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雨
(河南省委党校科学社会主义教研部,河南郑州450002)
政党是一定阶层、阶级的集中代表,其目标一般都是夺取政权、上台执政。政党之所以能作为一定阶层、阶级的集中代表,是因为它在现代民主政治发展中有其特有功能。这些功能主要包括:利益表达、利益综合、政策制定、政策实施、政治录用、政治社会化等。
首先,从利益表达的功能来看,政党本身就是一个利益表达的集合体,与其他利益表达实体不同,政党的利益表达功能更为集中和规范。萨托利指出:“政党是表达要求的管道。这就是说,政党首要而且最重要的是作为一种代表手段,它们是代表人民表达要求的工具或机构。”[1]政党之所以能够组成,有许多限制性的条件和约束因素。政党必须代表一定社会群体的利益和价值追求,没有了这一点,政党就无法组成。因为政党的组成及其成员的选拔有许多条件,最基本的条件就是服从该政党的纪律、认可该政党的行为规范、维护该政党的整体团结。社会成员之所以愿意遵守这些限制性的条件而成为该政党的一员,正是因为他们认为加入一个政党能够满足或有希望满足自身的利益要求;或者认为作为社会成员的个人力量太过微小,其利益不足以在政治体系中得到充分表达,因此才自愿加入一个受到许多约束的政党中来。在当今大众媒体非常发达,并且网络信息化突飞猛进,社会自治水平逐步提升,公民社会充分发育的历史新时期,人们的利益表达有了更多的选择。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虽然大众媒体的充分发展使其具有了一种新的社会权力并成为了重要的利益诉求渠道,虽然人们的公民意识不断觉醒,社会自治水平不断提高,但相对于政党而言,其利益表达的组织化、集中化水平以及持续性和稳定性程度,都是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的。
其次,从利益综合的功能来看,政党必须从其成员的多元化的利益表达中进行有效的综合,从而进行理性评判和选择,从中抽出最有代表性的、合理的利益诉求,作为政党整体的努力方向和重点。如果不进行利益的综合,利益表达就会变得无序。因为尽管其成员的根本利益一致,但具体的利益诉求很难统一,政党自身无法满足其所有成员的具体利益诉求,整个政治体系也不可能满足。如果政党被无数不同的具体诉求所淹没,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个体就完全可以脱离政党去进行利益表达了。其实,利益表达和利益综合的最终目的都是利益的实现。从过程上来看,利益表达往往是自下而上的过程,而利益综合往往是自上而下的过程。从散乱的、多元的个体利益表达中提取出整体的利益诉求,从感性的、自我的利益表达中提取出理性的利益诉求,是政党的利益综合功能的反映。在很多情况下,利益表达和利益综合并非是前后相继的两个过程,政党往往是在利益表达中进行利益综合,在利益综合中修正利益表达。两者相互促进、相辅相成,都是为了利益诉求的最终实现。
当政党考虑政策制定的时候,政党的社会整合就进入实践层面了。政策制定是以利益综合的完成为前提条件的,当政党明确了需要表达和综合的利益诉求,政策制定就有了明确的导向。政策制定必须以利益诉求的有效实现为目标,一切政策都要服务和服从于利益诉求的实现。在掌握政策制定的导向后,具体的政策措施的制订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需要照顾不同利益的诉求,政党在制订政策时必须善于体察不同利益主体的情绪,尽量做到统筹兼顾、总体协调。政策实施虽然是政策制定的直接延续过程,是政策制定的必然过程,但不是无足轻重的过程。因为,政策制定的目的就是要实施,没有良好的政策实施,再好再完善的政策也不过是一张废纸。另外,政策实施过程也关系到政党的权威性,如果政策在实施过程遇到极大的障碍乃至反抗,首先说明政策本身可能不能适应现实的环境,但也同时表明政党推进政策实施的措施不力、方法不当。因为政策实施要考虑很多因素,最主要的有两个方面,一是政党的权威性,二是实施的具体社会环境。
