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提供人:莫子衿
如你所猜,写信人和收信人,是一对旧情侣。就是这样。
菲菲:
那天看你在微博上说,现在就喜欢下雨天,在家没事看看电视,骂骂老公,打打孩子……语气里满是幸福的气息。我竟是一阵开心,仿佛我们只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那一刻,我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释然了。
“小心不跌入你流失的回忆。回忆真是一把利刀。回忆越久,伤口越深。”这是五年前我写给你的句子。我常常想起那年的我们。那时我们年轻,不谙世事,在西安那座城,挥霍着我们最好的年华。
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曾无数次幻想过我们的小家庭:你理解我的工作,包容我偶尔的坏脾气,而我在外面奔波工作,让你可以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做你喜欢的瑜伽,听你喜欢的歌。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你给我递拖鞋,然后逼着我说你做的菜好吃,比西安饭庄做的还好吃。周末的时候,我们去城墙脚下放风筝,或者去德福巷的咖啡馆坐上一个下午。你静静地听我讲小时候看哈雷彗星和流星雨的往事,会在我讲到我傻乎乎出糗的段落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的,我们都被时光推着往前走,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前几天有编辑约我写一篇关于大学生活的文章,我首先想到的竟是我们的毕业旅行。记得那一路上并没有太多原本想象中的疯狂飙泪,大家照样说说笑笑,他们还怂恿我和你一起唱情歌,我们不知何故,在没有提前商量的情况下竟不约而同地选了莫文蔚的《电台情歌》。
后来才反应过来,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讲,那首歌并不适合情侣演唱,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们都选了它。现在看来,或许是那首歌在暗示着我们的未来,我和你最终的结果。
就像莫文蔚在歌里唱的那样: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挢,到对方的心底瞧一瞧。
那场旅行,至今历历在目。那是你我第一次见到兵马俑,以前只是在历史书上见过图片。站在二号坑的时候,你激动地扯着我的手,跟我说历史课本上就是这样,就是这个角度拍的。然后,你站在那里继续摆着你的经典拍照姿势——剪刀手,我给你拍下了那张你一直觉得是我拍摄技术有问题的照片。
晚上在华清池,我们一起看《长恨歌》歌舞表演,灯光华美,流光溢彩。在演到杨贵妃被赐死那一段的时候,你忽然问我以后的打算,以及,我们的未来。
你是一个对父母言听计从的孩子。你说你妈妈说了,当初来这所师范大学就是一个错误,上师范不如要饭,当教师不如吊死。
最后,你说你要回家,问我是否和你一起回南方发展。
那么大的一个命题,忽然就那样横亘在你我之间了。
离校那天是七月四日,西安很热。在火车站看着你踏上南去的列车,我一个人躲在那个巨大的柱子后面,偷偷地掉眼泪。那个季节,眼泪真的是一件很廉价的东西,可你说你等我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
其实,如果当时你再次说起让我跟你一起走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和你一起踏上南去的列车。
只是,时间回不去了,我们也回不去了。就像当年南下列车的站台,只留下一个微凉的你。
天凉了。珍重加衣。
子矜
2007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