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建
1
陈芸是位二十九岁的时评女作家,其犀利的文笔,深邃的剖析深得各个阶层读者的喜爱,每周六的南江日报上都有她的专栏。
这个周三的早上,南江市监狱的监狱长心急火燎地给南江日报社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总编助理姚文斌。原来监狱里有个判了无期徒刑的杀人犯,因为被查出已经到了肝癌晚期,他趁着狱警不注意突然爬上了医院病房的窗台上,指名要见陈芸,否则就要跳下去!
情况十分危急,接到了姚文斌的电话后,陈芸立即驱车赶往市人民医院。看见自己想见的人终于来了,老人果然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在大家的帮助下,他骷髅般的身子总算从窗台上移了下来,脸色煞白,喘着粗气。连陈芸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年近六旬的晚期癌症患者,要爬到窗台上去,该用尽了多少的气力啊。
开始陈芸以为,犯人是因为没有得到更好的治疗,所以心生怨恨,要以死来争取权益,或者是犯人忍受不住病痛的折磨,想一次了结自己。待老人在病床上情绪和气色渐渐稳定了后,陈芸试着和他开始交流起来,她说:“老伯,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
老人点点头说:“是啊,我经常在报上看你写的文章,我的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了。”
陈芸很感动,想不到自己的文章连犯人都喜欢,她说:“您说吧,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尽全力。”
老人叹了口气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要相信我以下说的话都是真的,因为我已经没有必要再说谎了,我冤啊,因为我根本不是杀人犯,我没有杀过人!”
啊?陈芸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而一旁的几个狱警却面无表情,也许他们早就猜到了老人想说什么了。
老人的语调很慢,陈芸用心听着用笔记着,事情一下回到了二十年前。老人也姓陈,叫陈刀,年轻的时候好逸恶劳,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多次被劳动教养过,到了快四十岁了,也没娶上媳妇。话说这天下午,陈刀装成煤气公司维修员的样子流窜到一个小区,伺机想偷点钱财。在一栋居民楼上,他自信地快速地撬开了一户居民的门,果然,房子里没有一个人。
可是当陈刀走到客厅,他的脚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下意识地一看,他惊呆了,原来是血把他的鞋沾住了!陈刀的手一哆嗦,手里的匕首掉了下来……
2
陈芸出了医院的大门就给马明扬拨了个电话:“马明扬,我想查一桩二十年前的凶案档案,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马明扬是南江市重案大队的队长,接到陈芸的电话后,摇了摇头说:“你能不这样卖力气行吗?”
陈芸的心头涌过一丝暖意,她说:“不行啊,你知道的。”
马明扬说:“真拿你没辙,那你就来吧,二十年前的档案可够你找的。”
陈芸火速去了重案大队,面对堆成了小山一样的档案,她开始一一翻阅,马明扬也帮着她一起寻找。终于,关于陈刀的卷宗被翻了出来,卷宗内泛黄的资料里还夹杂着一些影像资料,几张凶杀现场的照片让人不寒而栗,两人看后,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惨啊!
陈刀盗窃杀人案的经过和破获是这样记录的:案犯撬门入室盗窃中,正赶上刘女士一家三口外出归来。案犯躲于客厅沙发隐蔽处,当时一家人并未察觉,七岁的女儿和父亲先进了卧室,刘女士坐在客廳沙发休息,刚刚要打开电视时,案犯突然窜出,用胶带先封上了刘女士的嘴,令其无法呼救,然后以匕首刺其小腿,让其无法逃脱,然后,案犯将刘女士拽到沙发上,用匕首在脸部刻下了一个“贱”字后,开始疯狂地对其胸部用匕首猛捅,导致刘女士当场死亡。接着,案犯进入了卧室,他下手速度极快,一刀刺死了死者的丈夫后,仓惶逃离了现场。经过刑侦勘查,在现场的血迹中,成功提取到凶手的脚印和指纹,并且据此,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马明扬看着这堆材料,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陈芸说:“这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刚刚调到重案大队,也揣摩过好几回,疑点很多。虽然陈刀一直不承认他杀了人,但是,经过受害者的女儿后来指认,凶手就是陈刀!”
陈芸一愣说:“当时那个小女孩不是也在卧室里吗?怎么?”
