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解析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蕴含的方法论思想

2012-04-12 07:15郑曙村乔田田
湖湘论坛 2012年6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马克思历史

郑曙村,乔田田

(曲阜师范大学,山东日照276826)

·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

全面解析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蕴含的方法论思想

郑曙村1,乔田田2

(曲阜师范大学,山东日照276826)

作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理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在形成过程中及其本身蕴含着丰富的方法论思想,主要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世界历史发展与民族历史发展相统一;历史尺度与价值尺度相结合;以“人体解剖”为“猴体解剖”的钥匙;实事求是,与时俱进。这些方法论思想对于我们今天进行社会历史研究仍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方法论

经典理论之所以经久不衰,是因为它散发着科学的光芒,对现实具有指导意义。作为唯物史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在其形成过程中及理论本身蕴含着丰富的方法论思想。这些方法论思想对于今天我们进行社会历史研究仍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一、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切以时间、地点和环境(条件)为转移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这一灵魂在马克思创立的东方社会理论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以时间为转移

这里的以时间为转移,确切地讲,是以时代形势的不断变化为转移。马克思早年和中年的大部分精力都用于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灭亡和转向社会主义的规律。在对资本主义所有制关系进行深刻剖析之后,1848年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满怀极大的革命激情和信心,指出:“这个曾经仿佛用法术创造了如此庞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现在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1]P256“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1]P263他希望西方无产阶级能不断进行革命并取得胜利,以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从而使资本主义转向社会主义。但事与愿违。虽然1848年爆发了欧洲革命,可它总体上却是失败的,革命的发展与马克思的预期出现反差。接下来1871年的巴黎公社起义,虽然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的雏形,但很快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以失败告终。马克思也曾希望资本主义能爆发新的经济危机,由此引发新的革命高潮,但是1873年一场世界性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爆发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不仅没有爆发新一轮的无产阶级革命,反而进入了相对稳定的发展阶段,这让马克思大失所望。而同一时期的东方社会,在西方资本主义的不断侵蚀下,各种矛盾不断激化,革命随时可能发生。在这样的形势下,马克思开始把注意力转向东方社会。以时间为转移,以不断变化的时代形势为转移,使马克思对东西方的革命形势有了更清醒的认识,这正是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形成的开始。

(二)以地点为转移

在转向研究东方社会之后,马克思发现东西方的社会结构有很大的差异,主要在于东方社会中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存在。这种生产方式主要表现在东方社会的土地公有制、中央集权的专制制度和村社制度三个方面。因此,他从这三个方面对亚细亚生产方式存在的原因进行了深刻剖析。

首先,东方社会的土地所有制是公有制。马克思在研读了有关东方社会的著作及相关资料后,指出东方社会不存在土地私有制,认为“东方(他指的是土耳其、波斯、印度斯坦)一切现象的基础是不存在土地私有制。这甚至是了解东方天国的一把真正的钥匙。”[2]P256那么为什么东方社会不存在土地私有现象呢?马克思认为除了地理环境和文明程度低下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东方社会存在着村社制度。在这种村社制度中,不存在个人所有,而只有个人占有。公社是真正的实际所有者,所以不存在土地私有制。[3]P11这是马克思早期对东方社会土地所有制的认识。

其次,东方社会存在着中央集权的专制制度。马克思和恩格斯通过对印度、俄国等典型东方落后国家的剖析,认为东方社会之所以存在专制制度,其一,是由于土地公有制或国有制。与西方社会不同,在东方社会,国家既作为土地所有者,同时又作为主权者同生产相对立,地租和赋税合为一体,国家因此成为“最高地主”。[4]P2-3由此可见,东方社会的土地公有制或国有制是东方专制制度的基础。其二,东方社会的村社制度是形成专制制度的重要原因。恩格斯在《论俄国社会问题》中明确指出:“各个公社相互间这种完全隔绝的状态,在全国造成虽然相同但绝非共同的利益,这就是东方专制制度的自然基础。从印度到俄国,凡是这种社会形态占优势的地方,它总是产生这种专制制度,总是在这种专制制度中找到自己的补充。”[5]P624农村公社的封闭性、孤立性,使东方专制制度成为“东方社会条件的必然和合乎逻辑的产物”。