政治录用是为了保证政策制定的科学性和政策实施的连续性,因为政策制定和政治录用最终都要靠具体的人来操作和实现,只有忠于本党、大公无私、勇于为了本党的整体利益而不惜牺牲自身个体利益的人才有资格担此重任。通过政治录用,政党把政治立场坚定、作风过硬、政策水平高的人吸纳到组织中来,让他们分担责任,实现党的目标和任务。因为政策制定出来之后,最终效果如何,关键还在人。政治社会化对于政党来说,是其政治示范和政治教育功能的集中体现。政党的运作有其特定的规律和模式,是向社会大众示范政治技巧、提供民主训练和进行政治教育的重要途径。政治社会化是一个持久的过程,在政党功能的层次上来看,每一个环节上都牵涉到政治社会化的主题。通过利益表达环节,人们可以了解政党与其他社会集团进行利益表达的方式和力度的区别;通过利益综合环节,人们可以了解政党综合各种利益的机制和原则;通过政策制定和政策执行环节,人们可以了解政党在政治体系中需要维护和实现的利益是什么以及如何维护和实现;通过政治录用环节,人们可以了解政党最终选择了什么样的人来执行政策,从而可以明白该政党代表什么阶层和群体的利益。因此,尽管政党不是政治社会化的唯一途径,但却是最重要的途径。
从执政党的角度来看,由于执掌国家政权,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居于中心地位,进行有效的社会整合首先是其内在的责任要求,也是其执政地位得以稳固的基本条件。政党都以执掌政权、实现政党理想为首要任务,任何一个政党都愿意延续自己的政权。在竞争性的政党制度中尤其如此,虽然政权更迭是平常之事,但每一个已经取得执政地位的政党都希望能在国家宪政框架下实现连续执政,因为一旦失去了执政地位,它所凭借的国家政权资源就会旁落。由于时刻面临着竞争,即使通过竞选获得了执政地位,但是要保证执政的持续就不得不竭尽全力去维护社会的稳定和均衡发展,实现有效的社会整合。在非竞争性政党制度中,执政党往往在国家政治体制中一党独大,其他政党无力与其竞争或者自愿接受其领导。在这种政党制度中,执政党的执政地位具有宪政层面上的合法性,其执政地位的唯一合法性往往体现在国家宪法上。正是这种优越的政治地位和特殊的政治环境,最容易使执政党放松警惕、盲目乐观,逐渐丧失不断创新和提升自身的动力源泉。从现代民主政治发展的历程来看,从来就没有万世永继的执政党。历史的合法性只能说明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合法性的光环会逐渐淡去,有时候甚至可能会成为一种负担。执政党如果沉睡在历史的功劳簿上忘乎所以,不能在执政后适时进行转型和调整,不能创造出足以令人信服的政绩,不能切实维护好社会的安定和大众福利的改善,那么不管多么伟大的政党,同样会被历史和人民无情地抛弃,这在现代民主政治发展历程中的教训相当得多,最典型的如苏联共产党、墨西哥革命制度党等大党、老党。
从非执政党的角度来看,虽然没有国家政权的平台可以依托,但是它仍然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进行一定范围内的社会整合,不断积蓄力量,争取更大范围的支持,为最终取得执政地位创造条件。在竞争性政党制度下,非执政党(在野党)对于民主程序的正常运作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它代表了一种和执政党相对立的社会批判力量,并且在批判和监督的过程中,实现了自己在民主政治中的角色定位。既然是在竞争性的政党制度下,那么非执政党完全可以在执政党的这一任期内审时度势,努力调整,争取民众,进行广泛的社会动员,为执政作准备。特别是在批判和矫正执政党的决策失误及施政瑕疵的过程中,提升本党的形象,为本党的下次竞选加分。在非竞争性政党制度下,非执政党往往会和执政党紧密合作或者被迫和执政党紧密合作。由于执政党一党独大,非执政党一般都会放弃夺取政权的目标,选择和执政党合作。当然,这种合作可能是自愿的也有可能是被迫的。但是,合作或许是非执政党生存的唯一途径。在非竞争性政党制度下,非执政党也绝非可有可无,即使作为民主的点缀,也表明了执政党愿意承认民主制度的基本原则:竞争与共存。