马明扬说:“是啊,当时小女孩和他的父亲在卧室里玩躲猫猫的游戏呢,她恰巧躲到衣橱里,躲过了一劫。而且,透过衣橱的缝隙,她看见了凶手的长相。”
陈芸说:“不对!一个只有七岁的女孩的证词怎么能够采信呢?”
“对啊,正因为没有采信,而且嫌疑犯到案后只承认去过现场,并且盗取了受害人家大量的现金和金银首饰,但是坚决不承认杀过人,所以法院最终只判了他无期徒刑,不然早就枪毙了。”
陈芸无语,她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马明扬,她说:“我相信一个癌症晚期的人不会再说谎了。这个案子是个冤案,真正的隐形杀手应该逍遥了二十年了,看看这些照片,这还是一个极度变态和危险的人,能够找到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吗?”
马明扬皱了皱眉头,说:“小芸,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朵拉呀!”
陈芸一听,半天没说话。她没想到自己内心里一直有些嫉妒的,自己前夫的现任妻子,居然有着如此悲惨的童年。
3
周四,陈芸正在家中写本周末的专栏稿,她实在静不下心,老是想着关于陈刀当年的那件凶杀案。她打开了电视机,想看看韩剧放松一下心情,谁知道电视里正播着一个新闻,说城郊的一个叫福田的村里,出了个怪现象,政府要征用土地,所有的村民都同意搬迁,唯独有一户人家死活不愿意,这件事情拖了整整两年了。这不,电视画面上,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正手舞尖刀和执法人员对抗,大有房倒人亡的架势。
这个新闻立即引起了陈芸的兴趣,因为本周末她要写的专栏文章正是有关城市拆迁的话题,她突然萌生出去福田村做个调查的想法,以便充实一下材料,看来今天晚上交稿的约定要推迟到明天了。她拨通了报社总编室的电话,说稿子会延期一天。
第二天一早,马明扬刚刚踏进办公室,就接到局长的电话,让他立即带人前往福田村,那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马明扬不敢怠慢,带领着刑侦勘查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郊区福田村,在村口的一条小路边,一具尸体已经被被单遮盖起。据报案人说,清早他顺着小路准备到大路上去等城际公交车,就看见了一个女人倒在了小路旁,满脸的血迹,一动不动,他吓得拔腿就往回跑……
工作人员揭开了遮盖在死者身上的被单,场面霎时变得凝固了一样,再没有人说出一句话。马明扬有点不解,他走近前一看,脑袋“嗡”地一下就懵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死者竟是陈芸!
只见陈芸的左脸庞上被尖刀重重地歪歪扭扭地刻下了一个“贱”字,嘴被胶带封住,她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眼里充满了血丝。
马明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重案队的,他瘫坐在办公椅上,觉得一切太突然了。
陈芸和马明扬做了八年的夫妻,因为陈芸是个工作狂,根本顾不了家,这让马明扬的父母非常不满。时间久了,两人都觉得彼此只能做朋友,所以很友好地协议离了婚,五岁的女儿芸洋由马明扬抚养。两年后,马明扬和现在的妻子朵拉正式走到了一起。
马明扬给朵拉打了个电话,朵拉一听大惊失色:“怎么又是福田村?二十年前,我和我母亲也是去了趟福田村,刚回到家就出了事情的!”
福田村?马明扬忽然站了起来,他要去市监狱,去见见那个叫陈刀的老人。
4
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陈刀一小时前并发呼吸道感染,死了。
陈芸的意外被害在南江市的媒介引发了震动,市局领导批示,限期破案!
