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耿杨
(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广东省广州市机场路12号,510405)
历版教材均将盗汗归于阴虚证,笔者通过查阅大量文献,探讨清代名医郑钦安的扶阳思想,结合盗汗的渊源及治疗现状,就扶阳法治疗盗汗作一探讨,冀同道斧正。
吴鞠通曰:“汗也者,合阳气阴精蒸化而出者也。……故汗之为物,以阳气为用,以阴精为材料。”这是机体出汗之机理,此外汗还有调节体温、保持机体阴液与阳气的平衡、排出废物与邪气的作用[1],如果出汗影响了人体之阴阳平衡,则为病汗,盗汗则为其一。盗汗的中医研究,可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素问·脏气法时论》曰:“肾病者,腹大胫肿,喘咳身重,寝汗出憎风。”其所言之“寝汗”,即《金匮要略》所说之盗汗。盗汗在临床上多伴有心烦、失眠、脉细数、舌红苔少等阴虚内热之证,故医家常称“阴虚盗汗”,如《丹溪纂要》曰:“自汗属气虚,属湿与热,盗汗属血虚,阴虚。”《医学正传·汗证》云:“盗汗者,寐中遍身如浴,觉来方知属阴虚,营血之所主也……宜滋阴降火。”临床上牡蛎散为其常用代表方,若阴虚火旺者,则多用当归六黄汤;结合五脏病辨证,属心阴虚者,常用酸枣仁汤;属肺阴虚者,常用百合固金汤;属肝阴虚者,常用枸杞地黄汤;属肾阴虚者,则常用六味地黄汤、左归饮;从此阴虚辨治,随症加减,多可获效[2]。历代医家多承此阴虚论,从阳虚角度辨证者只在少数,郑钦安正是其一。可见阳虚盗汗在临床上虽然较为少见,但却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正因为见证不多,故易致忽视。《景岳全书·汗证》篇云:“所以自汗、盗汗,亦各有阴阳之证,不得谓自汗必属阳虚,盗汗必属阴虚。”其中至要者,在于准确辨证。
2.1 阳虚辨证盗汗的渊源 中医辨证的方法很多,主要有六经辨证、卫气营血辨证、三焦辨证、脏腑辨证、八纲辨证。清代名医郑钦安以阴阳两纲辨病,“认病只分阴阳”“功夫全在阴阳上打算”的辨证思想可谓独树一帜,却又执简驭繁。病症虽千端变化,难以窥测,然以阴阳为纲,一病有一病之虚实,一病有一病之阴阳,辨之判之,则病无所遁形。郑氏洞悉人身阴阳本质,认为病总在阴阳之中,故以阴阳辨病,病则尽收眼底,其对于盗汗病机,亦分阴分阳,辨清阴阳虚实之实据,然后用方,方不错误,且效果显著。郑钦安于《医理真传》中曰:“夜分乃阳气潜藏之时,然而夜分实阴盛之侯,阴盛可以逼阳于外,阳浮外亡,血液随之,故汗之,曰盗汗。医者不知其为阳虚,不能镇纳阴气,阴气外越,血液亦出,阴盛格阳于外,阳不得潜,亦汗出。”盗汗实质上是在整个疾病过程中所出现的一个特殊症状,是由于阳气亏耗日久不能固护津液,心液不能内藏而外泄所致,若拘泥成法,不加辨证,认为只有阴虚才会导致盗汗,而一味滋阴降火,不去扶阳益气,则不仅无功,反而有害。因此,在治疗盗汗时,应细加详察,握定阴阳实据,辨清阴阳属性,然后方可施药[3]。
现代医家有从阳虚角度辨证盗汗症者,并用扶阳方药治愈患者,附医案如下。男,56岁。因睡时汗出1年余,于1998年3月16日就诊。患者1年来无明显诱因出现盗汗,汗出量较多,浸湿内衣,醒后即收。自感腰膝酸软,肢冷畏寒,脘腹冷痛,纳呆食少,大便溏,小便清长,口淡不渴,伴有神疲乏力、心悸气短。患者面色苍白,神疲气怯,气短懒言,舌质淡,苔白滑,脉沉细等。在内科按自主神经功能紊乱,服维生素B、谷维素等药物治疗罔效。辨证为脾肾阳虚、阳虚不摄之盗汗。治以温补肾阳,固表敛汗。方用右归饮合桂枝汤加减:熟地黄25g,山药、山茱萸、枸杞子、巴戟天、菟丝子各15g,炮附子、肉桂、桂枝、白芍、甘草各10g,黄芪、生龙骨、生牡蛎各30g。水煎服。日1剂,连服5剂。3月21日二诊,自述服药后诸症大减。唯仍纳呆食少,心悸气短,上方加党参20g,苍术10g,白术10g,茯苓15g,麦冬、五味子各10g。继服15剂,诸症消失。随访 1 年,未复发[4]。
