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冈山时期研究红色政权理论发现新著——《中国革命之路》的作者及其主要观点

2012-01-28 08:59王阿寿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 2012年6期
关键词:政权井冈山斗争

□王阿寿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 教学科研部,江西井冈山 343600)

井冈山时期研究红色政权理论发现新著
——《中国革命之路》的作者及其主要观点

□王阿寿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 教学科研部,江西井冈山 343600)

土地革命初期,在毛泽东领导秋收起义和井冈山斗争、开始对中国革命道路进行探索的同时,井冈山地区共产党人郭化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郭化非参加过万安暴动和湘赣边革命实践,赞同毛泽东的主要观点,他结合学习党的六大精神,对井冈山斗争进行研究,1929年10月写成《中国革命之路》。他认为工农武装割据实质是政权割据,是中国目前新的革命之方式;认定武装斗争(割据)最终目标是要夺取政权;提出完成政权割据的重要任务,应坚持共产党的领导,重视共产主义文化对革命的推动作用。尤其可贵的是,面临种种困难,他仍坚信革命一定会最终胜利。《中国革命之路》丰富了对中国革命道路的研究。

井冈山斗争;苏维埃政权;中国革命之路;郭化非

这里披露、介绍的是1929年10月赣西南地方党领导人郭化非撰写的理论著作——《中国革命之路》。

一、《中国革命之路》的发现和它的作者

1927年秋冬和1928年年初,中国共产党在湘赣边、赣西南、湘南等地领导的武装斗争震惊了全国。尤其湘赣边界罗霄山脉中部的井冈山革命斗争,成了土地革命的一面红旗。它开创的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方式,被称为“井冈山道路”,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的成功之路,是自苏俄“十月革命道路”(城市暴动)之后的、由中国共产党人独创的无产阶级革命新模式。当年我们党以毛泽东、朱德、陈毅等同志为代表的一批革命者,不但积极领导了这场斗争,而且用不同的形式阐述了这场斗争的内涵和意义,并作了理论上的论述,例如毛泽东写的《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1928年10月5日)和《井冈山的斗争》(1928年11月25日),就是毛泽东对当时若干理论与实际问题的探索;在党中央工作的周恩来同志对此也作过肯定的评价,并将井冈山的经验向别的革命区域作了介绍和推荐;还有一些中央、省委、特委的巡视员上井冈山作过调查,在汇报中也有不少总结性研究性意见,这些都是非常可贵的。

井冈山的斗争,赣西南各地的武装暴动,也引起有觉悟的其他共产党人的思考。当时井冈山就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郭化非,受毛泽东等同志影响,对丰富的井冈山斗争、红色政权割据等斗争经历、经验教训和当时国内外形势作了分析和研究,而且于1929年写出了对以井冈山斗争为突出典范的苏维埃政权割据进行理论研究的4.5万字专著,并旗帜鲜明地将井冈山斗争这种红色区域苏维埃政权割据的实践,冠之为“中国革命之路”,这一草根式研究意义非同一般。

现存的这部《中国革命之路》是个革命文物孤品。原件署明“1929年10月印发”,钢板刻写,由右至左直书,毛边纸油印,16开纸页大小。从形态和行文,都与所见同时期当地其他历史文献相同。在这本专著的题前封页上,有解放后写的“中央人民政府革命文物展览会 江西安福刘悦颜 献陈118”等字,这表明原件收藏者和流传处,而且说明解放初征集革命文物时,就已经对它作过鉴定,该原件现存江西省博物馆。江西安福县是当年井冈山斗争时的游击区域,后属湘赣苏区,《中国革命之路》又是红四军离开井冈山的当年,由湘赣苏区或坚守在湘赣边的党组织油印的,所以安福人刘悦颜(可能他就是当时苏区干部,但至今对其身份未查实)领到或收藏到一本,因倍加珍惜,千方百计保存到解放后,是很自然的。解放初期,党中央和中央政府非常重视革命老苏区的工作,一方面派出了慰问团深入革命老区慰问,一方面广泛征集革命文物,“118”是当时征集或陈列文物的登记编号。

这部油印本《中国革命之路》保存基本完好,油印封面上左边有一幅画,画面上一农民在劳作,背景有河有山有田,右边是竖写的书名:中国革命之路郭化非著。书名下盖有上世纪二十年代颇流行的椭圆形“悦颜”红印泥名章。