最后,村社制度是东方社会的重要组织形式,农村公社是东方社会的基本社会单位。这种村社制度“使每一个这样的小单位都成为独立的组织,过着闭关自守的生活。”[5]P661853年6月,马克思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一文中指出,村社制度的产生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印度人民也像所有东方各国的人民一样,把他们的农业和商业所凭借的主要条件即大规模公共工程交给政府去管,另一方面,他们又散处于全国各地,因农业和手工业的家庭结合而聚居在各个很小的地点。由于这两种情况,所以从很古的时候起,在印度便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社会制度,即所谓村社制度。”[5]P66由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村社制度是东方社会土地公有制和专制制度产生和存在的根本原因,在亚细亚生产方式中占有重要地位。

总而言之,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存在,使东西方社会结构表现出巨大的差异,这种差异使马克思猜测到东方社会可能会走上一条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的道路,从而做到了一切以地点为转移,贯彻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方法论原则。

(三)以环境(条件)为转移

跨越卡夫丁峡谷理论是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核心内容。这一理论是马克思在考察以俄国为典型的东方社会发展道路时提出的。马克思认为农村公社是俄国社会“新生的支点”,并且由于“它和资本主义生产是同时代的东西”,因此它可以在一定条件下“不通过资本主义生产的一切可怕的波折而吸收它的一切肯定的成就”。这种跨越能否顺利实现,马克思指出“一切都取决于它所处的历史环境”[6]P435。在这个问题上,马克思始终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切以环境条件为转移。俄国民粹派思想家米海洛夫斯基曾把马克思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认为“一切民族,不管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6]P130,因此俄国也必须走资本主义道路。对此,马克思表示强烈反对,“他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6]P130马克思认为,虽然一般历史哲学理论的长处是“超历史”的,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但是在遇到具体问题时也不可生搬硬套,因为“极为相似的事变发生在不同的历史环境中就引起了完全不同的结果。如果把这些演变中的每一个部分加以研究,然后把它们加以比较,我们就会很容易地找到理解这种现象的钥匙;但是,使用一般历史哲学理论这一把万能钥匙,那是永远达不到目的的。”[7]P342同样,通过对俄国社会的考察分析,马克思虽然提出了“跨越”的可能性,但对于这种“跨越”究竟最终能否实现,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而是把一切都诉诸于不断发展变化的“历史环境”,指出不同的结果显然需要有“完全不同的历史环境”。由此可见,历史环境对于社会发展道路的选择具有决定性意义,这就要求我们在进行社会历史研究时,要特别重视历史环境的作用,做到一切以历史环境和条件为转移。

二、宏观的世界历史发展与微观的民族历史发展相统一

马克思在考察预测东方社会发展道路时,是将其置于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这一宏观历史背景下,并通过对东方各落后民族的具体情况的分析,指出东方社会可能会走一条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殊发展道路,由此将宏观的世界历史的发展与微观的民族历史的发展统一起来,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民族历史发展必须融入到世界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去,不能孤立其外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开拓,打破了以往各个地方和民族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的状态,各民族相互往来,相互依赖,联系日益密切。同时,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为了适应资本扩张的需求,寻求更广阔的销售市场以更好地发展资本主义,那些率先走上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先进民族利用其先进的技术和强大的工业体系,开始对世界范围内的落后民族进行殖民侵略。东方落后国家自然难逃此劫,比如印度就成了英国的“猎获物”,沦为英国的殖民地;而一度以“天朝上国”自居的中国,也在英国大炮的威力下开始“与地上的世界接触”。“与外界完全隔绝曾是保存旧中国的首要条件,而当这种隔绝状态在英国的努力之下被暴力所打破的时候,接踵而来的必然是解体的过程。”[5]P3正如马克思所说,旧中国在西方资本主义的侵蚀下一步步地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社会发展处于缓慢状态之中。由此可见,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与其被动地被卷入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不如积极地融入“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中,利用资本主义创造的有力条件,自谋发展。因此,在分析预测俄国社会发展道路时,马克思反复强调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吸取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也就是说,吸收资本主义的“一切肯定成果”是俄国实现“跨越”发展的必备条件。因为马克思注意到俄国“不是脱离现代世界孤立生存的”,它和控制着世界市场的资本主义生产同时存在,而资本主义又能为其发展提供物质技术支持,这一有利的历史环境使俄国的“跨越式”发展成为可能。因此,在“世界历史”的背景下,任何落后民族想谋得发展,就必须融入到“世界历史”的进程中去,并且应积极吸收和利用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肯定成就。

