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萍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思政教研部,北京 100029)
关于“中共早期”,本文主要是指从1921年中共成立到1927年大革命失败这一历史时期,这一阶段是中国共产党的幼年时期,中国共产党“是对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践还没有完整的、统一的了解的党”[1]610。作为共产国际一个支部的中国共产党还不具有将苏联经验和共产国际指示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的自觉性,对中国国情的认识还不那么深刻正确,但中国共产党在艰苦而复杂的革命实践中进行的创造性思考,依然是十分宝贵的,其中中国共产党在党建目标上从“群众化”到“布尔什维克化”的思考转变和实践探索,为建设中国式马克思主义政党积累了经验。
幼年时期的中共迫切需要解决保持政党的纯洁性与巩固党的阶级基础、扩大党的社会影响力的问题。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个政治成果和实践成果。提供“一种更加严密的新型政党组织方法”[2]523的列宁主义为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和发展指明了方向。在共产国际帮助下成立的中国共产党,依照列宁建党原则,以俄国共产党为榜样,在其历史的起点严格地做到了与其他政党有着鲜明区别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彰显着中共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形象。
但中共在其历史的起点还不能做到正确思考自己的历史使命与巩固阶级基础和扩大社会影响力的关系问题,在其自身建设的理论建构上显现出幼稚和不成熟性:提出的社会主义革命的奋斗目标明显脱离了中国现实,为了保持党的纯洁性而对其他政党采取攻击、排斥的态度,禁止党员担任政府委员和国会议员等,体现了党封闭自己的关门主义性。实践很快证明了上述理论构建的缺陷。一大后中央局将发展党团组织和开展工人运动作为首要任务,但党的组织及各项工作发展缓慢,党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十分有限。当然,党的组织和各项工作发展缓慢除了上述理论构建的问题外,还与党的生存环境恶劣、时常受到现实政治的迫害、党的活动经费筹措困难、专职从事党的职业革命活动的稳定的中央领导核心成员还没有形成有关,也与共产国际对世界革命运动指导上实施的“进攻路线”[3]1的消极影响有关。
在中国工人阶级数量少、整体阶级意识较为薄弱、组织力和动员力有限的情况下,肩负历史重要使命的中共需要尽快解决把党建设成为一个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巩固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的问题,这体现着中国共产党早期对马克思主义建党理论中国化的认知水平和理论构建高度。1922年6月党的“二大”很快迈出了党建历史上至关重要的一步。