马明扬任组长的专案组开始正式侦查陈芸的被害案,大家都憋着一股子气,定要找出凶手为前大嫂洗怨!陈芸的尸检显示,生前没有遭受性侵,死亡时间在周四下午三点左右,发现死者的地方是抛尸地点,凶手先是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然后用匕首刺伤了她的小腿,接着在她脸庞上活生生地刻画上了字,最后,直接几刀捅进了她的心脏,死者十指上的白色涂抹物系油漆。与二十年前,朵拉的母亲遇害时的情况一模一样。忽然,一个细节引起了马明扬的注意,为什么凶手行凶后,会在死者的指甲上涂抹上白色的油漆,是替代指甲油吗?在他的记忆中陈芸从来没有涂抹指甲油的习惯。
尽管朵拉不愿意回想童年那悲惨的一幕,但是,为了给马明扬带来更多一点的破案线索,她努力地复原着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中的每个细节。那是一个天气很不错的日子,应该是周末,朵拉的父母带着她前往福田村游玩。福田村依山伴水,四周的植被很茂盛,是城里人周日放松心情的好去处。三人走到村口的时候,一个和朵拉年龄相仿的男孩正在路边摆弄着一条小蛇,朵拉吓得大叫起来。朵拉的母亲走上前去,狠狠地数落起这个小男孩,男孩没顶嘴,起身走了。朵拉游玩的兴致被这吓人的一幕破坏了,哭哭啼啼地要回家,父母无奈,只得依着她。
“那后来呢?”马明扬问。
朵拉告诉马明扬,后来他们一家三口就搭公车回市里了,刚刚进家门,凶杀就发生了。
马明扬说:“朵拉,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凶手长什么样,或者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要知道,你的一点一滴的回忆,对案件的侦破都至关重要。”
朵拉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想着想着她就失声地痛哭了起来。马明扬赶紧将她拽出了这种刻意的回忆,他说:“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再想这件事情……”
一连几天,马明扬都陷入了朵拉描述的一个场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路旁旁若无人地摆弄着一条蛇。
这天晚上,朵拉混混沌沌地睡去后,她开始做噩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突然闯进了她的房间,手里的尖刀还滴着鲜红的血,男人没有任何表情,就在她要大喊的时候,父亲从一旁一把抱住了那个男人,接着,父亲倒下了,倒下的瞬间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躲在衣橱里的她。整间房间里飞溅着父亲的鲜血,男人转身离去……
转身离去?朵拉突然“啊”地一声从梦中惊醒!马明扬连忙打开台灯,只见朵拉一头的冷汗,他将朵拉拉入怀中说:“别想那件事情了,别怕,有我在呢。”朵拉说:“真的,我想起来了,凶手走路是一瘸一瘸的,凶手是个瘸子!”
两件凶案正式并案,按照年龄推算,马明扬给陈芸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做了基本概括:男,身体强壮,55-60岁,有心理疾病,对三十岁以上的年轻女人有暴力袭击的嗜好,腿有轻度残疾,住在福田村一带。这个轮廓一出来,整个案件变得明朗了很多,一张大网秘密地张开。
马明扬带着痕迹勘查员赵晓锐在福田村开始明察暗访。福田村很大,分为两部分,上村和下村,人口合计起来有两千多人,被政府要求搬迁的是靠近公路的下村。下村的居民相对上村要少了一半,经过摸排,并没有发现有年龄在55岁至60岁身体强壮的瘸腿男人。
难道是朵拉的回忆出了幻觉?或者是当年的凶手根本不住在福田村?
这天,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哭哭啼啼地进入了马明扬的视线,接着男孩的母亲过来拉住男孩的手说:“小宝,谁又欺负你了?”男孩说:“姚,姚娃子把我的棒棒糖抢走了……”男孩的母亲一愣,很是无奈地哄道:“算了算了,那姚娃子连人都敢杀,你以后见了他就躲远点哦。妈再给你买根棒棒糖……”
马明扬眉头一皱,连忙迎上去截住母子两个了解情况。孩子的母亲直摇头说:“姚娃子是本村姚洪根的儿子,二十五六岁了,霸道的不得了,下村的人被姚家害惨了。大家都同意搬迁,就他家死活不搬,见了政府的工作人员来做工作,姚娃子就提着菜刀满村地转,神经病一个!”
马明扬一听,忽然想起,陈芸遇害的那个下午,她的电脑里,最后一篇没写完的时评正是一篇有关于拆迁话题的文章。经过进一步了解,马明扬弄清楚了这户不愿意搬迁的人家的情况。姚娃子的爹姚洪根,十几年前得了股骨头坏死,常年服药。姚洪根的老婆的作风不正,二十几年前就撇下年幼的儿子跟人一起私奔,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怜姚洪根既当爹又當妈把儿子抚养大,可是又不幸染上了疾病。他这种情况,村里人都同情,一般不和他计较。
按照男孩母亲的指点,他和赵晓锐很快来到了村中间一栋老式房子的门前。马明扬和助手刚走进屋内,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中药味。一个五十多岁骨瘦如柴的男人正在看着电视新闻,发现突然闯进了两个陌生的人,他很警觉地张口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事?”
