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文化研究中的三大误区——兼与张红兵先生商榷

2012-01-29 10:05
中州学刊 2012年6期
关键词:大众文化文学文本

卢 絮

一、对所谓“误区”的辨析

张红兵先生在《中国文艺学界文化研究两大误区述评》一文中指出:“首先,中国文艺学界的文化研究在发展中缺乏冷静而理性的姿态,显得浮躁。”“浮躁表现之一是研究姿态的随意性和随机性。当前中国文艺学界的文化研究既在各学科之间游走和飘荡,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位,又面对着各式各样的研究对象,而难以恒定化。”“浮躁表现之二是对热门话题、文化热点的异乎寻常地‘倾情’关注。”①作者在文中对于当前文化研究的现状和未来发展有这样的描述:“理论的随意、对象的随意、言说的随意,让文化研究走向了无序的境地。”“这也形成了当前文化研究的随意化、碎片化和快餐化。”②

首先,如果笔者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张先生认为文艺学界的文化研究之所以显得“浮躁”,其原因之一是文化研究在各个学科间游走,没有明确而恒定的研究对象,无法定位。从表面看来,这似乎是现实。但是,对于“文化”这个概念的界定,一直没有确定的版本,文化本身的无从定义使得文化研究本质上就缺少确定的研究核心和恒定的研究对象,这是它的天性,无法改变。这多少让在传统而严格的学科制度下精心培养出来的研究人员有种眼花缭乱、无所适从的迷茫感。因为在他们看来,任何值得研究的东西都必然会有一个确定的对象、范畴、目标、方法,试图寻找其中固有规律和唯一答案是保存在这些研究者们头脑中的既定程序和他们孜孜以寻的目标。然而,对于想要逃避和突破这种相当严密和封闭的学科结构的人来说,文化研究无疑会让他们精神焕发、如鱼得水。因为这种缺乏明晰性和界定性的倾向使得文化研究者可以采取多种研究形式和方法,对于在不断变化和运动中的各类复杂文化现象和文本灵活机动地做出反应。劳伦斯·格罗斯伯格等文化研究者们认为:“文化研究丝毫没有保证在各种既定语境内所追问之问题的重要性,或者说没有保证如何回答那些问题;因此,没有任何方法论可以赋予特权,甚至也不可能完全可靠地和有把握地暂时加以运用,然而,也没有哪种方法论可以被立刻排除在外。”③文化研究的这种开放性和宽松性是基于这样一种对于世界和人类生活的理解:即现实自身的存在方式以及我们与现实联系的方式与其说是固定不变和遵循客观规律和真理的,还不如说是偶然的建构。这种偶然的建构与意识形态、社会文化和权力系统的变迁有着密切的关系。文化研究不是知识生产和建构的唯一模式,它也只是诸多话语中的一种而已。可以说,文化研究的跨学科性、反学科性和与生俱来的自我反思能力是它在当代人文社科研究领域获得广泛认可和尊重的基础。

陶东风先生曾指出:“无论是西方还是就中国的情况看,文化研究的直接‘助产婆’是大众文化的兴起。”④大众文化即流行的文化、广受欢迎的文化,是现代工业、电子技术和消费市场不断发展、成熟的产物,不论承认与否,大众文化已经成为当代社会一种普及的、日常的文化形态。对于大众文化中“热门话题、文化热点”的“关注”可以说是文化研究的传统之一。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如阿多诺对于流行音乐的解读,洛文塔尔对于流行文学和杂志的分析,赫松格对于肥皂剧的热衷都说明了他们在进行资本主义文化工业的批判时就充分注意到了大众文化和大众传播对于经济和政治的重要调节作用。伯明翰学派的学者们也是感受到了西方商业性大众文化,特别是美国的大众文化对于工人阶级文化的冲击才开始了他们对于阶级、性别、种族、民族性和意识形态的研究,报纸、广播、电视、电影以及其他的大众文化形式成为他们思考的来源和研究的对象。“与西方的情形类似,当代中国大陆的文化研究也一直是以大众文化的兴起为直接动力,也以大众文化为研究中心。”⑤中国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商业性消费社会已基本形成,大众文化特别是流行文化蓬勃发展,是值得当代文化学者们继续耕耘的一块沃土。对于大众文化和流行文化中出现的热点问题的关注和考察是每一个文化研究者应该具备的基本职业敏感性和职业素养,这样才能紧抓时代发展的脉搏,与时俱进。但文化研究传统中的意识形态批判和自我反思的能力也不能随意丢弃。如英国的文化研究在逐渐模糊和取消所谓高雅文化和低俗文化的区别后,努力寻找日常大众文化中所潜藏的抵抗和批判力量一样,当前中国的文化研究也应该依托于各类文化文本,在对“热点”、“焦点”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和批判的同时,积极干预现实,努力参与社会政治及经济变革。