执政党由于掌握着国家政权,居于国家政治生活的中心位置,是推进社会整合的关键力量,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整个社会整合的方向和目标。执政党进行社会整合除了维护自身执政地位的需求之外,还有执政党的社会责任、执政理念等的充分实现的要求。从层次上分,执政党的社会整合目标可以分为现实目标、长远目标和具体目标。
执政党社会整合的现实目标是指执政党取得执政地位后必须立即做到的、社会大众眼前可以感知到、伸手即可触摸到的社会整合任务。这个紧迫而又现实的社会整合任务就是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政治稳定是每一个政治体系追求的重要价值目标。”[2]
社会的稳定即社会秩序的达成构成了一定的社会环境。社会秩序的稳定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静态的稳定,另一类是动态的稳定。静态的稳定着重于状态,而动态的稳定着重于过程。社会稳定本质上是实现其他社会整合目标的一种手段和工具,在实现社会稳定的过程中,社会活力就与之形成了矛盾和冲突。现代化的扩张,社会预期目标的提高,政治参与热情的膨胀,经济社会发展指标的不断修正,往往是一个社会充满活力的表现。而社会活力的增强在某种程度上却是社会不稳定的征兆。在社会稳定和社会活力面前,执政党往往会陷入两难困境。过分强调社会稳定,社会将没有活力,最终也将导致更大的不稳定;过分强调社会活力,社会将没有秩序可言,最终也将导致社会活力的丧失。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保持社会稳定的前提下激发社会活力,促进社会和谐,在激发社会活力的同时促进社会秩序的安定,推进社会福利水平的提升,这也是执政党社会整合的目标。
通过合理的程序化的制度供给和制度实践,切实维护秩序的稳定,是对执政党的基本要求,也是一个执政党执政地位的重要体现。一个政党之所以能成为执政党,是因为它具有切实维护秩序的能力;而一个政党之所以能成为长期执政的党,同样是因为它能不断调整自己的执政治国方略,加强自身建设,维护国家政治稳定和社会长治久安。秩序的稳定总是相对的,持续供给秩序的能力同样也是相对的。现实的情况总是在不断发生着剧烈而又深刻的变化,能否与时俱进地根据新的形势和任务,找准需要处理的新的主要矛盾和问题,提出新的维护秩序稳定的新思路和方法,是对执政党的一个重大考验,也是检验执政党执政能力强弱的一个重要标准。执政党在长期执政的条件下,往往最容易对特定的执政环境产生自满情绪,有时候很难发觉社会秩序发生渐进变迁甚至突变的征候。执政党必须认识到,秩序的实现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从来没有永恒的秩序存在。执政党在取得执政地位以后,必须时刻体察和感知社会大众的情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必须时刻站在历史的高度,不断总结并善于总结其他国家执政党执政的成败得失,清醒地把握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所面临的新问题和新挑战;必须具有宽广的视野,正确对待社会生活中的冲突和矛盾,以辩证的眼光认识和处理这些冲突和矛盾,努力化解社会矛盾,减少不和谐因素;更为重要的是,执政党必须始终保持自身的先进性,始终得到最广大社会成员的支持和衷心拥护,做到这些,社会秩序的供给就会呈现良性发展的局面。
从长远来看,执政党必须向全社会展示和实施令人信服的政策、理念和价值,凝聚各种社会力量,促进社会的和谐。政党政策和措施或许是显性的、可以被感知的实实在在的东西,但理念和价值却是隐性的,渗透于政党的日常行为和观念之中,这些在整体上代表了政党的形象。