马明扬细一看,原来男人是坐在一辆轮椅车上,看来是个半身不遂的患者。马明扬笑着说:“老伯,我们是市公安局重案大队的,来村里调查几天前发生的凶杀案的。”
男人一听,说:“哦,那你们找错人了。你看我是个残废人,十年都没出过自家的门槛了,外面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啊,你们还是去别人家吧。”
5
马明扬冲赵晓锐使了个眼色,赵晓锐说:“哎呀,老伯,您家的卫生间在哪,我急用一下。”说着人就闪进了里间。马明扬连连对男人说着打扰之类的话,男人的脸显得冷冰冰的,一副极度不情愿的样子。为了转移男人的注意力,马明扬试图和男人做些交流,可是对于马明扬的话,男人根本不做任何回答。
仅仅只过了几分钟,赵晓锐犀利的眼光就在男人家的灶间发现了一个疑团,一面墙刚刚被白色的油漆重新刷过,用刀片轻轻一划,一个令人震惊的现象突然突显,墙壁上有斑驳的血渍!
助手快速地冲了出来对着马明扬大喊:“马队,这里应该是大嫂遇害的第一现场!”马明扬一惊,立即伸手从腰上摘下了手铐,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闯进了门,原来是姚娃子回来了。男人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儿子,快把这两个警察给我杀了!”
这姚娃子长得人高马大,有一身的蛮力,马明扬刚刚拔出枪便被他一脚踢飞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两人顿时搏斗在一起。助手赶忙过来帮忙,刚刚制服姚娃子的时候,突然,“砰”地一声枪响,助手缓缓地倒下了,马明扬被踢飞了的枪此刻竟然落在了轮椅上男人的手中!马明扬一个飞扑,将男人扑倒,男人开出的第二枪,正射中了姚娃子的前胸……
很快,增援的警察赶来,赵晓锐和姚娃子被火速送往医院抢救,而开枪射杀两人的男人正是姚娃子的爹姚洪根。
姚洪根被带走后,马明扬和几个刑侦技术人员围绕着姚洪根家的灶间展开了取证。墙壁上还没有完全凝固的油漆被一块一块地剥离,大片点状喷溅的血样呈现在大家的面前,空气里包裹着一股腥味。马明扬的心隐隐作疼。忽然一个奇怪的现象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姚洪根家的灶台和别人家的有所不同,一般情况下,灶台的下面是不会被封死的,里面可以储放液化气罐,而眼前的这个灶台四四方方的,竟然用水泥全部封死了,液化气罐直接放在灶台的旁边,用手轻轻敲击灶台的表面,马明扬通过声音判断,这个灶台的内部是空心的,就是说,是后来人为被封死的。
很快,灶台被拆破开,在场所有的人再度被震惊了,里面竟然有一副人的骸骨!
……
姚洪根面对审讯,没有一丝抵赖,他说:“三个人都是我杀的!和我儿子没关系!”然后他开始交待跨度长达二十年的三起凶杀案始末。
三十年前的姚洪根是个老实巴交的泥水匠,由于长相丑陋加上家庭贫困,一直没有娶到老婆,后来经人撮合,娶了一个新婚不久刚刚丧夫的女人林碧花为妻。虽然林碧花长相一般,但是她喜欢打扮,十个手指甲上总是涂抹着白色的指甲油,特别显眼。林碧花不仅喜欢化妆打扮,而且作风也有问题,总是和一些社会上的混混打成一片。姚洪根平日里一直是早出晚归在外做工,一次,他偶然回家的时候,撞见了林碧花正在家和一个陌生男人鬼混。姚洪根气得浑身发抖,无奈自己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被他踩在了脚下。男人告诉姚洪根,他的家自己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几年过去了,姚洪根缩着脖子做人,好在儿子也慢慢地长大了。一次意外,姚洪根把一条腿摔瘸了,失去了工作,影响到一家人的日常开销。这下把林碧花彻底惹火了,整天对着姚洪根破口大骂。一次,林碧花正在家中殴打才刚满七岁的儿子,被姚洪根从外面回来撞见,他想拉开,不料林碧花张口就骂:“瞧瞧你这一对没出息的父子,老娘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当初瞎了眼,怎么嫁到你们家了……”姚洪根憋了多年的火一下就爆发出来,他也想不通,女人为什么会这样歹毒!姚洪根趁着林碧花不备,摸起了菜刀对准林碧花的头颅连续疯砍了十几刀,七岁的儿子不仅不害怕,还叫嚷着:“让你这个坏女人打我,活该啊你!”