其次,张先生在文章中指出文化研究“理论热闹,没有形成体系性的理论,实践成果不足”;“当今的文化研究者常常不能进行理论梳理和建构”,“难于建构自己独到的文化研究理论”,“缺乏足够的耐心、锲而不舍的探索精神,以及善于梳理理论和建构理论的素养”⑥。作者在文中几次提到“那些宣称以文化研究的理论对文学、艺术的研究,到底运用了文化研究的何种理论,是很难明确的”,“常常形成批评实践成果的不伦不类,既好像是文化研究,又似乎是文学研究,甚至像其它研究”⑦。

需要指出的是,文艺学界的文化研究当然不是以文化之名无所不包的泛文化研究,从它在西方的发生和发展来看,应该有三个明显的理论来源:一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以霍克海默、阿多诺、马尔库塞为代表的法兰克福学派对于资本主义文化工业和消费社会的批判;二是20世纪60年代开始盛行的以威廉斯、霍加特、霍尔为代表的英国伯明翰文化研究传统;三是20世纪80年代始于美国的以格林布莱特为代表的新历史主义或者称之为文化诗学的文化批评理论。三者之间区别很明显,研究方法和关注点也各不相同,但是有着内在的时间连续性和理论共通性。道格拉斯·凯尔纳就曾想要努力证明:“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是相互补充的而不是对立的,而且可以通过一种新的方式接合起来。”⑧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两者都关注大众文化形式对于经济、政治的影响;都关注文化和意识形态的互动,并把意识形态批评看做是批判性的文化研究的核心;都认为随着消费社会的形成,一种新的商业文化和媒介文化正在塑造和形成新的资本主义霸权模式,等等。美国的文化诗学研究则以文化人类学的方式把整个文化当做研究的对象,而不仅仅局限于研究文化中某些被我们称作是文学的东西。它热衷于还原文本产生的历史语境,重估文学产生的社会和文化价值,以政治化解读的方式从事文学和文化研究。同时,一些历史的边角余料——奇闻趣事、意外的插曲、不起眼的小人物、奇异的话题被放置在特定文化文本中进行分析,以修正、抵抗甚至改写现有的文学史和文化史,实现历史的文本化和文本的历史化。这种对于正统性的反抗和强烈的去中心化、去经典化色彩,以及相随左右的政治、意识形态批评无不带有明显的传统文化研究的理论特征。实际上,自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通过王岳川、陶东风、罗钢、陆扬等学者的大量引进和介绍西方文化研究的理论成果,当代学者一直在进行着文化研究理论的梳理和建构,且对于文化研究所涉及的诸多问题,有“相应的定论”和“足够的共识”。至于如何把握和运用文化研究的理论和方法进行研究,或者研究结果如何,则当然会存在良莠不齐的现象,“迷茫”也在所难免。对于“建构自己独到的文化研究理论”的可能性和必要性,笔者将在下文继续探讨。

二、当前文化研究中的三大误区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经过一代学人的推介和研究,文化研究在中国的文艺学界已成燎原之势,是学科热点和前沿研究绕不过的话题。受张先生文章的启示,笔者认为当前的文化研究确实有几个误区值得我们注意,这些误区有的是长期以来就存在,至今没有解决的;而有些则是新近出现的事物。

误区一:文化研究对文学研究的僭越

这是一个日久弥新的问题,至今有人对于“文化研究是对文学研究的僭越”、“文学研究将被取代”、“文学研究将迷失自我”等观点深信不疑。这种怀疑和焦虑感首先是值得肯定的,因为它起码说明了还有许多人对于文学和文学批评相当关注和热爱,因此才会对其合法性存在如此担忧。但是,这种忧虑又是没有必要的,或者是因为他们还没有了解到文化研究和传统文学研究的区别,或者没有意识到两者对话、互通的好处,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笔者认为罗钢、刘象愚两位学者对于文化研究和传统文学研究的基本倾向的总结颇具代表性:

1、与传统文学研究注重历史经典不同,文化研究注重研究当代文化;2、与传统文学研究注重精英文化不同,文化研究注重大众文化,尤其是以影视为媒介的大众文化;3、与传统文学研究注重主流文化不同,文化研究重视被主流文化排斥的边缘文化和亚文化,如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工人阶级亚文化、女性文化以及被压迫民族的文化经验和文化身份;4、与传统文学研究将自身封闭在象牙塔中不同,文化研究注意与社会保持密切的联系,关注文化中蕴含的权利关系及其运作机制,如文化政策的制定和实施。⑨

这里当然没有任何贬低传统文学研究的意思,只是通过对比,我们发现文化研究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超出“审美体验”、“文学性”、“文学本身”等俄国形式主义和英美新批评研究套路的视野和方法,是文学研究的有益补充。

以文化研究为特色的文学研究著作往往不重视作为艺术和审美体验的文学作品本身,而注重对于文学发生场域以及文学实践的批评。它不是描述一部文学作品的语言特色、情节安排和结构分析,即描述文学是什么的问题,而是深入文学作品内部,还原文学发生的历史、社会和文化背景,找到文学作品中的蛛丝马迹和种种不起眼之处,细致分析文学所反映的社会、政治、文化和人生问题,也可描述它们的生产、流通和消费的情况,即关注文学为什么会这样以及如何这样的问题。文化研究历来都重视文本的分析和批评,只是不限于文学文本而已。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研究模式是政治经济学批判、文本分析和大众文化与传播的读者接受研究的三者结合。雷蒙德·威廉斯认为:“文化研究对早期社会学的和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突破是从对作品的详细分析开始,但立场也非常鲜明,那就是以一种资产阶级经济作为先决条件,然后是一种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接着是某些复制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文本。”⑩霍尔在《编码/解码》一文中分析媒介如何生产、传播信息,而读者如何使用和解码文本以产生意义,试图寻求与马克思资本循环相类似的文化生产、文本传播和读者消费的文化循环模式。而美国新历史主义文学批评者格林布莱特在其“文化诗学”的研究中更是把文本分析作为莎士比亚研究的基本方法之一,通过文本分析、还原莎氏的生活场景、作品创作和传播等过程,然后反过来解读和阐释文本。因此,文化研究从来没有离开过文本分析,作为文学的存在基础,同时也是世界发展和人类生活的轨迹记录,文本不可能被文化研究者忽略或忘却。当然我们也不能在文本的边界上止步,应该从文本走向建构文本的语境、文化和社会,且在这个语境中解读文本。对于如何介入文学作品的问题,文化研究者也尽量避免使用私人的情感和反应作为介入的起点。传统的文学研究易于根据严密性的文学概念和批评理论强制性地把文学作品作特定的分析,划分为界限明确的类型等。文化研究著作却明显地与元叙事或真理概念保持一定的距离,而给予理性分析和实际调查以较高的地位,并且小心翼翼地区分情感的自我和批评的自我。站在“他者”的角度,反思自我的位置,并着力消除两者的差距,形成更为科学和严密的通过文学透视历史、文化和社会的视角,这是文化研究者采取的一致方法。

实际上,当初霍加特所设想的当代文化中心被他称为“文学与当代文化中心”,其目的在于扩大文学批评的范围,文学成了文化研究最重要的、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霍加特认为文学批评中的文本细读和对于细节的关注能够帮助人们透过表面现象深入生活内部,以便更好地理解生活的本质。中心的另一创始人霍尔毕业于牛津大学英语系,博士论文是关于亨利·詹姆斯的小说研究,文学研究的一些重要方法在霍尔的文化研究著作中随处可见。如果说这些文化研究的创始者们是出于偶然因素从文学出发,站在文学巨臂上眺望文化研究的未来的话,那么后来出现的一系列文化研究大师,例如萨义德、霍米巴巴、斯皮瓦克等都出身于文学批评家,应该不能仅仅称作偶然了。可见,认为文化研究将会取代文学研究的人实际上是没有看到文化研究对于文学研究的有益补充作用,也低估了文学研究自身的优越性和强大力量。