(1)首次将共产党的无产阶级先锋队性质与代表无产阶级和农民群众利益的政党身份统一起来。大会指出,中国共产党“应当是无产阶级中最有革命精神的大群众组织起来为无产阶级之利益而奋斗的政党,为无产阶级做革命运动的急先锋”[4]90,“为代表中国无产阶级及贫苦农民群众的利益而奋斗的先锋军”[4]74-75。 (2)中共“二大”提出了建设党为“无产阶级大群众政党”的任务,阐释了党要“到群众中去”、党的“一切活动不离开群众”、“党的一切运动都必须深入到广大的群众里面去”、“党的内部必须有适应于革命的组织与训练”、“我们的组织与训练必须是很严密的集权的有纪律的”[4]90等建设无产阶级大群众政党的思路,这是党把马克思主义建党理论中国化过程中的一次重要突破。(3)中共“二大”强调把工人阶级组织在共产党和工会里,建设巩固的阶级基础,“工人们时常要记得他们是一个独立的阶级”[4]116,“中国工人要联合在各种工人阶级组织之内,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力量”[4]63,无产阶级“应该集合在无产阶级的政党——共产党旗帜之下,独立做自己阶级的运动”[4]65。 (4)中共“二大”提出了建立“民主联合战线”的政治主张和实施“民主主义大同盟”的口号以增加社会影响力的思考。(5)中共“二大”强调党的组织纪律的极端重要性。提出了严密的组织系统和铁的纪律、严格的军事化训练、做言行一致的共产主义者、牺牲党员个人利益与党保持一致、时刻为党的事业工作不可懈怠、不得有离开党的领导的个人言论和行动、坚守党的信仰坚持严密的集权的有纪律的组织与训练等七个原则[4]91。规定了除工人之外的其他人员严格的逐级审查的入党制度,定期开会的制度,集权制的组织原则。对违纪党员规定了严格的处罚制度:但凡言论行动有违背本党宣言章程及大会各执行委员会之议决案者,无故连续二次不到会者,欠缴党费三个月者,无故连续四个星期不为本党服务者,留党察看期满而不改悟者,泄漏本党秘密者,均开除党籍。
党的“二大”提出的建设无产阶级大群众政党的目标及其实施方式,在党的“三大”上改变了方向。“三大”认为:“工人阶级尚未强大起来,自然不能发生一个强大的共产党——一个大群众的党,以适应目前革命之需要”[4]147。对于中国共产党自身的发展,提出借助国共合作通道,逐渐在工人和国民党左派中吸收党员,“中国共产党须与中国国民党合作,共产党党员应加入国民党”,“我们加入国民党,但仍旧保存我们的组织,并须努力从各工人团体中,从国民党左派中,吸收具有阶级觉悟的革命分子,渐渐扩大我们的组织,谨严我们的纪律,以立强大的群众共产党之基础”[4]147。
党的“三大”试图开辟一条通过国共党内合作为将来达到群众性共产党准备基础的建党道路。但是,党的理论思考的基础是共产党员通过加入国民党进而改造国民党使之成为广大群众性政党,因而在实际上并没有解决在国共合作的现实条件下建设中国共产党为群众性政党的问题。这一理论构建上的失误,导致党的发展出现曲折。
党的“三大”在建党理论上的变化,源于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指导中国革命中理论思考方向的改变。他为中国共产党设计了一条在国共合作中实现自己发展的路。这条路在当时或许是现实的,如果方案设计巧妙,也许是能够达到既推动中国革命新形势的到来,又使中国共产党有一个合法发展的机会和平台,为党成就群众性政党的目标提供可能。但马林的方案是以牺牲中国共产党组织发展为代价的[5],这直接导致了中国共产党在建党思路上发生了混乱。
“二大”后由于党开展的各项工作由高潮走入低潮,党的领导层对自身现状产生悲观认识,导致领导层最终接受了共产国际马林对中国共产党的判断。正像陈独秀在党的“三大”上总结的那样:由于党中央办事机构多次迁移,党的5名中央委员不能经常在一起开会工作,内部又由于所谓“小集团”事件,使领导成员彼此产生隔阂,党中央的集体领导受到很大削弱;党组织的凝聚力不足,内部教育的缺失使党员对党的原则缺乏认识,个人主义倾向十分严重,党员不信赖党,退党现象时有发生;“二大”后党员发展工作进展依旧缓慢,“多数党员没有职业,所以党同在职的工人、职员、教师等几乎没有联系”[6]304;工人运动在“二七”罢工失败后陷入低潮,各级组织遭受严重破坏;党的活动经费困难使党的工作依然困难重重。这些现实情况使党的领导层对建设自身为群众性政党既无自信,又不能统一思想。陈独秀就表示“建立群众性的工人政党是一种乌托邦”;张国焘认为“我们应朝着群众性工人政党的方向努力”,“我们不能期望中国资产阶级会起革命作用,会去反对帝国主义者”;蔡和森认为“资产阶级没有革命性”,应该建立“一个独立的工人政党,取名为‘独立工人党’”;湖南代表认为共产党和国民党都不可能建成群众性政党[6]480。