(二)世界历史发展规律的普遍性与民族发展道路的特殊性、多样性相统一

世界历史的形成标志着人类社会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即各民族国家全面相互依赖、相互作用、相互渗透、相互制约的历史阶段,标志着世界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8]P6世界历史的形成,使世界历史发展与民族历史发展之间呈现出普遍性与特殊性的辩证统一:世界历史发展的普遍性寓于各个民族历史发展的特殊性之中,而各个民族又因其不同的历史发展状况以特殊的、多样的发展形式展现出世界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马克思对东方社会发展道路的设想表明,东方社会因其特殊的社会结构和所处的历史环境不同,它有可能走上一条不同于西方社会的发展道路,这就打破了原来以欧洲为中心的历史发展单线论,使世界历史发展呈现出多样性。从整个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进程看,人类社会要经历五种社会形态的依次演进,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其中也不排除某些民族由于其国情的特殊性而走上一条特殊发展道路,用列宁的话来说就是“世界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不仅丝毫不排斥个别发展阶段在发展的形式或顺序上表现出特殊性,反而是以此为前提的。”[9]P776因为“一切民族都将走向社会主义,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一切民族的走法却不会完全一样,在民主的这种或那种形式上,在无产阶级专政的这种或那种形态上,在社会生活各方面的社会主义改造的速度上,每个民族都会有自己的特点。”[10]P777恩格斯也曾明确地指出“历史常常是跳跃式地和曲折地前进的”[5]P122,这种“跳跃”和“曲折”就是由各个民族历史发展的特殊性和多样性造成的,而“前进”则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这就很好地印证了世界历史发展规律的普遍性与民族历史发展道路的特殊性和多样性是辩证统一的。

三、历史尺度与价值尺度相结合

所谓历史尺度,是从一个过程的角度,立足于历史时代的总体情况和具体的历史条件,对某一历史事件或历史现象发生的客观必然性进行评析。而价值尺度是一种主观性尺度,它侧重于从评价主体的情感、意志、目的等方面出发,对某一现象或事件进行评价。作为一名致力于人类解放的伟大事业的革命者,马克思在社会历史发展问题的研究上,一贯坚持历史尺度与价值尺度相结合。同样,在东方社会理论的形成过程中,马克思也坚持从这两个尺度相结合的角度来看待东方落后国家的历史发展命运。

首先,从价值尺度来看,西方资本主义对东方社会的殖民入侵,严重破坏了其原有的社会结构,使其陷入了“血”与“火”的灾难中,这种灾难使东方社会的人民经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波折,过着一种“失掉尊严的、停滞的、苟安的生活”。正如马克思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一文中所说的:“不列颠人给印度斯坦带来的灾难,与印度斯坦过去的一切灾难比较起来,毫无疑问在本质上属于另一种,在程度上不知要深重多少倍。”[5]P63对此,马克思表示非常同情,“从纯粹的人的感情上来说,亲眼看到这无数勤劳的宗法制的和平的社会组织崩溃、瓦解、被投入苦海,亲眼看到它们的成员既丧失自己的古老形式的文明又丧失祖传的谋生手段,是会感到悲伤的。”[5]P67但是,马克思并没有一味地批驳西方资本主义的野蛮行径,他又从历史尺度出发,认识到这种历史发展的必然性,看到了西方列强的入侵客观上会促进东方社会的历史进步。在马克思看来,农村公社是东方专制制度的牢固基础,“它们使人的头脑局限在极小的范围内,成为迷信的驯服工具,成为传统规则的奴隶,表现不出任何伟大和任何历史首创精神”,“它们使人屈服于环境,而不是把人提升为环境的主宰;它们把自动发展的社会状况变成了一成不变的由自然预定的命运,因而造成了野蛮的崇拜自然的迷信。”[5]P67-68由此可见,农村公社的封闭性、落后性造成了东方社会发展的停滞状态,而英国的干涉“破坏了这种小小的半野蛮半文明的公社”,打破了公社的自给自足状态,“结果,就在亚洲造成了一场最大的、老实说也是亚洲历来仅有的一次社会革命。”[5]P67这种“革命”把印度社会的发展卷入了资产阶级世界文明的进程中来,使印度社会由民族历史的发展转向了世界历史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印度社会的历史进步。

