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小利
摘要: 《芒果街上的小屋》被誉为美国当代成长小说的经典之一。作家桑德拉·西斯内罗斯借助主人公埃斯佩朗莎之口描述了众多墨西哥裔女性人物。本文借助后殖民理论对这些女性形象进行分析,指出她们在父权和种族双重压迫下采取了不同反抗方式导致其结果各不相同。埃斯佩朗莎在斗争中遭受的伤痛和失望并不少,但她一直抱有一颗坚忍顽强、满怀希望的真心,她对生活进行了深刻反思,最后借助书写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空间,走上自由之路。
关键词: 《芒果街上的小屋》奇卡诺文学反抗后殖民主义
一、引言
奇卡诺文学是墨西哥裔美国文学的代名词。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逐渐兴起,第一代奇卡诺作家们从社会运动中脱颖而出,探讨文化身份认同等问题。直至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奇卡诺文学进入全盛时期。在奇卡诺作家的不懈努力下,奇卡诺文学逐渐进入美国当代文学经典的殿堂,成为其多元文化格局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毫无疑问,桑德拉·希斯内罗斯就是其中的先锋人物,并取得了傲人的成绩。
桑德拉·希斯内罗斯是美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墨裔女作家之一,她的成名作《芒果街上的小屋》以一个墨西哥裔小女孩的口吻叙述片段式的记忆,零碎的信息组合成一个广泛的、发人深省的主题。《芒果街上的小屋》并不是描述欧洲大陆殖民扩张大背景的作品。但在萨义德看来,美国俨然成为新型帝国主义,虽与英法帝国主义有所区别,却联系紧密,它们都是通过权力运作获得对世界的支配,并通过对合法性的运作在文化领域获得特权。现今,美国帝国主义主要依赖文化的建构,从文化象征层面炫耀展示,以得到肯定和合法化①。从后殖民主义角度看,书中破败的芒果街称得上是一个不见硝烟的殖民地,而美国主流文化则是一个势力强大的宗主国,住在街上的每个拉美裔民众都是典型的“他者”②形象,美国主流文化与他们是压迫与被压迫、控制与反控制的关系。使用萨义德提出的“对位阅读法”能够帮助读者更加完整地接受希斯内罗斯积极想要传达的讯息。
美国的帝国优越感和潜在的殖民意识都激励着芒果街上的女性们进行各自的反殖民抗争。在现实的打压下,很多人按照殖民者刻意规划出的思想轨迹过着命中注定的生活。虽然主人公埃斯佩朗莎是个墨西哥裔小女孩,在美国社会算是 “下等人”,但她并不接受宗主国理想中的安排,她并没有在经历失败后就放弃希望,而是接受失败的洗礼,逐渐走向成熟,怀揣希望,走出一条不寻常的反抗之路。
二、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
《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出现了众多女性形象,贫穷的白人凯西、来自波多黎各的玛琳、有很多孩子的罗莎·法加斯、拒绝说英语的玛玛西塔、遭丈夫囚禁的拉菲娜、受父权压制的萨莉、丈夫不断出走的密涅瓦、上了大学的阿莉西娅……她们的个性迥异,代表了芒果街上不同的女性队伍。但她们之间也存在相似之处,她们都是后殖民主义中的他者。她们面对着双重压迫,一方面墨西哥文化传统父权制无情地控制着她们,另一方面,美国主流文化对其原文化的殖民更加恶化了她们对身份、归属感的不确定。不论彼此的差异有多大,在挣脱枷锁的斗争中,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有取得真实意义上的成功,她们的思想遭到了禁锢,失去了拥有希望的权利。
1.父权压制下的墨裔女性
罗莎·法加斯遭到丈夫抛弃,独自抚养一大堆孩子。罗莎整天抱怨命途多舛,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无法理解丈夫的不告而别。因此,孩子们得不到悉心的照顾,一个接着一个地惹出麻烦,有的甚至丢了性命。年轻美丽的拉菲娜生活在丈夫安排的牢笼里,失去了社交的自由,她厌倦了贫穷的生活,期盼在青春逝去之前美丽梦幻的邂逅可以来临。长相美丽青春的萨莉很受男孩子的欢迎,但父亲却残忍地剥夺了萨莉展示自己的自由,对其拳脚相加。天真的萨莉满以为早早地嫁人就可以脱离父亲的无情控制,却不知又掉入另一个命运的牢笼,自由的希望更加渺茫。