中共中央在国共合作的现实必要性下没有及时解决建设中国共产党成为强大的群众性政党的问题,导致实践中把改造国民党使之成为广大群众性政党作为主要任务,在客观上严重忽视了中国共产党的自身建设。从1923年6月到11月,党的组织工作继续存在严重的关门主义倾向,党员增加十分缓慢,地方党组织有的甚至出现萎靡状态。1923年11月和1924年2月召开的两次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不仅没有扭转中共忽视党组织建设问题,反而继续通过决议以扩大国民党组织为首要任务,而中国共产党则仅为国民党中的一个秘密组织,这使党的领导陷入软弱涣散的状态。
1924年2月底,党的第三届第二次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通过的《同志们在国民党工作及态度决议案》提出:中共党员加入国民党的目的就是“使其真变成一个有组织能行动的党”;我们的同志能力较为薄弱者,“不可轻于使之担任国民党各种职员,以引安置私人与包办的嫌疑”;“不可勉强援引我们的同志,以惹起国民党的反感,致妨害以后我们与国民党的合作”[4]224。而对本党组织的发展,则主张“须十分慎重选择”,否则“不仅使国民党误会我们有意拉去他们的党员,且使本党的组织日渐松懈紊乱”[4]225。上述错误严重制约了党的发展和壮大。
努力建设中国共产党为无产阶级群众性政党目标的重新回归,则是从1924年5月召开的第三届中央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开始的。这是中共中央领导层对于在国共合作下如何建设中国共产党为群众性政党这一命题,在理性思考上迈出的重要一步。会议提出了许多富有启发性的思想:强调不可在产业无产阶级中渗入国民党的组织及影响,“不然,就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不但是使先进的无产阶级内心搀入混乱的种子——产业的无产阶级,是我们党的基础——而且使无产阶级自己的阶级斗争要发生很大的困难,各国的先例很多,不仅止此,在中国的情状看来,更使工人阶级在国民革命运动里的力量减杀”[4]237;强调要把在产业工人中扩大党组织作为现时的根本职责之一,使党不但是工人阶级斗争的指导者,而且是工人最初觉悟时取得自己的政治训练的唯一组织;强调要加强中央领导力量,征调最有力的同志充实中央工农部;主张在各级工农部下特设一工会运动委员会,在路矿工人中特派巡行员指导员等[4]244。
半年后召开的党的“四大”进一步从扩大党的社会影响力层面、对农民及其他革命阶级的影响力的高度认识建设群众性无产阶级政党的问题。大会首次对无产阶级对国民革命的领导权问题给予了明确阐述,站在建设广大群众性的无产阶级政党的高度深刻阐述了组织建设的重要性,并在吸收党员条件、扩大党员数量、在国民党中建立党团组织、加强基层组织建设、加强中央领导等方面提出了正确的思路,从而在党的建设史上开始了从单纯无产阶级群众性政党向工农阶级和其他革命阶级的大群众政党思路的转变。
(1)提出在全国扩大党组织的任务,首次提出在贫农中发展党员的思想。为了扩大党员的数量,会议要求有党组织或者党有影响的地方尽量加强并扩大,如上海、广东、湖南、湖北、唐山、天津、山东等地;无党组织的地区应努力建立党的组织,如东三省、河南、重庆、九江、芜湖、福州等地。在吸收党员方面,除了强调“在工人群众中吸收党员已成为刻不容缓的工作”[4]350外,首次提出吸收贫农等一般的革命分子入党。为此,简化入党程序,取消入党环节中诸如广东所谓经过十人团、各地有经过社会主义青年团而后入党等“实与吾党组织的原则相违背”的错误做法。(2)提出在其他政治团体中组织党团以便扩大党的影响力,“吾党在国民党及其他有政治性质的重要团体中应组织党团”。 (3)高度重视支部基层组织工作。提出了“以产业和机关为单位”或以“地域”为标准组织基层党组织,将过去基层小组改为基层支部,并将基层支部的人数由五人降为三人。(4)加强中央对地方组织的领导,提出设立中央和地方组织部,强调组织部当前的重要工作就是设立一个能够普遍传布党的印刷品的机关,认为这将是“吾党深入群众的一个好方法。我们借此可以与党的组织和群众树立继续更为接近的基础”[4]382。