误区二:理论建构的迷狂

西方传统人文学科着力于总体性、结构性、系统性的理论建构,自柏拉图开始,理论思辨的力量远远超于经验主义式的片段性、零散性叙述。启蒙运动以来的各位西方哲学大师,康德、黑格尔、马克思、海德格尔、弗洛伊德等无不以体大虑周的理论建构作为自身思考的起点,也是自身为之奋斗的目标。理论似乎成了知识分子安身立命的前提,大家对于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有一种自然的排斥,总以为理论才是“正确”而“优越”的,甚至贬斥具体的描写或者认为其“过于简单”。

当前中国人文学科学者对于理论体系建构的热衷一方面是受到西方理论思潮和传统的影响,另一方面也表明了中国学者力图在国际人文学科领域发出自己的声音的迫切要求。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我们应该注意到在理论大厦的重压之下,西方知识分子从20世纪60年代就开始质疑和抵制那些具有普遍性意义的统一标准或理论,而对于实质性的东西,实实在在存在于生活中的文本和话题,予以更多的关注。这是对于一切都要听从理论,一切从理论开始思考问题的传统治学方法的有力反拨。受文化研究先驱利维斯的深刻影响,伯明翰学派的霍加特和霍尔就有着明显的反理论化倾向。霍尔说:“最终,我们……回到以对单个作品的批判性评价为基础的定性的定义……在模糊的意见和以详细分析为基础、能够参与对所研究作品作有根有据的辩论或提出深思熟虑的看法之间是存在差异的。”[11]实际上,文化研究的理论特征如跨学科视角、实践性品格、批判性立场和政治学旨趣等,使得文化研究虽然开放地拥抱理论,但却拒绝在任何单个理论立场中驻足不前,也拒绝任何一个特殊的理论成为它的唯一研究对象和认可前提。文化研究从本质上抵抗理论前设,至多只是把它当做一种话语资源。因此,我们往往看到文化研究者们可以把一个理论的部分主张与另一个理论的部分主张结合起来运用,也可以把不同学科的研究术语借用来阐述某个问题。例如霍尔根据马克思的资本循环理论分析媒介机构如何生产、传播信息,读者又如何消费和再生产信息。而格林布莱特的文章中随处都可以见到如“流通”、“谈判”、“交换”等经济学术语。

对于理论构建的热情还来源于一个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树立权威和维护权威。然而,恰恰相反,文化研究并不打算建立一套完整的知识系统,并冠名以正统或者权威。如上文提及的,文化研究的去经典化和去中心化是它的基本理论特征,文化研究者从来就不缺乏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的能力。他们承认自己的局限和片面,就如认为任何一种理论系统都如此一样;他们也不认为自己就是权威,因为权威与权力息息相关,文化研究者要揭露的就是这种知识权威与权力之间的复杂关系,并寻找抵制那种不平衡力量即权威的可能性。或许,就如格罗斯伯格所说:“文化研究通过这样一种样式获得权威,即通过努力反思自身的局限性和片面性,以及在一系列关系中定位自己,正如它在一系列关系中定位自己的对象一样。”[12]文化研究并不追求整体性和普遍性的知识权力,因为它相信理论总是无限开放和存在无限可能的,我们需要寻找的不是一个既定的答案或真理,而只是为世界提供一个更好的解释。

误区三:强行的学科化和体制化

把知识及其产品严格区分或重新组织起来纳入学科之中,始于17世纪的欧洲。这是随着生产力和科技的发展,知识和技术被不断细分的结果,而学校教育特别是大学教育无疑起到了根本性的推动作用。每门学科被冠以一个适当的名称,在这一名称下圈定研究的对象、问题、范畴、方法和目标,并为本学科的发展壮大培养相应的专门人才,然后通过近似立法的形式把这些学科固定下来,据此进行社会资源的分配。就这样,一个个独立的知识王国逐渐形成,什么是合理、合法、值得研究的问题,什么应该被排挤出去,应该用一套什么样的程序和话语来解决问题都被事先规定和告诫,学科间的界限和壁垒已经非常突出。