她们都是在父权压制下无法喘气的墨裔女性。法加斯没有了丈夫的扶持帮衬,无法独自照顾家庭,在墨西哥传统文化的熏陶下,她以丈夫为天,这也是她悲观性格衍生的重要原因。拉菲娜有着姣好的容貌,但这却给她带来了灾难,多心的丈夫只能将她禁锢在家里,这种寄生虫的生活夺取了她的快乐。无奈的拉菲娜一直幻想自己可以靠美貌依附一个更好的男人,提供她优越的生活。这种期盼表明她并没有成为一个独立女性的自觉意识,她对于生活的不满只是由于生活现状的恶劣,只要生活品质的改善就可以轻易将她关入另一个精致的牢笼。她的“反殖民斗争”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开始,更谈不上胜利的希望了。跟拉菲娜相比,萨莉是一个心存反抗萌芽的墨裔女性,父亲的虐待使她早早了解父权的残酷,所以她奋力地反抗,想要脱离现实的压力,但她的解放思想并不成熟,天真地以为丈夫能够助其一臂之力,但父权制度并不单单指称父亲,而是整个男性至上的偏颇思想。在萨莉的观念里,男性仍然占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远远高于女性。在某种程度上,墨西哥父权制犹如一群来势汹汹的殖民者,从心理上蚕食着女性对自由的追求。很多人在懵懂的状态下被灌输了对殖民有帮助的思想和价值观念,这也就如同法农提出的“自发”③赞同。
2.直面现实的墨裔女性
从儿子将玛玛西塔接来芒果街开始,她就没有离开过儿子的房屋。埃斯佩朗莎说,可能是因为不会说英语使玛玛西塔不愿意到这个到处充斥着与原文化相异的氛围中来,她不愿意说英语,也不希望身边的亲人沾染英语,这也许就是她反抗美国主流文化的一种方式。语言在文化的传递中充当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它是文化的发言人,它使得交流成为可能。没有语言这个媒介,美国的殖民化进程也将减缓。所以,玛玛西塔依靠这种极端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反叛精神,她认为,不沾染美国的语言会保留自己与原文化的一份联系,也提醒自己的根基所在。然而这种反抗方式的效果并不明显。虽然芒果街上的住户基本上都是穷困的拉美裔移民,缺少了美国白人的直接思想传递,但文化是无孔不入的,现代生活中媒体更加速了文化的传播,所以当小孙儿渐渐融入美国文化的语境中时,玛玛西塔伤心欲绝。她的激进反抗方式只是将自己推入无法与身边人事物成功交流的境地,而且引发了与儿子的矛盾,这种矛盾使母子之间的误会超出单纯的语言和文化范围。儿子移民的目的是为了在发达国家努力获得成功,这就要求他在心理上接近美国,地道的语言是取得成功的筹码。玛玛西塔的做法得不到儿子的谅解,更不符合反殖民的可行性,所以她的失败也是注定的,但这份勇气值得我们嘉奖,她的固执带给笔者另类的感动。希望对玛玛西塔来说是一件多余的事物,她的反抗是一种心理的抗拒。
阿莉西娅在繁重的家务压力下仍刻苦努力地学习,最终考上了大学,成为芒果街第一个走出去的人。经历过外界无数考验和诱惑后,她忘却了自己原来的家——芒果街,忘却了这里是养育她长大的地方。走出芒果街后,为了斩断原本穷困的心理,她不再回忆自己拉美裔的身份,幻想自己和上流阶级一般,有着傲人的出身,也不再回头看看原来生活的地方。她的希望已经由于对身份转变的强烈欲望而变质,她渴盼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在上流社会占得一席之地,并不关注整个拉美裔女性所遭受的创伤。这种希望是自私的,她也早已失去原本纯真美丽的心灵。在阿莉西娅看来,芒果街的改造需要借助政府之手,她个人是无力改变现实的。但她没有意识到,政府就是这场无硝烟的殖民战争的最大头目,代表主流文化的美国政府只关心自己在同化异族的过程中取得了多大的进展,并无意彻底提高拉美裔移民的社会地位。所以,墨裔女性的解放无法完全依靠主流文化的帮助,只能集结族群内集体的力量,努力反抗,争取自由和身份的认同。
3.另辟蹊径的墨裔女勇士
在这场反抗父权制和种族冲突中,埃斯佩朗莎并没有真正地出场。因为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一书中,埃斯佩朗莎只是一个小女孩,她在观察和体验中慢慢成长,也逐渐明白了自己以后该走的道路。她是一个敏感、与众不同的女孩,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家里窘迫的生活境况。当老师对家里房屋的破旧表示出惊讶时,她是自卑的、难过的。但她并没有从此就自怨自艾,沉浸在这种悲观的心情中,她乐观地期盼着在长大之后反抗作为墨裔女性的宿命,拥有自己的房子,在这里,房子有着更深层的含义,它代表了埃斯佩朗莎的自我和自由。
随着年岁的增加,她的经历更加丰富了,对生活、对男性、对传统都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但这些观点也是不断变化着的,没有固定的形式,它们的发展也表明了埃斯佩朗莎心智上的进一步成熟。埃斯佩朗莎是孤独的,对现实和心理都有着深切感悟的她不等同于任何一个寻常的墨裔女性,她选择要努力离开芒果街,寻找别样的人生,在得到个人的成功后,她会毫不犹豫地投身到改善自身族群社会地位的斗争中。同时,埃斯佩朗莎也是勇敢的,她知道反殖民的斗争是艰巨的,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坎坷万分的道路。但她没有畏惧,而是挥洒着满腔热血和智慧,精心准备着对抗的每一个阶段,也随时预测着失败的可能。在埃斯佩朗莎成长过程中,她经历过强烈的矛盾撞击,也有过失意和绝望,但这些并没有造成“精神错乱”④,相反,她更加清晰地认识整个世界,潜心地找寻在战争中取得胜利的法宝。