执政党所推行的政策代表了其内在的意志,其作用的大小,一是看政策的导向,二是看政策实施的具体社会环境。政党在执政之后,其自身组织系统一般并不直接掌控政权,而是通过挑选能够贯彻本党执政意图的人来组成政府。但这不代表执政党远离了国家政权,相反,通过推荐选拔干部和制定调整政策来影响政治体系的运转。执政党制定的政策分为两类,一类是在党内实施的政策,另一类是在全社会付诸实施的政策。党内的政策,虽然不具有国家法律层面的强制性,但在政党内部,其约束力和严厉程度以及政策预期和实践要求都相当高,对其组织成员来说都是刚性的、无条件的,相当于党内的法规。社会成员往往通过执政党党内政策的规范化水平和政策预期来判断执政党的水平和定位执政党的形象。执政党要想实践其执政理念,还要把党的政策意图转换为国家政权层面的政策意图。当执政党的意志体现在国家政策层面的时候,就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强制性和普遍性,政策每推进一步,都会对社会生活和民众利益产生深刻的影响,也是其执政理念付诸实践并受实践检验的有效途径。在这个过程中,政策的导向性至关重要。具体的社会环境当然对于政策的推进和社会的认可非常重要,但是前提仍然是政策的导向。社会成员往往通过政策来认识政党、了解政党,进而做出自己的评估和判断。具体的社会环境是一个可变的因素,更是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过程,而政策导向却代表了一种价值判断,完全可以被执政党所把握。
执政党的执政理念无论具有如何超凡的感召力和亲和力,也只是党的形象的一种内在宣示。从根本上来说,执政党要实现促进社会和谐的长远社会整合目标,还必须有科学有效的治国举措和宽容理性的理政思路。和谐是相对的,不和谐是绝对的。人类社会发展至今,尽管经历了无数的不和谐,而和谐却始终是人们执着追求和真心向往的一种美好境界。在政党政治中,执政党无疑担当了整合社会资源、促进社会和谐的重任。在追求和谐的艰辛历程中,执政党至少要做好三个方面的工作。首先,必须坚持以人为本的价值理念。人是社会发展的最终目的和归宿,经济社会的发展,科学技术的创新,福利水平的提高,都是为了人的全面发展,为了人的尊严的提升和人的价值的实现。其次,必须坚持法治原则。那种单纯依靠人的力量,尤其是把人民幸福的希望寄托在少数几个人的品行和道德的基础上是非常危险的,也是绝对行不通的。是否坚持法治原则,已经成为评价执政党是否具有现代性的一个基本标准。最后,要恪守民主的原则。民主的对立面是专制,现代民主政治是与专制绝不相容的。按照民主的要求,在执政党与民众的关系上,执政党的一切言行必须在民主原则的制约和民众的监督之下。坚持民主执政,倾听民众的呼声和要求,体察民众的情绪和期待,是执政党实现社会和谐目标的必要条件和应有之义。
执政党社会整合除了有维护政治秩序、保持执政地位的现实目标以及实践执政理念、促进社会和谐的长远目标外,还有利益协调、制度创制和价值引领的具体目标。利益协调就是统筹各方面的利益关切以回应社会各阶层的利益期待,制度创制就是不断提升政治制度化建设水平以适应政治参与的扩大和膨胀,价值引领就是努力凝聚社会共识,提高执政党执政目标的社会认可程度。因此,三者从现实上讲是服务于维护政治秩序稳定目标的,从长远讲是服务于社会和谐目标的。
执政党推进利益整合需要在两个方面下工夫。一是加快经济社会发展,集聚社会财富,做大分配蛋糕。执政党如果没有经济社会发展方面的绩效,经济发展水平长期徘徊不前甚至倒退,那么利益分配就不可能做到均衡和协调。在利益分配上,一般来说是“能上不能下”的。人们可以忍受短期的分配增长放缓,但很难忍受分配量的绝对减少。只有经济发展水平持续稳定增长,才能提升利益分配水平和社会保障水平。二是在保持一定经济发展水平的基础上,正确处理好利益矛盾。执政党必须根据社会需要和现实可能性,建立健全科学有效的利益协调机制,坚持公平正义原则,使社会整体利益的分配保持在一个相对均衡的水平上。特别是在经济发展水平持续增长的时期,更要注意到利益矛盾的激化和冲突的加剧。这是因为,人们的利益要求往往超前于利益的增长,在利益蛋糕做大之后,人们的利益要求会更进一步。因此,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和社会阶层的不断分化,利益主体日益多元化,利益格局不断调整,利益冲突也不断显性化。不断化解利益矛盾,正确处理利益冲突,使各方面的利益关切都能得到有效回应,是执政党每时每刻都要面对的工作。