文化研究无疑是对这样存在已久的界限和壁垒的挑战。文化研究的跨学科性甚至反学科性上文已经提及。还值得一说的是,霍加特是作为诗人奥登的研究专家被评为教授的。但是霍加特主要的成就并不在于他的诗歌研究,他的研究方法也不受当时文学研究界的学科规范约束,而远远超出了文学研究的学科边界。霍加特的著作《识字的用途》以自传式的方式描写了英国工人阶级的生活,对于当时流行文化、大众媒体、暴力、性等热门新话题进行深入广泛的批评。霍加特后来回忆说:“我所遇到的英语系的许多老师对此书保持沉默,好像从隔壁委员会的屋子跑来一只脏猫,把一种奇怪的、发臭的东西带到了办公室。”[13]这本书不能归于任何一个学科,因为它讨论的既不是如著作题目所说关于语言文字的问题,也不属于当时社会学研究的题材范围和研究方法,它与传统的文学研究方法相去甚远,且缺乏社会理论的构建。可见,当时的文化研究已经从文学出发,突破文学的边界而进入了新的领域。实际上,文化研究自它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在倡导一种穿越学科边界,冲破学科壁垒的跨学科方法。

事实上,不仅文化研究体现着明显的跨学科性质,整个人文社会,甚至自然科学领域都出现了互相渗透、相互借鉴的倾向。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的边界越来越模糊,区域研究、性别研究、种族研究、身体研究吸引了大量不同学科如历史学、地理学、人类学、神经学、运动学等领域学者的参与。事实证明:“每一门学科都变得越来越不纯粹。”[14]如此看来,当前急于把文化研究学科化和体制化的做法是不适宜的。这首先违反了文化研究的本质特征和基本追求,其次也不符合现代学科日益交叉和渗透的发展潮流。

当前文化研究中误区形成的根本原因在于对文化研究发展的来龙去脉还不够清晰明了,文化研究所持有的基本理论原则和立场还没有被我们好好消化、吸收和运用。因此,约翰·哈特利在《文化研究简史》中文版前言里这样说:

把源于西方的文化研究直接“应用”于中国不会产生什么效果,还可能损害双方的交流。相反,现在要做的是理解:就这个争端而言,与从自身语境的内部,竭尽全力地研究新形势具有的特性结合起来看,什么才是迫在眉睫的?就中国这一个案而论,这意味着既要避免走上“超英赶美”(盲目借用)的极端,又要避免走上“鸵鸟政策”的极端,即避免例外主义的托辞,如同在“于是乎……具有中国特色”这个常用短语中展示出来的那样(此举把命名事物的秩序颠倒了)。[15]

事实上,文化研究的观念已经具备了全球性的内涵,而中国特定的历史、文化、政治、经济条件必然会重置文化研究的问题语境,中国文化学者只有积极参与和回应这种语境,才能有与西方平等发言和对话的基础和价值。

注释

①②⑥⑦张红兵:《中国文艺学界文化研究两大误区述评》,《湖北社会科学》2012年第4期。③L.格罗斯伯格、C.纳尔逊、P.特纳西勒:《文化研究》,鲁特里奇出版公司,1992年,第2页。④⑤陶东风、徐艳蕊:《当代中国的文化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60页。⑧道格拉斯·凯尔纳:《批评理论与文化研究:未能达成的结合》,陶东风主编《文化研究精粹读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33页。⑨罗钢、刘象愚:《文化研究读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1页。⑩雷蒙德·威廉斯,《现代主义的政治——反对新国派》,阎嘉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第260页。[11]Stuat Hall and Paddy Whannel,The Popular Arts,Hutchinson,1964,P36.[12]劳伦斯·格罗斯伯格:《文化研究之罪》,陶东风主编《文化研究精粹读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25页。[13]Richard Hoggart,A Sort of Clowning,Life and Times,1940-1959,Chatto and Windus,1990,P147.[14]华勒斯坦等:《开放社会科学》,刘锋译,三联书店,1997年,第7页。[15]约翰·哈特利:《未来是开放的未来》,《文化研究简史》中文版前言,季广茂译,金城出版社,2008年,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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