“四大”后,中共中央继续对建设广大群众性的无产阶级政党的目标进行理论思考和实践探索。1925年6月,五卅反帝爱国运动惨遭帝国主义镇压,中国共产党昭告全国民众,提出“中国共产党不仅为工农阶级的利益而奋斗,并且为全中国被压迫民族而奋斗”[4]423,在全中国人民面前树立中国共产党作为“群众性”政党的本质。1925年8月18日中共中央进一步发出“全国被压迫阶级在中国共产党旗帜底下联合起来呵”的口号,号召全国被压迫阶级的先进分子们“大家赶快加入中国共产党”[4]446。从此之后,“中国共产党是工人阶级和中华民族利益的代表者”的先进地位和身份被长久坚持下来。1926年7月中央扩大会议通过的《上海工作计划决议案》指出,中国共产党是“工人和被压迫民众的利益代表者”[7]260。1926年8月8日《中国共产党致粤港罢工工人书》指出:“本党是为工人阶级及全体贫苦民众利益奋斗的党”[7]288。
从1925年10月到党的“五大”,中共中央通过两次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以及实践的探索,在建党目标和任务上实现了新的飞跃,达到了新的高度。
(一)“群众化”与“布尔什维克化”建党目标的首次结合
1925年10月召开的四届中央第一次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进一步明确“群众化”的目标,首次将“群众化”包容在“布尔什维克化”中,形成了对“布尔什维克化”的初步认识,并在实际上形成了先组织上入党,然后通过教育和训练实现思想上入党的党建原则的最初思考。
(1)关于党的“群众化”、“布尔什维克化”的建设目标。会议批评党内在发展党员问题上存在的以党的教育能力有限为借口不发展新党员的错误倾向,指出“这一错误观念乃是党的群众化之唯一障碍”[4]474;在分析党对青年团工作的帮助与指导的重要性时指出这“对于党群众化及国民革命运动的工作有极大的意义与帮助”[4]476。(2)在批评党内存在的“左”倾错误时,实际上揭示了组织上先入党,然后再施以思想政治教育和训练,使之达到合格共产党员标准的党建原则。会议认为各地方在发展党员时存在两种错误观念:一种以为现实的中国社会可以获得很多现成党员,另一种认为党员数量的发展当以党的内部教育能力为限。提出了“社会上一切革命分子,只有加入我们的党后,才有受到党的训练及真能了解党的理论之机会,我们决不可妄想在中国的社会能够得到许多现成的党员”的思想,批评了“现时各地方负责同志大半都有一种错误观念,以为每个共产党员都应了解马克思主义,都应有高度的工作能力,党员在质量上不发展,单是在数量上发展,不但无益,而且足以使党的组织更加松懈;因此,大半主张党员数量上的发展,当以党的内部教育能力为限”[4]474的错误观念。(3)提出继续大力发展党组织和党团组织。为此强调放宽入党条件,简化对革命的工人农民学生的入党手续,“工人农民候补期一月,智识分子三个月”;主张在一切工人组织、农民协会和革命的知识阶级团体里组织支部和党团;特别强调“开始在乡村农民中工作,建筑党在农民群众的基础”[4]478。(4)提出健全党的组织体系,强调建立“从下至上,从支部至中央都有集中的组织积极的分子,下层组织与上层组织要有极明确的密切的相互关系”[4]473的组织体系。(5)把党的秘密工作与公开工作结合起来,扩大党的社会影响力。“应当在国民党有势力的地方 (例如广东)特别注意形成我们党的组织”;“我们应当牢牢的记着,在秘密工作里是不成为群众的党的”[4]476。提出要公开党的政治主张,公开发展党组织,认为这是党达到扩大社会影响力的重要方法之一。