执政党在既定的政治体系中运作必须遵循政治体系的行动规则,如果该政治体系的行动规则被实践证明为足够成熟和稳定,那么执政党只需在规则内运作就可以了。但是,执政党对于政治体系的行动规则并非是被动服从和无所作为,因为社会生活和政治情势时刻都在发生着剧烈的深刻的变动,相应地政治体系的行动规则也要进行适当调整。制度创新的本义并不是推翻所有的制度安排,对现行制度安排进行彻底的变革。一种行动规则不管设计得多么精巧,被实践上证明为多么有效,都必须在一定的时空环境里起作用。执政党所要做的就要准确地判断自己的执政环境,并考量出在这种执政环境下人们政治参与的状况与政治参与的水平,进而对政治体系的行动规则进行革新和调整。比如民主选举制度,其表现和实施方式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会有所不同,是实行纯粹的直接选举还是把直接选举和间接选举相结合,就要因时因地变化。这不仅是一个纯粹的技术性问题,而且在更大的程度上是一个民主原则与现实情况的结合问题。对于执政党来说,更重要的是在国家的长远发展战略和价值取向上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客观的判断,不仅需要制度的继承,更需要从具体的执政环境出发,进行制度的创新和创制。
执政党之所以能上台执政,其实依靠的是其价值理念的广泛认同,而其执政的成效如何,最终也要体现在价值整合上。执政党要能够在政治体系内进行广泛的社会动员,运用自己的执政价值理念吸引公众,凝聚力量;另一方面,执政党还要在对社会广泛动员之后继续保持对社会主流价值的引导,始终站在社会发展的前沿。价值观是见之于主观的,具有相对多样和易变的特征,每一个社会的价值观都是多样的甚至是彼此冲突的。对价值观的整合是对执政党的执政能力的重大考验。有时候,表面的服从并不代表内心的真正信服,表面的跟随可能潜藏着巨大的危机。在很多情况下执政党很难看清楚这一点,特别是在长期执政之后,由于执政绩效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社会认可,执政党很容易骄傲自满。价值观领域的变化往往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当执政党所倡导的主流价值观被慢慢否定,失去了调节社会思潮的作用之时,再进行价值整合就为时已晚了。
从内容上来看,执政党的社会整合机制主要包括利益整合机制、制度整合机制和价值整合机制,其中利益整合是执政党社会整合的关键,代表着执政党的利益协调水平;制度整合是执政党社会整合的基础,决定了执政党的制度规范能力;价值整合是执政党社会整合的方向,制约着执政党的价值认同程度。
关注利益和私人利益,历来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观点。恩格斯认为,“每一个社会的经济关系首先是作为利益表现出来”的[3],“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4]。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不仅关注利益获取的起点和利益占有的结果,还关注利益协调的过程。在利益问题上,公平往往都是相对的,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最重要的是要在相对公平中体现出社会公平正义的底线。在利益问题上的不公平感和剥夺感是执政党最大的执政隐患,当极少数人占有了最大量的社会财富,而大多数人沦为社会的底层,那么,社会公平正义的底线就不复存在,执政党的危机就到来了。
