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和哲学(一)

2012-04-02 04:25安东尼奥拉布里奥拉万惠琴徐志坚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 2012年5期

安东尼奥·拉布里奥拉(著)万惠琴,徐志坚(译)

(常熟理工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常熟 215500)

1897年4月20日,罗马

亲爱的索列尔先生:

我很早就想和你通过书信来讨论一些问题了。这可能是对您给我的文章写序言的最好最恰当的感谢方式,你在序言中给我堆积的溢美之词使我无法保持沉默。我不能简单地通过一封私人信件表达我的感谢,也不需要通过书信互致恭维之词,特别是这些你我都可以在未来合适场合公布的话语。更进一步的是,适当的拒绝和挡开你的赞扬对我确实是有好处的,因为我的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两篇随笔对你来讲完全是以书的形式散布于法国粗糙的草图,你把它以这种形式公之于世了。在我心中,我从来没有想把它写成一本中规中矩的书。在此意义上讲,对于你们崇尚文学、在文学中陶冶古典文法的法国人来讲,我的这两篇文章就是粗糙的草图而已。对于那些希望用原初的、适当的、简洁的方式表述严肃的科学思想的人来说,我是其中对古典风格的持续狂热感到极不方便的一类,对我来讲,它就像一件合身的破外套。

略过这些恭维之词,我来对你序言中的观点谈谈自己的见解。我不打算用专论的方式,而是对之直接展开论述。我选择书信的形式是因为它可以避免谈话中持续思维出现的中断、插话和思维跳跃等不到位和不和谐。若不是我要回答你在序言中似乎专注的部分疑问,我实在不想写这么多专题性论文。①为了更好地理解我的信,我附录了索列尔为我的两篇论文写的法文版序言(III)(巴黎1897,吉拉德和皮埃尔)。

但是当我将要写出我发自内心的东西时,我并不想减少我对任何我想要说的观点的责任心,而且还会持续地说下去。我仅仅想摆脱习惯上科学阐述不灵活且正式的负担。现在,没有一个普通的研究者,甚至微不足道的研究者,无论何时,当他把沉重的书卷、博学且错综复杂的专题论文奉献给一些凌乱的思想或者偶然的观察,或者从在教学方面有特殊天才的人那里得到启迪时,他不会想象他正在给同代人或下代人建立一座自己的丰碑。这种印象常常会产生源于自然情感的强大的暗示力量。这种力量是给那些他们自己寻找真理或第一时间告诉别人真理的人的一份礼物。

我们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即将结束的充满着贸易、充满着金钱的世纪,思想是不能自由地传播的,除非它同样用“崇高”的商业形式并被它认可,以便成为出版商的钞票的合适伙伴和从空洞的吹捧到真诚的赞誉的文学广告。在未来的社会中,我们和我们的希望共生,更与很多幻想共生,这些幻想不总是和谐安宁想象的产物,它们将产生出很多的不成比例,数量直至众多。很多人会谈论研究的神圣喜悦和我们所钦佩的柏拉图、布鲁诺、伽利略等追求真理的英雄的勇气。也可能有成倍放大个人无限的人,就像狄德罗这样能写作如《宿命论者雅克同他的主人》这样深奥和诱人并直至现在仍无法逾越的著作的人物。在未来的社会中,闲暇会理性地增加给每一个人,也会给予所有自由的需求、文化的财富、慵懒的权利、拉法格式的幸运发现,每一个街道的角落都有一些天才在消磨着他们的时间,就像年老智慧的苏格拉底一样为了某些任务不计报酬地辛勤工作。但是现在,在今天的世界里,只有疯子具有未来幸福时代的想象,许多无所事事的懒汉在通过他们没有任何意义的文学作品剥夺着公众的欣赏,仿佛他们通过合法的工作已经取得了这样的权利。正因为这样,社会主义将不得不对懒汉、开小差的和没能力的谨慎的民众敞开胸怀。