“的确,英国在印度斯坦造成社会革命完全是被极卑鄙的利益驱使的,在谋取这些利益的方式上也很愚钝,但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如果亚洲的社会状况没有一个根本的革命,人类能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不能,那末,英国不管是干出了多大的罪行,它在造成这个革命的时候毕竟是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5]P68可见,马克思认为西方资本主义对东方社会的殖民侵略具有一定的历史正当性,是历史进步的必然。历史进步与代价付出是一对孪生兄弟,历史进步必须付出代价,而付出的代价又会由历史的进步来补偿。[11]P135因此,“无论古老世界崩溃的情景对我们个人的感情是怎样难受,但是从历史观点来看,我们有权同歌德一起高唱……”[5]P68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不仅坚持历史尺度与价值尺度相结合,而且以历史尺度为前提,把价值尺度建立在历史尺度的基础之上,指出价值尺度要服从历史尺度,因为历史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具有客观必然性。正因如此,马克思早年在对古老东方社会传统文明的毁灭深感惋惜和同情的同时,最终还是强调和肯定了西方殖民者的入侵对推动东方社会发展的历史进步作用。[12]P6

四、以“人体解剖”为“猴体解剖”的钥匙,二者相互补充

马克思认为,“资产阶级社会是历史上最发达的和最复杂的生产组织。因此,那些表现它的各种关系的范畴以及对于它的结构的理解,同时也能使我们透视一切已经覆灭的社会形式的结构和生产关系。”[5]P108因此,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人体解剖”能够为我们完成对一切前资本主义社会,如古代社会和东方社会的“猴体解剖”提供一把“钥匙”,即方法上的指导。

众所周知,马克思毕生的重大贡献之一是创立了唯物史观,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和根本动力。在唯物史观创立初期,马克思主要是以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关系、交换关系和所有制关系的深刻剖析以及对资本主义固有的基本矛盾(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和生产社会化之间的矛盾)的揭示,指出资本主义会逐步转变为社会主义、最终实现共产主义,力图从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过程中概括出人类社会发展普遍适用的规律。但是,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和研究视野的扩大,马克思注意到古代社会和东方社会具有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的社会结构,从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概括出的一般发展规律并不完全适应于一切前资本主义社会。因为“资产阶级社会本身只是发展的一种对抗形式,所以,那些早期形式的各种关系,在它里面常常只以十分萎缩的或者漫画式的形式出现。公社所有制就是个例子。因此,如果说资产阶级经济的范畴包含着一种适用于一切其他社会形式的真理这种说法是对的,那末,这也只能在一定意义上来理解。这些范畴可以在发展了的、萎缩了的、漫画式的种种形式上,然而总是有本质区别的形式上,包含着这些社会形式。”[5]P108“资产阶级经济只有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自我批判已经开始时,才能理解封建社会、古代社会和东方社会。”[5]P109因此,当马克思基本完成了对西方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之后,便把更多精力用在对以古代社会和东方社会为主的前资本主义社会的“猴体解剖”上,以全面地把握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和发展道路,使唯物史观更加科学和完整。