首先看利益格局的调整。利益格局具有结构化的意义,一旦利益格局固定下来,就具有了稳定性的特征,各种利益群体能在既定的利益格局之下各得其所,找到自己的利益坐标和利益定位。随着社会分化的加剧和利益群体的增多,利益格局往往呈现复杂化的局面,并且需要不断调整以适应变化了的社会现实。在迈向现代化的社会,利益格局的变动和调整最为频繁,往往是一种利益格局刚刚确立,就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证明不适应社会的发展,代之以新的利益格局。由于利益格局调整的速度过快、力度过大,造成利益格局的不稳定性和变易性,也会导致人们的利益选择失去了确定的预期,利益获取没有了确定的规范。当然,利益格局调整的速度过慢,跟不上社会形势的变化,也会导致利益格局的僵化,正常的利益诉求受到压制,久而久之会积累各种深层次的利益矛盾,影响社会的稳定。即使社会发展的情势要求利益格局必须进行调整,执政党也要把握稳定性和灵活性的统一,不可操之过急。
其次看利益差别。如果说利益格局是一种相对宏观和整体的概念,与人们的现实生活和内心感受还有相当的距离的话,那么利益差别就是一个非常敏感、容易被们直接感知的概念。在财富的获取上,既有个人能力和努力程度的差别,也有国家宏观政策的影响,还有机遇和社会大环境的因素。有许多人致富是因为诚实经营、辛苦劳动,也有很多人或是因为抓住了关键的人生机遇,或是受惠于国家的宏观政策,或是由于自身优越的天赋条件。但是不可否认,还有许多人致富是因为偷税漏税、权钱交易、钻法律和政策的空子,有的甚至严重违法乱纪,官商勾结,通过黑社会犯罪攫取大量的社会财富。而许多贫困群体之所以贫困也有许多原因,当然会有自身的原因,但也有许多是自身以外的原因或自身不可克服的原因。还有很多人之所以陷入贫困,是由于不公正的政策导向、不完善的社会保障和不科学的利益分配机制造成的。执政党既要带领民众做大利益的蛋糕,也要合理分配好利益的蛋糕,特别是要让利益受损群体能感受到社会的公平公正,保障其基本的有尊严的生活,适当加大宏观政策扶持力度,健全利益补偿机制,让社会各群体都能共享经济社会发展的成果,获得生活的信心和希望。
作为执政党社会整合的基础,制度整合机制能使执政党理性地迎合政治参与的扩大和应对执政过程中的矛盾和危机。制度整合机制一方面向民众展示了执政党自身的制度化水平,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制度整合机制在国家治理层面彰显了执政党治国理政的规范化水平。执政地位的获得对于执政党来说仅仅是一个起点,真正的考验恰恰在执政之后。在执政之后面临的考验和挑战最终能否得到应对,很大程度上要看执政党制度整合机制的设计和调整是否科学合理,能否具有较强的适应性和弹性。另外,制度还具有理性的特点,它排斥非理性的政治热情,天然不信任纯粹的政治鼓动和感性的政治说教,倡导用非人格化的规则来约束社会生活和调节社会矛盾。
在现代民主政治进程中,随着政治参与的日益扩大,利益诉求的不断增多,社会矛盾的更加复杂,使政治体系需要处理的问题的可预见性日益减弱,这就给执政党的制度整合提出了许多新挑战。执政党能上台执政就已经表明其自身较高的制度化水平,那么,为什么还要强调执政党自身的制度化水平呢?事实上,执政党在执政之前,即夺取政权之前的制度化水平与其执政之后的制度化水平并不是同一个概念。在执政之后,执政党要更多地在不断提升党内民主、激发党内活力上下工夫,不断调动其组织成员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要在党的制度化建设上遵循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的原则,在延续原有制度建设经验的同时,适时调整和改造其不适应执政后情势变化的地方。