你抱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在法国的影响变得如此之小,你抱怨这些理论的传播被偏见所阻止。而这些偏见是由于民族的自负、某些文学上的自命不凡、某些哲学上的盲目性、一些颠倒黑白的邪恶欲望、智力发展的严重不足,甚至于存在在社会主义者中的不足。这些事情都不能仅仅被视为偶然,而是脱离真正的人的虚荣、狂妄自大、装腔作势,是自己的狂躁症,是自我的夸夸其谈,是狂热愿望的闪耀;所有这些和此外所谓“文明人的优点”都绝不是生活中的本质,而许多相反的要素则常常构成它的本质和目的。我们知道,教会到现在还没有在展现基督徒谦卑的实例中成功占过多数,但是恰恰相反,它已经被赋予新的光荣称号以及更多的自命不凡。那么现在呢……,历史唯物主义需要那些愿意自觉而坦率公开承认它的人。换句话说,一旦我们认识到我们与人类历史事件的过程紧密相关,并且研究其复杂的线索和曲折的道路,我们就不应当仅仅顺从和默认,而应致力于一些自觉的和理性的工作,但是这是一个困难。我们要开门见山地坦诚自己的观点,基于此,我们要紧紧接近一个显而易见和本来的习性,这在社会机制的复杂网络中是一个小而精致的事情,但它显现给我们的又或许非常大,甚至不像一些轻率的神智论预言那样匆匆易逝和无足轻重。我们将适应于我们的确信,我们每一个人的主观意图和目标常常与生活错综复杂过程的阻力不断斗争,以至于我们的规划无路可循,或者留下一条完全不同于原初意图的道路,原因在于它已经被伴随的条件所改变和转换。在这些叙述之后,我们将承认,历史存活于我们的生活中,所以说,我们自己对历史做贡献,即使是一个在各种混合的、完全的、相互交替的力的交叉点上的细微因素,同样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些观念对于那些想将整个宇宙限制在他们自己的视野中的人来说是真正的烦恼。因此,英雄的特殊荣耀必须保存在历史之中,于是,矮子可以不被剥夺他们能骑在自己肩膀上的信仰,可以使他们更加显眼于世。并且,这些必须给他们,即使他们不值得这样,用让·保罗的话说,达到他们自己的膝盖。

事实上,难道就没有人持续研究了几百年,却没料到会被告知朱利叶斯·凯撒建立了一个帝国并且查理曼大帝复兴了它、苏格拉底差不多发明了逻辑、但丁大笔一挥就创造了意大利文学?

在仅仅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像历史的“创造者”那样的神话概念就被逐渐替换,这些神话概念从来不会是精确的语言,而是关于人类社会“历史过程”的空洞范畴。难道法国革命的夙愿和发生,是不同自由主义传奇精英的不同版本的文学虚构?他们是右派的精英、左派的精英、吉伦特党人的精英,还是雅各宾党人的精英?这样的问题随之而来,潘恩自己彷佛是一个历史的验证者,用自己笨重的大脑中的理所当然的想法把历史贡献份额归功于对应的证物。或者随之而来的是,原有的那些争论或许原来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顺便讲一下,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对事实原初的规律毫无判断的人会称自己是一个实证主义者?法国精英们是无比幸运的,他们在扫除荆棘的道路上攻克艰难,尽享尊荣,适时轮流上台执政。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典型的灾难的统治对他们来说也是荣耀。如果不是这样,又会有多少个效法精英朱斯特(一个真正伟大的人)的人会使自己是生命在恶棍约瑟夫的追随者的手中终结,而又有多少丹东(一个失去其地位的伟大人物)的随从将在冈萨雷斯被套上重刑犯的囚服,其他人将会满足于把自己雪藏起来,如反对冒险的德鲁埃和可怜的演员德希雷,只是为了得到一点点小小的好处。

总之,对那些通晓古代风俗史和赞同演说家西塞罗召唤情妇的生活的人来说,信仰和忠诚才是第一位的。因此,他们产生了“社会主义道德”的需求。没有道德教导我们的世纪,我们必须要给每一个人他应得的费用吗?不是你们要为我们保持一点点天堂的角落吗?如果我们必须拒绝忠实的神学家的伊甸园,我们在这个世界能保持一点异教徒的典型吗?不要抛弃真诚报答的全部道德。至少保持一个雅座,或者在我们虚荣的剧院里的最佳位置留个座位!

去除其他必须和必然的原因不说,基于这一观点,这就是为什么革命是有用和可取的原因。用一把沉重的扫帚,他们清理了被人占据了好久的地面,或者至少他们有了更适合呼吸的清新空气。

你是不是如此有条理的宣称,社会主义的全部实践问题(通过实践你很可能理解一种基于理论知识之上的有见识性的意识的智力方法)或许可以被归纳总结为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无产阶级对自己作为一个阶级的存在是否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第二,无产阶级自己是否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参加反抗其他阶级的斗争?第三,无产阶级是否将要推翻资本主义的组织结构,连同它的全部的传统思想体系?