2.2 扶阳法治疗盗汗理论分析 《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阳者,卫外而为固也。”阳虚则失去卫外之功能,故上述病例睡时汗出,醒后阳气渐复,故醒后汗止。治以温补肾阳、固表敛汗则体现了扶阳之思想。素体阳虚之人或久病年老之人阳气久亏,此时又耗损阳气,而阳气以卫外为固,阳气久虚,卫外不固,肌腠疏松,以致藩篱失固而津液无所约束,外泄而引起盗汗。《医宗金鉴》曰:“心之所藏,在内者为血,发于外者为汗,汗者心之液也。”故汗需赖心肺阳气以统摄,阳气日益亏损,阴阳不能相互维系,心液暗泄所以导致盗汗。明·王肯堂在《杂病证治准绳·汗》中曰:“阳衰则卫虚,所虚之卫行阴,当瞑目之时,则更无气以固其表。故腠理开津液泄而为汗,迨寤则目张,其行阴之气复散于表,则汗止也。夫如是者,谓之盗汗,即《内经》之寝汗也。”这是王肯堂关于阳虚盗汗之机理,治疗则当以扶阳为主。
郑钦安曰:“盗汗属阳虚之征,各书具称盗汗为阴虚者,是言其在夜分也。”其以“阴阳至理”来划分盗汗,则醒为阳,睡为阴,非寒与热之阴阳,如张景岳曰:“汗出怕冷为阳虚,汗出怕热为阴虚。”所以不论自汗、盗汗,甚至乎万病,都有阴虚与阳虚两种不同证候,当需从整体上辨证。人身阴阳合一,郑氏则以阴阳判乎万病,其在《医法圆通》中曰:“医学一途,不难于用药,而难于识证;亦不难于识证,而难于识阴阳。”其临证之时,必“审其阴阳,以别刚柔,阳病治阴,阴病治阳”。握定阴阳实据,从整体上来思考,按照全身情况进行辨证,故辨证不为错,他强调:“用药一道,关系生死,原不可执方,亦不可执药,贵在认证之有实据耳。实据者何?阴阳虚实也。”郑氏辨认一切阳虚之实据为“其人必面色唇口青白无神,目瞑倦卧,声低息短,少气懒言,身重畏寒,口吐清水,饮食无味……自汗肢冷,爪甲青,腹痛囊缩,种种病形,皆是阳虚的真面目,用药即当扶阳抑阴”;辨认一切阴虚之实据为“其人必面目唇口红色,精神不倦,张目不眠,声音响亮,口臭气粗,身轻恶热,二便不利,口渴饮冷……干咳无痰,饮水不休,六脉长大有力,种种病形,皆是阴虚的真面目,用药即当益阴以破阳”。阴阳是宇宙总规律,是一切事物产生、运动和变化的根源,造化之道,一阴一阳而已,盗汗之辨证也应不离阴阳,临证之时,切不可见汗止汗,而是从阴阳入手,从气机运行层面考虑,方不误人健康。
郑钦安扶阳扶的即是人体之生理功能。人体生理活动的基本规律可概括为阴精(物质)与阳气(功能)的运动,营养物质(阴)是产生功能活动(阳)的物质基础,而功能活动(阳)又是营养物质的功能表现。现代生活中,各种疾病导致生理功能减退,苦寒药中药的滥用,抗生素的滥用,社会竞争加剧使人们生活紧张等,这些因素均降低了生理功能[5],所以现代社会群体患病阴症多,扶阳思想应当予以重视,临证之时则务必审明阴阳,需“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切不可以偏概全,而犯虚虚实实之大忌。
[1]张爱青,淮丁华,黑春潮,等.辨另类之盗汗.中国中医药信息杂志.2005,5(12):93.
[2]莫行友.盗汗非尽阴虚论.湖南中医杂志.2004,20(2):64.
[3]张盛林.浅析阳虚盗汗.江西中医药.2002,33(3):15.
[4]王波.温补肾阳治盗汗.山东中医杂志.2002,21(12):755.
[5]石凤阁.石今元.扶阳解读[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