然后,姚洪根买来了砖块和水泥,在儿子的帮助下,两人将林碧花的尸体砌进了灶台,对外宣称,林碧花和别的男人跑了,这个秘密一直在灶台里被埋藏了二十多年。
“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被拆迁的原因吧?因为你害怕一旦拆迁,死者的骸骨就会暴露!”马明扬冷冷地问道。
“对,我承认是这样的,其实我这几天正打算把灶台拆掉呢。可惜啊,没来得及。”姚洪根答。
“那么我再问你,二十年前,你为什么要杀害一对和你毫无关系的年轻的夫妇呢?”
姚洪根的眼睛里放出凶狠的目光:“他们该杀!我儿子在路边玩蛇,碍他们什么事情了,尤其是那个女人,指甲上还涂着白色的指甲油,把我儿子往死里罵,坏女人都贱,都该杀!”姚洪根一边说着一边兴奋起来,交待了当年杀害朵拉父母时的很多细节,这些细节和当年警方在案发现场提取到的相关证据完全吻合!
马明扬的话题一转:“你告诉我,福田村几天前的凶杀案是谁做的?”
姚洪根一愣:“我,还是我做的!”
马明扬说:“不对,这起案子你做不了,因为你根本就站不起来了,股骨头坏死对你来说是个报应!你儿子姚娃子也做不了,他是个行为弱智的人,不可能杀人后还能给死者的指甲上仔细地涂抹上白色的油漆。你告诉我,你在掩护什么人?”
姚洪根大笑起来:“我杀的。她要插手拆迁的事情,就该死!这几起案子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别人无关!”
6
医院方面传来不幸的消息,赵晓锐经抢救无效,壮烈牺牲,而涉嫌袭警的犯罪嫌疑人姚娃子却被救活了。
陈芸被杀案进入了最后的攻坚阶段。面对姚洪根敷衍的供词,马明扬感觉到幽暗的地方正有一双诡秘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姚娃子经过检查,的确是个智障患者,连说话声音也是模糊不清。
专案组分兵两路,一路继续在福田村做细致的摸排,一路围绕陈芸出事当天下午最后接触的所有的人张开调查。经过对电话通话记录核查,发现陈芸出事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南江日报社总编室的,考虑到陈芸的职业,这个细节在之前显然被专案组忽略了。经过核对,总编那天下午去出席了一个社会活动,没在办公室,接听电话的是助理,叫姚文斌。
姚文斌?马明扬的心里猛地一惊,他立即要求见这位总编助理,不料总编给出的答复是,姚文斌两天前已经辞职了。经过对姚文斌档案核实,一个令专案组无法相信的事实摆在了面前:姚文斌,29岁,男,大学毕业,户籍所在地,南江市福田村!
与此同时,在福田村摸排的一路民警反馈来的消息更让案件水落石出:原来姚娃子不是姚洪根的亲生儿子,是他在杀害妻子后从大街上收养来的流浪儿。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正是姚文斌,大学毕业后就在南江日报社工作,住在市内,平常很少回福田村。
这个调查结果一出来,姚文斌的犯罪嫌疑直线上升。犯罪心理学里有门功课,叫心理转嫁。据犯罪心理学专家剖析,像姚文斌这种人,从小受到父亲变态心理的影响,又长时间得不到有效的矫正,这种变态心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最后到达疯狂的巅峰,可以说,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在姚文斌租住的寓所内,办案人员发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他竟然养着数十条毒蛇!
刻不容缓,南江市警方开始全城搜捕姚文斌。正在指挥部全天关注搜捕进展的马明扬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马队长,你知道吗?你美丽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儿此刻正在我的身边呢!我限你两个小时内放掉我父亲,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妻子女儿收尸吧!”
