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无所谓终点,更缺少精确的列车时刻表。当尼尔.弗格森这样宣称的时候,是反对各种形式的历史决定论。历史即推理是尼尔.弗格森更愿意采取的立场:通过想象力还原历史现场,用涵括法则发挥“伐木工”作用,发现历史丛林里的“老虎”。
《文明》的英文版出版于2010年,最近中文版面世。和《货币崛起》相比,后者更着重于金融资本主义的演变及内在危机,而《文明》的视角更为宏大,几乎涵盖从15世纪到现在近600年历史,而焦虑感却一以贯之: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会成为西方主宰世界100年的尾声吗?这是终结的开始吗?
尼尔.弗格森沿用了法国百科全书学派布罗代尔对“文明”的定义,“文明首先是一种空间概念,一个文化领地,从住房形态到烹调口味,信仰体系以及科技技术,无所不包。”尼尔.弗格森赞同布罗代尔“叙事上的复兴”,也批评他长于描述结构而逊于阐释变化。
尼尔.弗格森更推崇其导师柯林伍德的方法:所有的历史都是推理史,而历史绝不是单线条的。通过本书,尼尔.弗格森发现西方成为赢家的六个秘密:1、竞争。这让政治和经济生活的分散,既给主权国家又给资本主义制度搭建了发射台;2、科学。研究、理解并最终改造自然世界的方法,是使西方具备了重大的军事优势;3、财产权。以法治作为基础,并为代议制政府提供了基础;4、医学。使医疗卫生和人口寿命有了重大提升;5、消费社会,在这种物质生活模式中,工业革命得以持续开展;6、工作伦理,从基督新教发展而来的活动模式和道德框架,为不稳定的动态社会提供了黏合剂。这六点还可以继续归纳,从新教伦理衍生出的资本主义,因为有财产权的保护,从而实现了宪政法治的治理结构,在这样的结构下,竞争不以掠夺的方式展开,而科技则变成社会演变的重要动力。问题在于,现在的西方很大程度失去当初的魔法,资本家已经背叛了资本主义,所谓“夜贼如何让历史变向”。
尼尔.弗格森是“中美国”这个词的发明者之一,人们往往将这个词理解为世界双巨头概念,尼尔.弗格森更想表达全球经济这种狮身人面的悖论。在本书,尼尔.弗格森这样追问这种焦虑感的起源:“是在漫步其中的上海外滩,还是在烟雾缭绕、尘土飞扬的重庆?”2008年,尼尔.弗格森来到重庆,在一个巨大的碎石堆面前,当地的官员骄傲地告知他,这将成为中国未来西南的金融中心。尼尔.弗格森承认,比起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那五光十色、眼花缭乱的表演,他当时受到的震动更大。四年过去了,碎石堆并没有变成金融中心,重庆呈现出更为多棱的隐喻。
西方每经历重大危机,都会对自身病理进行解剖,比如和苏联竞争的时候讨论大国的兴衰,日本势头迅猛之时,又有“日本第一”的说法,当中国、印度等新兴市场国家成为全球化“优等生”,又开始讨论国家资本主义到底会赢得最终的胜利。《文明》这本书正是这类西方病理解剖学的一种,对于我们,与其沾沾自喜于西方终结的开始,不如探究历史何以至此,而又终将前往何处。(文/刘晖 制图/文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