在上述一系列建党思想的推动下,党在数量上的发展取得突飞猛进的进步。1926年5月1日中国共产党领导人陈独秀在《校刊》上自豪地说,中国共产党成为“日愈发展的群众大党”[7]58了。尽管同年5月7日《中央通告第101号》有所谓“过去我们的工作,不仅是行动左稚,并且还未脱研究的小团体的习惯,不能称为政党,只可以说是一个学会,至多只做到游行示威发通电的工作,不能实际领导群众日常切身的要求,不能成为群众政治行动的主脑”[7]126的说法,但这并不能说明党的领导人对中国共产党政党性质的否定,而是站在党是否很好地领导动员并组织群众参加革命运动层面对既往工作的深刻总结。这一总结是值得肯定的。
(二)“布尔什维克化”建党目标的明确阐述
1926年7月党的四届二次扩大会议进一步阐述了党的“布尔什维克化”的基本内涵,即群众性、对民众的广泛动员性、正确理论指导下的革命性、健全的组织体系等。站在建设“布尔什维克化”政党的高度,继续强调组织工作的至关重要性:“一个幼稚的党要能做到布尔什维克化,要能做到从小团体变为群众的党,要能做到从思想的团体变为行动的团体,要能做到从支部基础的工作到大的群众行动,便要靠有好的组织工作。”[7]171“布尔什维克党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组织之工作。”[7]180四届二次扩大会议代表了中共中央对建设广大群众性无产阶级政党问题思考的正确方向和创造性理论工作,从“群众化”向更高的“布尔什维克化”建设目标发展。会议难能可贵的是在进一步总结了以往党的组织发展的经验和缺点的基础上,较为系统地阐述了组织工作的重要含义和未来组织建设工作的发展方向。
(1)关于组织工作的含义,扩大会议指出“组织工作,即党指挥群众运动的枢纽”。组织工作的职能就是指挥群众运动,运用并实现党的政策。党在组织上的最大责任就是推进革命运动,掌握运动的重心,在其最大可能的范围内指挥一切。以往由于组织工作的薄弱,“主观的力量不能适合客观的需要,以致失掉了许多活动之机会”。目前克服党的组织工作的最大障碍,“就是对于发展组织的怀疑心理”[7]180。(2)对支部工作进行了系统的论述。指出要确立支部强有力的地位,提出“一切工作归支部”的口号。提出建立强有力的支部领导机构即支部干事会。在大工业区域或大的农村,建立“支部委员会”,支部或小组要严格执行组织工作上的职责:政治行动、组织发展、推销书报、缴纳党费等工作。要避免组织工作懈怠,就要“各种性质的会议,无论在怎样情形之下,务须要设法举行”[7]183。(3)重视党团工作。会议强调不可混淆党团工作与支部工作的性质,党团工作是为实现党的政策、加重党的影响而设立的,多为临时的、变动的,受各级党部领导。党团工作贯彻党的政策,要避免成为“党的第二组织之倾向”。(4)健全党的组织系统,密切各级组织关系。会议较为完整地构建了从中央、区委或地委、部委、支部到小组的五级党的组织结构。认为目前工作人力的不足严重制约了组织工作的发展,为此,提出了检查并整顿党的各级组织体系,充实各级党的工作人才,加强中央组织力,增设中央秘书处。(5)大力吸收农民加入党组织,降低对农民的入党要求。提出“农民加入我们的党,应以是否忠实而勇敢的为农民利益争斗为标准,不必问其有无宗法社会思想及迷信”[7]213,指出要克服吸收农民入党的苛刻条件,“从前吸收同志的条件太过苛刻,以为一个人必须身家性命都不要才可以做同志,因此一方面使一般同志都变成失业的人,非到县区做执行委员不可,别方面的影响,是农民所见这样苛刻的条件,以为非放下犁头不能做同志,往往不敢加入”[7]243。(6)提出党内民主选举和上级指定相结合的制度。在《上海工作计划决议案》中提出,上海各级党部如部委支部可以试行初步的德谟克拉西。部委的委员,一部分可以由区委指定,一部分由部委代表大会选出。支部书记由部委区委指定,但支部干事由支部全体大会或支部代表大会选出[7]261-262。 (7)重视党员的数量与质量的问题。深刻认识到“党员数量虽然增加而质量确是退化了”[7]172的现象,会议对党员质量给予重视,强调“党员数量的发展在大的支部中应注意发展质量,在小的支部中应注意发展数量”[7]261-262。提出应不断提高上海党员文化程度,通过区委办党校党刊、各部委办高低级训练班、多召集活动分子会议、设立各种临时的委员会等办法提高党员的文化程度。