打来电话的人正是极度危险人物姚文斌!马明扬的大脑“嗡”地一下懵了,他刚想再说两句,对方电话“啪”地一下挂了。
情况一下变得十万火急。就在这个时候,看守所又传来消息,姚洪根趁着看守不注意,一头撞在墙上,当场丧命!
现在当务之急是解救朵拉和芸洋。马明扬几次想掉泪,这是他从警二十年以来,碰见的最为纠结和恶劣的案件。他立即向上级领导汇报案情,要求增加特警和直升机的支援,他的要求立即被批准。
姚文斌的手机信号被锁定在福田村后的一座大山上,他几次拨打马明扬的手机,口气极其暴躁和嚣张,两个小时后如果见不到他的父亲,就立即杀人!马明扬口头一一答应了他的要求,想稳定他的情绪,不料姚文斌却说:“我知道我是活不了了,只想见见父亲,和他告个别。你现在直接把我父亲带到福田村后面的山上来!”马明扬没有选择了,他驱车直奔福田村。
福田村的山下,已经被荷枪实弹的武警层层包围,山上有一处铁皮房子,原来是采石厂的工棚,后来被废弃了。朵拉和芸洋被蒙着眼睛捆着手脚,文质彬彬戴着一副眼镜的姚文斌密切地注视着通往山上那条土路的动静,他的内心正在酝酿一场更惨烈的屠杀!
一辆警车缓缓开上了山,马明扬下了警车,站在了离姚文斌五六百米的地方,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姚文斌问:“我的父亲呢?”马明扬说:“他在车上,你知道他没办法下车的。”姚文斌冷笑了一声:“把枪扔掉,你慢慢走过来。我告诉你,我手里有打火机,你敢开枪的话,这个房子会立即爆炸的!”
马明扬说:“好,你父亲就在车上,你可以开着我的车走……”马明扬丢掉了枪,一步一步走向铁皮房。突然天空刮来一阵剧烈的旋风,姚文斌一抬头,一架直升机从他的头顶极速掠过,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左右两只胳膊被“砰砰”两声枪响击中,原来马明扬丢掉了一支没有子弹的枪,而他的袖筒内却藏着两支子弹已经上了膛的枪……
7
经过审讯,姚文斌不仅交待了杀害陈芸的经过,还交代了他在这几年里已经陆续秘密杀害了另外五个女孩的犯罪事实。这些女孩大都是到南江市务工的外来者,被道貌岸然的姚文斌以谈恋爱为名诱骗后惨遭杀害的,她们死后,指甲上无一例外地被涂抹上了白色的指甲油。姚文斌告诉办案人员,之所以给陈芸涂抹上的是油漆,是因为他当时没有携带指甲油,只能用油漆替代!
事情的经过被还原:
陈芸的电话打到总编室,接电话的正是姚文斌。陈芸说:“姚助理,这个周末我专栏的稿子今天估计赶不出来了,我要去福田村挖点关于拆迁方面的素材,稿子明天要重新修改,你给我转告一下总编。”
姚文斌一听,心里大惊,他知道福田村最顽固的钉子户正是自己的父亲,也就是说,陈芸很有可能是去他家里做调查,这样一来,问题就大了。
陈芸刚要挂电话,姚文斌说:“巧了,我老家就是福田村的,我下午要开车回去,要不我捎带上你?”
陈芸一听说:“这太好了。”
一条死亡之路就此铺开。姚文斌直接把陈芸带进了自己的家里,路上他还转道去了一家油漆店,购买了一桶白色的油漆。陈芸问他买油漆干什么,他回答说老家房子的墙面旧了,要新刷一下。一路上姚文斌还告诉陈芸,他和那个给多少钱都不愿意拆迁的人很熟。陈芸毫不怀疑,她只想听听不愿意被拆遷户心里真实的想法。后来在姚文斌的家里,姚洪根和姚文斌互换了眼色后把陈芸带进了灶间,姚洪根冷笑着对陈芸说:“我不愿意搬迁的秘密都在这个灶台内呢,因为那里面埋着一个和你一样坏的女人!”
陈芸听完后,感觉到毛骨悚然,可是她想离开已经太迟了,先是腿被一刀刺中,动弹不得,接着她的嘴被姚文斌用胶带封住,再接着,鲜血开始喷溅……
(责编/邓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