现代社会生活的复杂性和深刻变迁性日益凸显了制度整合的极端重要性。制度整合不单单是用制度来调节社会生活,更重要的是用科学理性的制度来维护社会生活的秩序与和谐。在制度整合过程中,执政党面临的最大危险是朝令夕改、变易不定,虽然制度整合本身就是对制度刚性的突破,但是这仅仅在保持制度稳定性的前提下才是有效的。制度整合决定了社会生活展开的游戏规则,关乎社会情绪的变化,当民众难以把握对行动后果的预期之时,就会陷入无法准确把握未来的非理性的期待和迷茫之中。而当制度的变易程度超越了社会生活的变化之时,社会生活的游戏规则就失去了基本的规约作用,人们只能在无所适从中选择非理性的行动手段,这时,社会秩序的根基就会动摇。因此,构建制度整合机制的重要性对于执政党而言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唯有不断提升政党自身的制度化水平,不断增强国家层面的规范化水平,并把两者有机结合起来,才能实现执政合法性的维护和延续。
作为执政党社会整合的方向,价值整合机制在执政党的社会整合中具有特殊的意义,也是对执政党社会整合效果的最终评判。价值整合机制的核心是价值引导和价值分配,执政党要以自身的执政理念和价值观念引领各种社会思潮,使各社会群体感知和获取合理的价值分配。如果执政党所倡导的价值观不能成为社会的主流价值,执政党就无从进行价值引导和价值分配。
价值观代表着单个个人或社会群体的价值取向与偏好,包括对过去社会历史发展的观念、现实的政治运作的成效和社会发展的绩效的看法及未来人类历史的走向的深层次思考等,其中内在地隐含着一种基本的价值评判。因此,价值观是一个非常全面的概念,从某种意义上代表了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因人而异,不同的人由于不同的人生际遇与个人经验必定会有不同的价值观。并且,价值观是因时而异的,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由于社会提供的政治环境与文化氛围会有极大的区别,人的价值观会呈现出迥然不同的取向。也就是说,对某一个人而言,价值观在不同的时期和地域会发生变化。在此一时期或生活区域,一个人会有一个相对稳定的价值观,而在彼一时期或生活区域,或者是社会环境发生了变迁,或者是社会政治生态与文化发展环境发生了根本性的转移,甚至是革命性的变革,那么,人的价值观也会随之变化。
价值观整合的目标是对各种不同类型和取向的价值观统合与引领,而价值观又如此多样易变,那么,是否有必要对价值观进行整合呢?从价值判断的角度看,每一种价值观都有其存在的适当理由,都有其存在的一定社会环境。并且,每一种价值观之所以得以产生和逐渐定型,其合理性是不容置疑的。价值观是观念形态的东西,如果一定的社会根基存在,那么与此相适应的价值观就必然会存在。那么下一个问题就产生了:既然每一种价值观都有其存在的理由,那么为什么又要进行价值观整合呢?我们知道,价值观尽管会多种多样,但是都会有一些共性的东西,每一种价值观的本质都是为了阐述和确立一定的社会现状和社会生活方式,而人类为了自身的永续发展,都会在曲折的历史长河中对各种价值观进行评判和取舍,最后会有一些公认的价值内核被保留下来。这些被保留下来的合理内核是人类价值的发展方向,不会轻易随着历史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而消失或被否定。那么这些人类共同遵从和珍惜的价值是什么呢?提倡文化的多样性,热爱和平,尊重生命,尊重人的个性和个人的价值,以人为本,向往自由和安全,珍视民主的价值和秩序的稳定,莫不是人类社会的共同价值追求。人类社会得以发展,人类文明得以传承,无不得益于这些价值观的世代相传和共同守护。因此,我们可以把这些人类共同遵从和珍惜的价值定义为“共享价值观”。一个社会中可以有多样多变的不同的价值观,但一个社会的正常运转必须有符合人类文明发展方向的共享价值观的支撑和引领。
[1] [美]萨托利.政党与政党制度[M].台北:韦伯文化事业出版社,2000:44.
[2] 左宏愿.论执政党政治权威与当代中国政治稳定[J].唯实,2008(8).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307.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