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移山”的故事,许多人都知道,但你们见过愚公吗?哦,没见过?不说假话,我见过,还和他一起吃过饭呢!这位“愚公”今年九十七岁了,长得福相,身体硬朗,还自种蔬菜,把种出的菜送人。还有,他还写毛笔字,你要是能求得他一幅字,那也算是名家墨宝了。你想想,愚公写的条幅,谁能拥有?这位“愚公”儿孙满堂。他用自己打造的独轮鸡公车,推运面路的沙石,推可爱的小孙儿。鸡公车在村道上“妹儿——妹儿——吱嘎——吱嘎——”地叫,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如果把这鸡公车的鸣叫声弄去参加中国达人秀,一定会叫评委周立波高兴得跳起来,大喊一声:“吔!”
掉过话头,说说军屯镇街上发生的事。那一天,正值逢场,人流如潮,熙熙攘攘,一个村妇却在街上放声大哭。原来,她家境贫困,是个被扶持的困难户,因为家里人害病,她把辛辛苦苦喂大的两只鸭子捉到街上来卖,却收到了一张百元的假币,还把自己身上的零钱都找出去了!这时,一个老头突然出现了,抽过女人手中的假币,看了看,几把撕碎,扔了,掏出仅有的一百元钱,塞给哭着的女人,说:“别哭了!快回去!”然后,扭头就走。
围观的人惊呼起来,赞叹不绝。这个慷慨的老人叫“曾永先”,就是我要说的“现代‘愚公”。
事情得从三十年前讲起。从新民镇石庵村通往军屯镇那三公里路,因为有家水泥厂,来来往往的重车多,大坑小凼的,要好烂有好烂。遇上大雨,从路上经过,碰到汽车开过,溅你一身一脸的泥水!再漂亮的女人也要提着鞋走这条路,上学的娃娃和老人就更造孽了。曾永先老人看着心痛,下了决心:没有人修路,我自己修!
要修那条烂得不能再烂的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老人势单力薄,便去找村民合伙,说自己掏钱做义工。他一连找了两个村民,别人都直摆手,意思很明显:不干,不当那个“傻瓜”!他又去找第三个村民,人家说了:“别人都能在那条路上走,我走不过去么?”好心好意为大家,就得到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别人想说的话估计还没有说完呢:您老学雷锋,佩服!我还没到那个境界!
曾永先老人心里很难受。他豁出去了,独自扛着锄头和箢篼上了路,开始了他整整三十年的“愚公移山”——修补那条村道。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要修那三公里的烂路,工程实在太大了。1981年的农历九月,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肯帮他的村民。可是,做了几个半天,别人又不愿再来了。老人掏出带着体温的五十元钱,付了工资,啥都不想说了,又独自去了村道。从此,曾永先老人一个人冒着风雨寒暑,坚持不懈地修补。
那条路,人走过艰难,车过也艰难,修补更艰难;特别是刘家铺子那一段,水沟从路中间拦腰穿过,没有涵洞没有桥,人跳不过去,车也开不过去。曾永先老人啥都不顾了,把自家院子里的屋檐石推去搭桥。儿子发觉,大吃一惊,心想:有这样无偿修路的吗?可看着满头大汗的父亲,他也不再说啥了,任凭老爷子把自家的财产往外搬。后来,生产队看不过眼,拉去两个涵洞填上,路才通了。
曾永先老人说:“路上还很烂呀!”
村民们也说:“是呀,路很烂啊!”都在盼望。
曾永先老人不等,不盼,他又想出了办法:运自家院子里拆旧房的砖头、瓦块去填坑面凼。于是,他推着自己打造的鸡公车,“吱嘎——吱嘎——”,一车又一车,满头大汗。儿子来挡他了,说:“别把你累坏了!”
曾永先老人说:“你甭管!”
儿子索性花钱请人,用小四轮拉了一天半,把建渣运到了烂路上去。儿子帮了大忙,于是曾永先每天一早就拿着锄头、铁铲和箢篼到村道上,一直忙到天黑。
有人载了一大车石头路过。车翻了,石头倒在路边,怎么也弄不走,那人干脆不要了。
“他不要,我要!”曾永先老人说,“正好用来面路!”老人用鸡公车绑个大筐筐,装满翻倒在田里的石头,天天推,终于将那座“山”移了。可是,那条路上的坑坑凼凼实在太多了,需要好多材料来面来填呵!老人有些发愁。也许是只要多想想大家就有聪明才智,老人很快就高兴地说:“啊,有了!”