(三)“布尔什维克化”党建目标在实践中的探索与发展
从1926年5月以来,党员数量迅猛发展,党组织内部不纯的现象显现出来。为此,中共中央展开了清理腐败分子和投机分子的工作,并取得初步成效。1926年8月4日,中共中央发出特别通告,要求各级党部迅速审查并把腐败分子毫不留情地洗刷出党。“不可令留存党中,使党腐化,且败坏党在群众中的威望。”[7]283当时对党内腐败分子的认定,主要是那些贪污党的活动经费的党员。9月20日中央局指出“党内工作者的坏倾向如雇佣劳动化与贪官污吏化的分子,自扩大会议后各地均已注意清洗,尚须继续切力注意”[7]355。而对于投机分子的清理工作也展开。由于中共中央坚决反对党员参加政府工作,因而把那些在北伐高潮影响下混入党组织、热衷于在上层进行政治活动、到政府做官等分子给予了坚决清洗,对幼稚党员进行教育,确保了党的纯洁性和党的健康发展。
但党的力量发展的不平衡和基层组织建设的缓慢性以及党的中央领导力量的乏力,依然使建设“布尔什维克化”党的目标变得艰巨而繁重。正如中央局指出的,北伐经过的地区如粤、湘、鄂、川党的组织发展最快,而发展仍然十分缓慢的北方区豫陕区以及山东江西安徽福建等省则“处处都表现还是研究的小团体状况,而不是一个群众化政治化的党”[7]354。党的领导中枢的沪区其“下级组织还在十分涣散,支部不起作用,同志对党认识不明了”,支部工作不健全的现象比较普遍。“‘一切工作归支部’这个口号,在各地或者还不十分了解,或者是没有执行,所以尚少成绩”,这使“我们的基础还是动摇得很”[7]355。特别指出了中央组织部工作的乏力问题,“中央组织部尚无专人切实负责工作”,导致“许多事情因而停顿”。工委农委工作还在整顿中。“现时中央局因人少的关系,除开对于各地政治上的指导外,在组织上尚不能细密的工作。”[7]355各地方党部工作也存在普遍的困难,“各地方党部普遍困难的现象是:1.缺乏得力工作者;2.经费十分艰难。因为这两个问题,常常使我们坐视一切机会之逸去而莫可若何。关于缺乏工作者的补救是各地办训练班及党校;关于经费缺少的补救,除极力节省及选择工作外尚无别的办法”[7]355。因此,中央局要求各地迅速调整党的组织,加快党的组织工作的发展和建设。1926年9月22日,中央通告第十八号指出:沪粤湘鄂四区须设立普通党校,以养成党的及职工运动的下级干部人才。1926年10月17日总书记陈独秀以“不急谋党员数量上的增加,便是对党怠工,便是一种反动行为”[7]635而要求各级党部加快党员发展,争取在党的“五大”前,使党员发展到四万以上,但不应忽略党的质量上的增加,主张以“大部分是靠在群众的实际活动中学习与训练,不是单靠书本上和党校”的方式提高党的质量。
在大力发展党组织政策的激励下,党员数量继续获得飞速发展。到1927年4月中共“五大”时,党员已经达到五万以上,已经组织起来的工人群众和农民群众分别达到280余万和900余万。因此,党的“五大”自豪地说,“本党已成为群众的党了”[4]48。但党员数量的增加和基层组织建设的全面铺开并不代表党已经发展得很强大很巩固很成熟了。
党的“五大”同样认为,本党虽然已经是群众的党了,但还没有“布尔什维克化”,提出继续布尔什维克化的建设任务,“本党不仅应该变成群众的党,而且应该变成布尔塞维克的党,在思想上如此,在组织的原则和实际上也是如此”[8]66。为此,党的“五大”对党章重新作了修订,全面构建了党的组织建设的原则和体系,为建设“布尔什维克化”政党提供了新的理论指导。但“五大”提出的诸多建设思想和原则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中国共产党就遭受到了沉重的挫折。
