙、城隍庙等历史遗存。由此可见，虽然奉天古城历史遗存较少，可能难以纳入乾陵文物保护的范畴，但从文化脉络上作为守陵城的奉天古城是乾陵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奉天古城与主陵、神道下宫、陪陵四部分共同组成乾陵的完整格局。

据此，乾陵模式提出包含主陵、神道下宫、陪陵和奉天古城四部分在内的全新的“乾陵大景区”的概念；同时，以《乾陵保护总体规划》为依据，将主陵、神道下宫、陪陵确定为乾陵景区的“核心保护区”，将以奉天古城为核心的保护区外的区域确定为乾陵景区的“文化旅游区”。

这样分区的意义在于从根本上解决了乾陵保护和利用的问题。即在核心保护区严格按照国家相关规定进行文物保护，以文物和大遗址的保护和展示为主要功能，其旅游建设仅限于必要的道路交通和解说/教育/标识系统；而在核心保护区外的文化旅游区，则围绕奉天古城，结合乾县城乡建设，进行乾陵旅游的合理开发。核心保护区和文化旅游区既有联系，共同构成乾陵的完整格局，又有明确功能定位的差异——前者是唐代帝王文化反映，后者是唐代市井生活文化的体现；前者是帝陵文化的典范，后者是守陵历史文化名城。概言之，乾陵这种“陵城双核”的模式既通过挖掘奉天古城的历史地位，界定了新的能够完整展示乾陵历史文化的景区范围，又通过两大功能区划在政策层面上解决了乾陵严格保护和大力开发的核心问题。

B.塑造乾陵旅游核心吸引力

在解决了政策层面的保护和利用的问题后，如何塑造乾陵景区的旅游核心吸引力呢？放眼全球陵墓类旅游地，埃及金字塔以其超大尺寸的几何外观闻名，泰国泰姬陵以其精妙建筑与自然融合的绝妙景观而享誉世界。乾陵依山为陵，其外形虽具有一定观赏性，但其视觉冲击力较金字塔和泰姬陵等而言，难以从外观给游客以强烈的震撼。由此，乾陵模式提出从“武则天”、奉天古城，以及墓园产业的塑造乾陵旅游的核心吸引力。

a.突出“武则天”这一传奇历史人物，衍生多元的外围旅游产品

武则天是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是知名度非常高的传奇性历史人物。从百度搜索上看，“武则天”的搜索条目数为4500万，是“乾陵”搜索出条目数（300万）的15倍。与武则天相关的影视作品在当代更是层出不穷，一直是人们关注和热议的话题。考虑到乾陵地宫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发掘，因此，“乾陵模式”提出以“武则天”这一历史人物的探迷和展示作为乾陵旅游发展的核心之一。其具体落实为：第一，将乾陵大景区的入口设置在奉天古城的北门处，从而改变现在乾陵景区的入口距离主陵太近，游客进门直接游览主陵的状况；从而形成“守陵城（龟城）——神道——下宫——主陵——陪陵——守陵城”的完整游览乾陵的游览环线，让游客更能感受到乾陵的气势恢宏；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将奉天古城纳入到乾陵景区的游览体系中，为武则天这一历史人物的展示提供了充裕的空间条件。

其次，对“武则天”这一历史人物进行梳理之后，形成了正史记载及民间演绎的两重人物形象。正史记载的武则天，主要通过在奉天古城建设乾陵博物馆和仿建的乾陵地宫，以及“龟城——神道下宫——主陵”这一宏伟的轴线来表现正史中武则天强凤压龙，霸气君临的“庄严厚重”帝王形象。民间演绎的武则天，则通过在龟城及周边中打造“凤舞媚娘”板块，采用主题广场、主题公园、景观廊道、雕像等人工建筑与绿色植物、水景相结合的形式，以“邻家女孩”平易近人的表达方式，突出展现武则天从一个平凡少女转化为一代君王的心路历程。

