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生祥
很多人说中国的金融落后,但需要看具体指的是哪些方面,比如在货币上,中国就从不落后,无论是战乱时期还是和平时期,中国货币的发达程度都值得称道。
中国的货币首先是大一统的,且安全系数很高。中国历史上经历过不少政权更迭,国虽不在,但其货币往往还在。像宋朝当时在战场上虽然被西夏、大辽和金欺负,但这三个政权都偏好使用大宋的货币。这也驳斥了这样一种说法,认为中国货币主要得益于中国集权模式的效能。其实,中国的货币既靠权力,又不完全靠权力,它是一个依靠权力来运作的系统,有架设于权力之上、且独立于权力的稳固性,某种程度上,货币的生命力比政权还要持久。
然而,中国货币的先进,并不能代表中国金融的先进。货币只是金融交易中的一个方面,如何交易和交易的目的,则涉及到信用和信用系统。信用的缺失,一直是中国金融的软肋。没有信用,中国的金融就不可能真正实现高效。这一缺陷早在宋朝就有隐约的体现。
宋朝作为军事弱国、经济大国,其货币充当当时的亚洲货币,即“亚元”的角色,也类似于今日美元的地位。但是,大宋最终还是没能完成向资本主义的转变,即便王安石的改革也未能实现这一推动。仅看王安石在金融上的变法创新,就可以看出当时的宋朝虽然已经走到资本主义的门口,却因为金融信用没有集约化,信用也没有系统性基础。更关键的是宋朝只能依靠权力而不是市场推进经济政策,这就不可能真正建立起自己的信用和信用系统。没有市场信用内生的需求,一旦失去政治后盾,那么不仅是改革政策倒行逆施,而且原本就应存在的市场自发信用都难以为继。简单说,王安石改革依靠的是权力的外来压制,因此他没能真正启动信用资源、信用法制和信用管理,更没能实现社会的资本化、科技化和金融化。一个没有信用和信用系统的权力型改革走向失败就不足为奇了。
以史为鉴,中国要从货币发达转变到金融发达。长期以来,中国人勤劳、节俭,头脑灵活、创造力活跃,但一直以小农经济为主,追求小富即安,虽然商品经济发达,却难以形成资本实力。商品经济的发达可以促进货币的发达,但只有资本经济的发达,才能促成借贷金融的发达。只有有了以诚信、法制和专业为基础的信用体系之后,商品经济才能实现向规模资本经济的发展。
今天的中国,左一个规划,右一个愿景,或要发展资本经济,或想建设金融中心,市场的内生需求远低于政策意愿,哪里会从“文件”上长出一个现代金融中心呢?市场与文件不同,市场选择的前提是自愿的,选择后的责任、权利、义务是具有约束力的,加上市场自然溢出的信誉制衡,自然就会产生一种量身打造的信用机制。在这一基础上的繁荣,才是真正强大的繁荣。
与西方相比,中国还需要很多制度上的设计,比如建设以现代企业制度为核心的产权制度、信贷制度、证券债券制度、交易所制度和金融创新制度等。而现实是,我们的教科书是西方的,一些政策是拔苗助长的,市场是存在扭曲的。在这些情况下,借贷以及借贷信用,以及建立在借贷信用基础上的金融创新,如何可能发达呢?只有从商品繁荣转变成资本繁荣,最后达到信用繁荣,中国金融才能从根本上实现由大变强。▲(作者是澳洲华人信用科学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