综上所述,幼年时期的中国共产党,在经历了建党目标短暂的游移和反复后,以“四大”为起点,建设“布尔什维克化”政党目标日益清晰,提出了许多富有建设性的思想并在实践中取得积极成果。这既有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理论成长的帮助和指导,更有全党对建设自身为“布尔什维克化”政党的积极探索和理论思考,体现了党力图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共产国际关于建设“布尔什维克化”政党理论中国化的意识和精神。这种意识和精神是难能可贵的,尽管其思考的结晶和实践的探索还不那么全面和彻底。
对于此阶段共产国际在建设“布尔什维克化”政党问题上的指导和帮助,应该给予肯定。1924年6—7月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和1925年3—4月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第五次扩大全会,相继通过《关于策略问题 (提纲)》决议和《共产国际所属各国党的布尔什维克化 (提纲)》。《关于策略问题 (提纲)》提出“共产国际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使各支部布尔什维克化”并阐明“真正布尔什维克党”的五个特征:党必须是真正群众性的政党,时刻保持同群众的密切联系;党应该有机动灵活的策略,善于在任何情况下采取灵活的战术对付敌人;党必须是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勇往直前,为争取无产阶级战胜资产阶级而斗争;党应该是集中统一的、有严格纪律的,在党内不允许有派别集团的存在;党应该在资产阶级军队中进行宣传和组织工作[9]29-30。提出了实现布尔什维克化必须考虑各国的具体条件:“布尔什维克化就是要善于把列宁主义的一般原则运用于某一国家的某一具体环境。布尔什维克化就是要善于抓住主要‘环节’,以便抽出整条‘锁链’。而在我们看到的各种各样社会政治情况中,这个‘环节’不可能在每一个国家内都是一模一样的”[9]121;制定争取群众的正确政策是布尔什维克化的前提条件;加强组织建设是布尔什维克化的保证,应该把党的基层组织建立在工厂里;提出党内健康的批评和党内的民主对于党的发展的意义;反对骄傲自大,过高估计自己的力量和成就,要实事求是地、冷静地估计敌人的力量;强调党内建立在思想一致基础上的铁的严格的纪律对于无产阶级革命胜利和巩固政权的重要性等。这些思想对幼年时期中共自身建设的指导是积极的。
作为创建中国共产党并领导这个党发展的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瞿秋白等早期领导人,他们所具有的相对独立的思考精神,也使中国共产党在其发展的早期,在建设“布尔什维克化”政党的问题上,试图努力把列宁主义和共产国际关于建设“布尔什维克化”政党的理论中国化,并在事实上取得了积极的成果,为以后党的建设积累了有益的理论积淀和实践经验。但国民革命后期错综复杂的形势、共产国际在统一战线理论和策略等方面错误的指导、陈独秀等人对局势的错误判断和因放弃对统一战线的领导权而出现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导致了大革命以失败而告终,党“布尔什维克化”的建设任务也因而发生挫折。这是党处于幼年还不成熟的代价,是值得我们永远汲取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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