非常好!现在就让无产阶级清楚地知道什么是自身能够完成的,或者让无产阶级学习到他们自身能够完成的需要。让无产阶级把它变为自己的使命,用职业作家笨拙的话语说,去解决所谓的社会问题。让无产阶级站在自己的使命前,剔除此外用虚假的荣耀与推测盘剥同胞的其他形式,并在他们与这些形式之间的剧烈竞争中督促他们中的一些人把自己的名字写进为人类服务的功勋黄金书,使之和许许多多标题为《公债》的其他书一起点燃篝火。

目前,要让所有的这些人明白,共产主义道德的直白原则将是无用的任务。这一原则宣称的感激和赞赏将作为无意识的天赋从我们的生存中显现。他们中的许多人不会为进步抛头露面,他们被告知而确信,用巴鲁赫·斯宾诺莎的话讲,美德是它自己的奖赏。同时,在一个比我们现在更好的社会中,只有最有价值的事物将作为赞赏的事物保留下来,这些事物诸如巴特农神殿的轮廓、拉斐尔的绘画、但丁和歌德的诗歌和许多有用的、可靠的和明白的科学获得的礼物。直到那时,我要说,这不是我们阻碍他们,他们用尽力气宣传,或印刷卡片散发,或者希望以许多美好的东西,如人类、社会公正,等等,甚至是社会主义的名义炫耀自己,争夺“带橡树叶的英雄勋章”和在未来无产阶级革命的集体荣誉中谋得一席之地的行为对他们来说经常发生——虽然仍可能为期尚远。这些人有这样一个预感,难道历史唯物主义是建立在他们珍惜所有的假设和徒劳的野心之上的讽刺作品?如果你允许我这样说的话——它是这样完全平淡无奇——即使是上帝的崇敬的名字。难道他们不应痛恨这种从已经消失的泛神论而来的新种?

这里我们必须注意一个重要环境状况。在所有有教养的欧洲人心中,不管是真还是假,他们有很多机会在政府机构中工作,以及在资产阶级不得不付薪水和荣誉的各个领域中工作。这一阶级并未如此像一些预言家所让我们相信的那样接近自己的终结。我们不需要疑惑,恩格斯1894年10月4日在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序言中就讲到:“在我们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也像16世纪一样,在公共利益的领域内,只有反动派方面还有单纯的理论家”。这些话语,何其庄严、清晰,足够让那些自夸所有智慧超越我们,并自夸资产阶级将很快放下武器的人闭嘴。事实恰恰与此相反,那是我们阶级理智力量的缺陷,尤其是我们真诚的劳动者,基于非常显然的原因,经常抗议党的宣传者和理论家。这就是说,没有原因惊奇历史唯物主义将在其初期整体的清楚阐述中取得如此小的进展。即使我们对他们发表意见,他们已经比仅仅重复和模仿基本原则做得好多了,在某种程度上间或接近滑稽模仿,我们必须承认,所有已经写出的严肃的、中肯的、正确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上升到超越第一阶段初级形式的彻底理论形式。我们中没人敢请求和达尔文主义相比较,其在不到40年的时间里已经有力而广泛地发展,其理论已经具有相当规模的历史、超级丰富的素材,和其他科学具有很多的切入点,并且有大量的有条理的理论修正以及一系列来自朋友和敌人的批评。

所有那些站在社会主义运动之外的人们过去和现在都对与这一新理论战斗、歪曲和轻视很有兴趣。另一方面,社会主义者至今还没有时间专门去关心和研究任何精神上的启程会获得传播范围的发展和学术方面的成熟是必须而合乎程序的。例如将那些科学保护起来,或者至少不要被主流社会攻击,或者通过许多专心的联盟者的合作推动使之得到发育和成熟。

不是说疾病的诊断结论是一半的安慰吗?现在不是医生的行为而是病人的行为,自从他们在医疗实践中被解决生命问题的科学观点所影响,不是已经变得更加激动了吗?

毕竟而言,历史唯物主义的众多成果中的仅仅一小部分获得了一点标签式的流行。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新的研究方法将能让我们中的部分人写出关于历史的更加令人信服的著作,远比那些仅仅在哲学和古典学问的帮助下运用他们的技巧的文学家更加令人信服。除了活跃的社会主义者可以在他们耕耘的领域中通过精确分析得来的知识之外,毫无疑问,历史唯物主义已经直接或间接地对我们当代许多的思想家产生了重大影响,并将在更大范围内发挥更加重要的影响,如通过对特定政治事件的根本原因和直接因素的揭露来促进经济史研究的开发和实际阐述。但是在我看来,整个理论在其最为详细的有机关系或者在其作为一个整体,就是说,作为一种“哲学”的形式,从来不会成为全世界普遍的流行文化。当我说“哲学”时,我知道我可能被误解。如果我是用德文写作,我将用“Lebens-und-Welt-Anschauung”(人生观和世界观)这个表述人和宇宙的概念。为了和这一哲学变得熟悉起来,我们必须有一种深刻的习惯于理智组合之困难的理智能力。掌握它的尝试或企图或许会暴露那些用神秘理由阐述迷糊的事物易于得出结论的粗浅想法的危险,我们不想为这样的文学骗子的宣传鼓动负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