最后，建设一批与武则天相关的女性主题产品。如利用奉天古城北面的农田，建设大面积的牡丹花田。在奉天古城中开设女性宾馆、SPA会馆、养颜馆并设置SPA、美肤、美容等项目，将武则天/唐代的美容养颜秘方融入其中等。

b.以奉天古城为载体，建设以“守陵城”为主题的大唐小镇

大唐小镇是系统、完整展示乾陵厚重历史文化的重要平台。由于目前乾陵主陵地宫尚无法挖掘，游客只能通过地面的文物、空间格局及陪葬陵地宫来感受和遐想乾陵的宏伟，这样的游览方式已经难以满足游客的需求。同时，乾陵厚重的历史文化仅通过现有的历史遗迹难以得到完整全面的展现。考虑到乾陵主陵及陪葬陵都是文保单位，不能进行大规模的建设，因此，不是文保单位但却是乾陵重要组成部分的“守陵城”——奉天古城，则非常适宜担当起向游客系统、完整展示乾陵厚重历史文化的责任。

在大唐小镇中，恢复奉天古城的城墙、城门以及“龟”形的空间格局，恢复兴国寺、城隍庙、文庙、钟鼓楼等历史遗迹。建设马球场、百工百匠街、大唐小吃街，营造唐代市井生活的氛围，让游客在奉天古城能够体验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唐小镇风情。

c.景区外围择址进行墓园产业的开发建设

乾陵作为帝王陵墓，无论是其绝佳的依山面水的环境，还是龙脉藏地的号召力，使得在乾县设立墓园及相应产业成为极具市场潜力的项目。

首先，墓穴销售的直接收入非常可观。比如，位于清东陵旁边的“万佛园”，一期墓区有3万多个墓位，在开发后很快销售一空。购买者主要来自于北京、天津两市。再如，作为上海卫星城市的苏州，截至2010年6月，苏州市范围内的墓地有近200处。在不到20年间建成的40万墓穴中，70%～80%被上海人购得。普通墓地价格在1万元/m2到2.5万元/m2之间。乾陵临近西安这一中国西北最大的城市，墓穴的热销已经成为西安的必然。西安目前有19家经营性墓园，14个分布在城区，5个位于郊区。西安现有人口800万，每年死亡人口4.5万，城区一墓难求的现象已然出现。一些公墓已经准备外迁，如西安是殡仪馆骨灰公墓将迁至栖枫山公墓旁，设计墓位7800元。随着西安墓园用地日趋紧张，存量越来越少，墓园的热销已成为必然。

其次，周期性扫墓活动形成的经济收入也十分丰厚。仍以苏州为例，每年清明期间，上海人赴苏州等地扫墓大潮已经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从上海开往苏州的私家车数以万计，车龙浩荡，苏州高速公路仅收路费就达上千万元人民币。清明节期间，巨大的客流会带动鲜花、祭祀用品消费。2010年清明节期间有300万人到苏州扫墓，如按每人在苏消费100元计算的话，扫墓大军能给苏州带来近3个亿的经济效益。

最后，清明节的扫墓活动还拉动了短线旅游的火爆。以苏州为例，清明节除了扫墓，还成为不少市民的“家庭团聚日”，也就催生了“清明宴”。每个家庭一次扫墓所需花费的多少大约在500元到1000元之间，如加上住宿游玩、购买土特产，出行成本更高。不少旅行社和景区竭尽全力，纷纷打出“踏青”牌吸引扫墓客。商家瞅准了扫墓客全家出行踏青扫墓的时机，为扫墓客量身定做了苏州“短线游”，如“太湖精华游”、“苏古古城游”、“苏州园林游”等。

因此，乾陵发展墓园旅游及相关产业发展，必将改变乾县经济发展的结构，极大促进乾县经济的繁荣。

4.意义

乾陵模式，即陵城双核模式的确立，从政策层面上解决了乾陵文物保护和乾县旅游发展之间的根本矛盾。同时，通过突出“武则天”这一历史人物主题，重点打造奉天古城的“大唐小镇”，以及景区外围的墓园产业的开发，形成乾陵景区的旅游核心吸引力。乾陵模式，为文物的保护和旅游发展的综合兼顾进行了一次积极的探索，为类似景区的保护和利用开辟了一条可借鉴的新发展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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