曾永先老人想:自己多年省吃俭用,还有一些积蓄,全部拿出来,买石头!那时的石头不贵,他一共买了十车。可运费呢,哪儿去找?老人的行动感动了生产队,由生产队出车给他拉,工钱、油费都不要。石头运来了,曾永先就一锄一锄地勾,一小车一小车地推。路修补起来非常费工夫:好做的时候,一天能补一块田那么远的路;不好做的时候,一天补两三丈远。手上的茧疤重茧疤,新买的锄头挖秃了头,铁铲卷了口,箢篼用烂了一大堆,鸡公车不知烂了多少回、修了多少回……从深秋的九月到寒风凛冽的冬月,那条癞头疮似的村道终于被修补好了。
看着车和人顺顺利利地在村道上通过,曾永先老人像个孩子,笑得很开心。
为修补那条路,曾永先老人花费了一千多元钱。有人觉得这老头有点儿“傻”,曾永先却说:“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大家花掉,是值得的。”
村民们心中有杆秤,都暗暗在心里说:多好的老人啊!
曾永先老人修补那条村道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有一天,居然有人来撵他走,不准他护路。老人想不通了:为什么啊?难道义务为大家做好事都不行吗?可是,由不得他,人家非赶他离开不可!老人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家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水泥厂要出几万元填补那条路。撵他走的,是包工头,害怕老人分钱,自然不准他“掺和”。曾永先叹了一口气:“这人的心啊!”
等到路面填好结了账,承包商拍了拍胀鼓鼓的钱包,抽身走了。维护村道的任务,又落在了义务劳动的曾永先老人身上。他辛辛苦苦,勤勤恳恳,路上哪儿有了坑洼、哪儿需要面土、哪儿需要添几块石头,他都流着汗去做。想不到,日子一久,那个包工头又来撵曾永先老人了。老人心里明白:因为车子多,路容易烂,水泥厂第二次出钱修补路面了。承包商干完工程,又腰包鼓鼓地走了,义务护路的仍然是曾永先老人。曾永先老人坦荡,不说什么,在他的心中,那条村道如同他的一个孩子,他巴心巴肝,只为把它看好、养好、不让它受到伤害。
2009年,水泥厂关闭了,路过的车子也就少了。可是,与石庵村交界的军屯镇新仓村那一段路,又急需修补了呀!为让村民们有一条畅通的好路走,曾永先老人又有了自己掏钱买石头修路的想法。新仓村的村干部知道了,非常感动。他们找到曾永先老人,说:“您老太好了!您又不是啥大富翁,一年到头就那么一点零花钱和政府给的老年补贴,辛辛苦苦才积攒起来,再不能为大家花费光了!情,我们领了;路,我们出钱修!您老人家就办一桌酒席吧!”
曾永先老人欣然同意了。那一段路是去年7月竣工的。老人真的在军屯镇街上包了一桌酒席,花去一百六十多元。入席的村干部、运输的司机、修路的领工和工人代表端起那杯酒,感慨万分,对老人真诚地致谢。从桌上飘出去的,不是酒肉的香味,是良好社会风气的传扬。
三十年来,曾永先老人在那条路上来来去去,修修补补,还要自己掏钱贴补。即使媒体不宣传,他也会默默无闻地、踏踏实实地做下去。那条村道凝聚着他的汗水和心血。来来往往的车辆到了老人跟前,司机都会缓行,向老人投去敬仰的眼光,和他亲切地打招呼。有人称他是“义务交警”,还有的说:“您老要活两百岁!”
老人平静地目送着车辆和行人远去,继续着维护村道的任务。曾永先老人这位现代“愚公”的故事还多,就不一一举说了。我们不妨摸着心口问一问自己:有没有曾永先老人的品质和胸怀?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不难,可像曾永先老人这样三十年来不求名、不求利、默默地做着好人,我们能办到吗?
作者简介
曾元孝,笔名“曾一珊”,四川新都人,获得过“四川省文学奖”、成都市“金芙蓉文学奖”、成都市“五个一”工程奖、“中国校园图书奖”等,著作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