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存丰的诗(9首)

2012-04-29 05:19侯存丰
诗歌月刊 2012年8期
关键词:小酒馆电炉油菜花

侯存丰

厌倦

她捏起地上的蚂蚁,“多可爱啊”

一只虫子,先她一步爬上山顶。

推开窗户,一座山出现在他面前,

“我厌倦了”她终于发起火来,“这负债的生活!”

他又想起另一位女人的话,“生菠萝是有毒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关上窗户。

“多可爱啊”,甚至连疼痛也是可爱的,

下山途中,她还在他头上插了两朵野花,

她还拉着他去数天上的乌鸦。两只乌鸦。

提灯女神

他安详地躺在这儿,忘记了病痛的折磨,

他久久凝视着窗外,那百合多么绚烂。

“为什么这使我想起了母亲?”他嚼着花香,

想起了夜晚街道的孤独,和一缕煤油灯盏。

他摸摸左手,那些温暖依然,

那些灌木丛、裙裾的沙沙声还没有散去,

“为什么这使我想起了母亲?”他嚼着花香,

伴着挂钟的滴答进入梦乡。

“她叫什么呢?”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

怀念

他走出小酒馆后把自行车遗在了门口,

“咳,我本该再喝三碗的。回家?回家!”

十五年前,父亲多大了?我还记得

我把鸡蛋塞给老板娘,第一次端过酒碗的悸颤。

他斜倚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

他英俊的面庞已给十亩麦子揉黑。

二十年前,父亲喝酒吗?我不知道。

小酒馆倒是一直开到现在。

“妈,这是你们年轻时的照片?”(小酒馆)

“唉,老了,老了。”母亲摩挲着酒碗,摩挲着酒碗。

成长

两个光着膀子的小男孩在操场上拍打篮球,

他们又蹲坐在香樟树下,因为擦伤了脚。

傍晚的公园,女人推着婴儿车停在了湖边,

倒映的塔影,塔那边耸立的云烟隐约可见。

“他会记得他的出生地吗?”女人俯下身,

吻了一下孩子的睡脸,“也许吧。”

火车驶离了站台,对面的男人开始打盹,

多厌恶啊!他那浓密的胡须令我想起了

故乡夏夜里的蚊子。

致凉亭里的老人

可以这样一直下去吗?老人家,你舔舔笛膜,

让一只下午的麻雀,安静地落在了你的肩头。

我听得入了迷。年轻时的交响乐,柳笛,

他丢下馒头,去爬十米高的柳树。

这可是我?布封在小学课本里,迷惑了鸟类,

老人家,吹一阵手拉式的下课铃声,好吗?

卖货郎来了。一只下午的麻雀,安静地

落在他的肩头。我奔过去——老了。

夕阳

“写它吧”,很久前,你这样说,

如今,我拾起笔,落日萧萧。

这是公元2011年,桃子湖水清,荷花大且鲜,

他匆匆下车,又匆匆挤上另一辆。

“霓虹,路灯,杨柳岸的自鸣钟”

他想起他曾经从一个女孩手里接过蓼红。

“写它吧,写它吧”,你噙着泪,直跺脚,

只因我来的时候,正见它

缓缓移过樱花枝头。只因我来的时候。

春天

油菜花开了,她说话的声音仿佛吹过冰雪的风,

早上下起的大雪,到了下午全融化了。

她看着落日,看着树梢上轻飘的红气球,

越过平地,村落,不见了。

她站在山头,留住了最后一瞥:

她看到山脚下一片黄澄澄的油菜花了,

她看到山脚下一位母亲抱着婴儿汲水的身影了,

她看到远方迷雾里和火车赛跑的枣红马了。

她看到了人世。

她站在梦里,她站在别人的梦里,

看到了采莲的少女,和船上抚琴的少年。

山居

晨钟暮鼓远了,取而代之的

是云杉,是寂静的泉声叮咚。

早上,我关掉电炉,

听到一群乌鸦从窗外飞过。

很多年都是这样,师傅走上山去,

打柴的低音,遥遥地穿过右耳。

夜晚,入睡前,我学着老和尚

盘腿坐在床前。师傅打开电炉,

顺手把电视从安徽台换到了新疆台。

大山的啜泣,他以为我不懂。

放下

我开始放下自己,

在一个雾气濛濛的下午。

我开始放下清澈明镜的湖面,

我想登上古城楼吹吹凉风的想法。

都二十五了,还那么朴素,

放不下一棵白菜,独自留在菜园子。

该醒醒了,花叶并不属于花木本身,

我并不属于我,当我老了,死了,

谁还能记起有这么一张慈祥的面容。

故土要走了我的肉身,

儿孙们要走了我的爱恨,

终究,太阳会从另一个山头捧出万物。

哎,在一个雾气濛濛的下午,

我开始放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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