对于埃斯佩朗莎的结局,《芒果街上的小屋》没有明确指出,也许她会和桑德拉·希斯内罗斯一样,凭借优秀的文笔向世人写出作为特殊群体的林林总总,以此在世界文学舞台上刻下不可磨灭的一笔。也向白人社会传输了自己独特的文化,这种“杂糅”⑤文化的进程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主流文化的挑战和反抗呢?殖民者在灌输本国思想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所谓的异端文化,这些文化的“驶入”⑥破坏了主流文化的正统性,也最容易打入宗主国文化内部进行斗争。有意识地进入美国话语内部,与之混杂,改造之,使主流文化承认那些“边缘”、“受压制”、“被遗忘”⑦的诸多历史事实。他们身处两个世界,熟悉两种文化,相较而言,他们更加容易打入宗主国内部进行颠覆。自由是埃斯佩朗莎不懈努力想要争取的最高梦想,这条道路是异常惊险的,但同时自由之花的美丽也是无比诱人的,所以埃斯佩朗莎不论经历多少艰难险阻,仍然怀抱希望,憧憬光明的来临。
三、结语
《芒果街上的小屋》描述的异域风情传达了作者桑德拉·希斯内罗斯对墨西哥裔族群的深切关怀。主人公埃斯佩朗莎通过独特的视角和敏锐的观察,体会到周边墨裔女性深受父权制度和白人中心的双重打压,原本就微弱的话语权也渐渐流失。在这场反抗双重压迫的斗争中,形形色色的墨裔女性形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她们的反抗模式各不相同,但在残酷的现实下仍然保持自我,坚持奋战的人微乎其微,这也就更加体现出埃斯佩朗莎的可贵之处,她虽然身处恶劣的生活环境,但不灭的希望和坚强的斗志支撑着她,她并不奢望颠覆世界,她想要做的是在斗争中另辟蹊径,通过写作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新空间。
注释:
①艾勒克·博埃默著.盛宁,韩敏中,译.殖民与后殖民文学[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14.
②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475.
③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481.
④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479.
⑤朱刚:485.
⑥朱刚:487.
⑦朱刚:487.
参考文献:
[1]艾勒克·博埃默.殖民与后殖民文学[M].盛宁,韩敏中,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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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石平萍.开辟女性生存的新空间——析桑德拉·西斯内罗斯的《芒果街的房子》[J].外国文学,2006(3):2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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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朱刚编.二十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7]Carter,Nancy Corson.“Claiming the Bittersweet Matrix:Alice Walker,Sandra Cisneros,and Adrienne Rich.”Critique 35(1994):195-204.
[8]Wissman,Kelly.“‘Writing Will Keep You Free:Allusions to and Recreations of the Fairy Tale Heroine in The House on Mango Street.” Childrens Literature in Education 38 (2007):17-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