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人体解剖”,马克思主要是采用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方法,认为资产阶级社会作为历史上最发达和最复杂的生产组织,对于研究古代社会和东方社会的经济确实提供了一把“钥匙”。但是,“决不是像那些抹杀一切历史差别、把一切社会形式都看成资产阶级社会形式的经济学家所理解的那样。”[5]P108东西方的社会结构是有很大差别的,这种差别主要在于东方社会中存在亚细亚生产方式,其中最主要的是农村公社的土地公有制,这就决定了在研究方法上不能一味地再采用政治经济学的方法。随着19世纪70年代人类学研究的兴起,柯瓦列夫斯基、摩尔根、梅恩、拉菲尔等一批人类学家相继出版了大量的人类学著作,为马克思研究古代社会和东方社会提供了丰富的资料,也使马克思的研究方法由政治经济学转向了人类学方法研究。这一研究方法的转变既体现了马克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活的灵魂”,又使马克思对古代社会和东方社会的“猴体解剖”有了深刻全面的认识,从而使“人体解剖”和“猴体解剖”互为补充,完善和丰富了唯物史观。

五、实事求是,与时俱进

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最重要的理论品质,也是160多年来马克思主义始终保持蓬勃生命力的关键所在。马克思对自己所创立的理论学说,总是以科学严谨、实事求是的态度,在实践探索中不断地修正完善和发展,不断地进行理论突破和创新,力求做到理论与不断变化发展的客观实际相符合。本着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的态度原则,马克思在东方社会发展道路的设想上,经历了由东方社会必须走资本主义道路到东方社会“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的转变。

虽然马克思早期主要从事对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研究,但其视野并没有仅仅局限于欧洲。19世纪50年代以后,随着资产阶级世界市场的开拓,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东方落后国家的历史命运便进入马克思的研究视野中。但是由于当时相关原始资料的缺乏,虽然马克思看到东方社会与西方社会的不同,他也难以对东方社会的历史和现状做出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因此,他更多地是根据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对像中国、印度这样的东方落后国家的发展前途做出一般的预测。据此,他认为东方社会的发展必须经过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这一点在他对西方资产阶级历史革命作用的阐述中体现得十分明显。早在1848年《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就明确指出:“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1]P253“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P255这就是资产阶级的历史使命,简言之,就是要为“新世界”创造物质基础,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东方从属于西方”。因此,对于英国殖民者在印度的统治,马克思认为英国要完成双重使命:“一个是破坏性的使命,即消灭旧的亚洲式的社会;另一个是建设性的使命,即在亚洲为西方式的社会奠定物质基础。”[5]P70“西方式的社会”即资本主义社会。由此可见,在“世界历史”的环境中,在资本主义扩张的时代,马克思认为东方社会不可避免地要经历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

但是,19世纪70年代以后,由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并没有再次爆发马克思所期望的革命,相反却进入了相对稳定的发展时期,而东方社会在资本主义的侵蚀下,各种矛盾不断激化,革命随时可能发生。于是,马克思再次把注意力转向东方社会,并且仔细研读当时不断涌现的关于古代社会和东方社会的大量人类学著作和相关资料,重点以俄国为研究典型,对东方社会的社会结构、发展现状及未来发展前途进行了全面、深刻的研究,形成了系统的、全新的认识,完成了对以往理论的两大突破:第一,通过对东西方社会结构和历史的比较分析,马克思很明确地把《资本论》中所分析的资本主义的历史必然性仅限于“西欧”各国,反对把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第二,马克思注意到东方社会结构的特殊性就在于农村公社的存在,“从我根据自己找到的原始材料所进行的专门研究中,我深信:这种农村公社是俄国社会新生的支点。”[6]P269通过对俄国公社公私两重性的分析,并联系它所处的历史环境(资本主义生产和它同时存在),马克思提出了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把资本主义的“一切肯定成就”用到公社中来,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的设想,从而突破了先前关于东方社会必须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论断。

可见,马克思一直都是着眼于实际,着眼于历史条件的变化,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自己创立的理论,在实践中不断检验、修正完善和发展自己的理论,敢于自我否定和突破,这种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和精神是我们今天进行各项社会研究必须坚持的方法论原则。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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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列宁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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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夏群友,王欣欣.试论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方法论意义[J].学术探索,2010,(6).

责任编辑:曹桂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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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160(2012)06-0019-06

2012-09-03

1.郑曙村,男,山东安丘人,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政治学理论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2.乔田田,女,山东诸城人,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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