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妖娆
时间伸出什么样的手把一个人弄得这样“火红”
——题记
1
藏起肋骨里呜咽的民歌藏起
心里饥饿狂奔的马群
民歌和马鬃淋满迷茫的雾气
我必须承担这潮湿而动荡的命运
紫苜蓿的花蕾还朝向
河岸向阳的村庄吗?
我小心翼翼地探过水汽蒸腾的
田野和农具探过马车上祖父
萧瑟而清贫的肩膀
我梦想过和梦想着的生活
总会跟谁绕阳河瘦小的支流
缓慢地深入浅蓝的云端
2
季风和沙尘都开始情绪焦躁
从谷雨到谷雨从惊蛰到惊蛰
挤满孤单谷米和蛀虫的粮仓
大汗淋漓的牲口热气腾腾的农具
忙乱的种子和发酵的粪肥那是
整个村庄规规矩矩的
工整的幸福生活
我坐在矮墙上数祖母结茧的掌纹
一道是祈福一道是祭祀一道是符咒
一道一道又一道
3
我的手呢眼睛怪异的脸心脏
和固执的异己忧郁的灵魂啊
它们是否都平安无事
我幼稚地幻想只高过
葡萄藤上米黄色的花朵我恐慌
土地春天谷雨农具牲口
开紫花的土豆微甜的榆钱
温暖的炊烟和草木灰里的星星
等于我冗长又周而复始的一生
我天真的大于草木大于时光
大于所有的人和事件
时间内部不会落雪或者下雨
我再也不会从时间那里
得到紫葛花欧芹或者
北温带丰沛的雨水跌跌撞撞的
灵魂侧面都挂满了委屈的阴影
所有无助的夜晚离天明
究竟还有多遥远
4
这无可挽回的脚趾无可挽回的
道路无可挽回的莽撞的三十八年
无可挽回的遥远河水和幼小的鱼群
五月的艾和七月的苜蓿十月凄惶的苋麻
坐立不安的人起早还乡
赶牲口的人和健硕的公牛
趟过绕阳河最甜的河水走过最香的草地
生活如此缓慢时间的剪刀
已经剪去我最香甜的部分剪去
满身沸腾的泥巴和青草蝌蚪样的童年
剪去可以追忆和叙述的春天
热气腾腾的亲人和故土偶尔
在事件和时间的深处静坐
5
这一辈子忽然就成了一句
不太完美的俏皮话扑灭眼睛里的火
和内心的飞蛾放好一个人的武器
任斑斑锈迹和灌木一起生长让它目睹这
一晃而过的人生如何供述荒谬我一定是
那有罪并时刻茁壮自卑的主角嗜好表演
一种声名狼藉的自我陶醉
我会演得很好把生活和一生演得
非常完美用这昂贵的痛苦昂贵的疼
好好地管教自己的私心杂念野心和噩梦
好好管教道德幸福的人品完美皱纹
以及泥沙俱下的中年
我只在私下里保留一个绝望的自己
一个充满背叛的邪念回到身体和心灵
这个难题上吧我和我之间究竟有多少青草
有多少春风平原和村庄有多少
河流沼泽和雾气有多少
天鹅蜜蜂花蕊麦芒和土坯有多少
秘密的洞穴和歧途
6
一个灵魂漫画式的男人女人
内心藏满宗教一个人的起点是一切
一个人的终点是失去一切
生命像只疲倦要去冬眠的獾
罪恶的油脂堆满身体内部
一个男人和水仙花这对抗式的隐喻
和修辞这抑郁而暴躁的弗拉明戈
神经质的颤抖
脑袋躲在假发里取暖吧
在失散的平原和我之间
还剩下什么可供翻耕播种和收割
越翻越薄的日子月子和年以及所有经历
正被时光的剪刀一截一截地剪掉
来吧做减法的人我们来清算
一个人的命运和梦境
存在多少主动的函数关系
清算幸福和痛苦的最大值和最小值
清算梦游和幻想的锐角或者钝角
7
我们坐下来看冥王星
为未来世拟一个订单
铜水壶古瓷的碗啊都是必须的
这样看生活很容易幸福也很容易
命运却把一个人
顷刻就磨成一根脆弱的棉线
原谅我心中取之不尽的黑暗
我的声音结满忧郁的蛛网
滨海路啊艳粉街啊
时常令我充满幻想和张望的地名
你和你的生活我和我用力的人生和梦境
充满了多变而不确定的函数关系
我只是没有目的地的慢跑者
旧地板上的生活
听那咯吱咯吱的生活
(选自《满族文学》201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