《中国革命之路》封二扉页上引录了列宁五段语录,可以理解为是作者的指导思想。全书目次分为绪言、无产阶级领导资产阶级性的民权革命、苏维埃政权割据之发展、共产主义文化建设之宣传、结论五部分,其中重点所述的三部分均有子目将要点显出,可见写作态度是严谨的。

《中国革命之路》正文前面有一篇文字较长的《绪言》,谈了作者为什么写这部书。郭化非说:“世界革命,在弱小民族,特别是在中国,其所进行之形式——革命动力、革命对象与革命时的阶级关系等问题,却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找出这些复杂的理论的经济政治根据之中心势力及其总趋向,乃是目前中国革命问题之一个先决问题。”他高度评价了井冈山的革命斗争,认为工农武装割据“这一新的革命发展状态,是种政权割据的状态。特别是其中的山地割据。这个政权割据状态的发展,乃是中国目前新的革命之方式。”

郭化非参加了万安暴动和井冈山斗争的实践,尤其对敌我双方的宣传战感慨很深,这或许也是促使他要写一部宣传中国革命正确道路的理论书,以教育党团员、干部和人民群众,反击敌人污蔑宣传的一个重要原因。他深知在革命斗争中及时向党团员、干部和人民群众进行革命理论教育的重要。他在《绪言》中针对当时国民党政府对共产党和工农武装以“剿匪”的名义进行血腥镇压时欺骗公众的反动宣传,指出:“我们亦并不是过于夸大敌人的宣传能力,只是目前的事实,使我们不能轻视敌人的宣传力。”“现在中国反动势力,有一个最得意的争夺群众的口号,就是‘剿匪’”,如果我们发动革命“没有使群众明白其意义前途,及其产生的必然性,则群众便必然还很存有可能的被‘剿匪’这个口号而走向到反动势力的影响之下去!”“只有群众了解这一革命之发展道路,才能为群众所拥护,革命才可以顺利的达到胜利之境。”所以他写了这本书,“要求这本小册子能够做到对于中国目前革命的理论问题之一个有力量的提案,要求同志们大家来注意研究这个理论问题。”当时能有这个认识,并吁请在斗争实践中予以理论总结,是难能可贵的。

《中国革命之路》的内容十分丰富,论述也较严谨,重比较,重分析,广引博证,以理服人。在当时那么困难的条件下和艰苦被围的斗争环境中,能写出这样一部理论专著,实在是不容易,可以看出作者具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立场和丰富的理论及历史知识。

经多次研读,笔者认为,《中国革命之路》的写作是受毛泽东的影响,在毛泽东发表《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和《井冈山的斗争》一年后,在党的六大决议传达到井冈山之后,在六大决议精神指导下,回顾和总结前一时期井冈山、赣西南、湘南等地革命斗争的实践(成功的,失误的),为宣传和贯彻六大决议,推动今后斗争而写作的一本专著。当然,此书中有的观点不一定正确,但这种理论联系实际、对实践勇敢地进行理论探索的精神,是十分可贵的。

郭化非,原名郭名河,清光绪己亥年(1899)8月11日生于江西省万安县高陂乡绍隆坪村。小学毕业后受聘在上宏小学任教员。“五四运动”期间接受了革命思想。1921年考入省立第七师范(设吉安城内),改名郭佐唐,别号元辅。他受当时正在上海大学学习的共产党员罗石冰、曾延生(均吉安县人)、在南昌读书的共产党员曾洪易(万安县人)等影响,阅读了大量马列主义书籍和革命报刊,积极参加并领导了吉安的学生运动和工人运动。1924年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担任过吉安团特支书记、吉州学联会总务部主任、吉安总工会委员长、《前进》等刊物主编。1926年3月,中共吉安特别支部成立,任书记。他先后用“郭化非”、“高画飞”、“化飞”等署名签署吉安党团组织文件和上报材料(多件文书现存中央档案馆)。1926年7月至1927年上半年,他被省委派任中共景德镇支部书记,公共身份为国民党浮梁县党部执委、县教育局长。1927年下半年回万安参加领导暴动,后被派往湘赣边界工作。曾任宁冈县第三区苏维埃政府秘书,后在湘赣边区苏维埃政府,1930年转入赣西南苏维埃政府。红军攻占吉安城后,江西省苏维埃政府成立,郭化非在此工作。因敌军对苏区进行第一次“围剿”,红军主动撤离吉安城区,郭化非亦随军行动。转移时在东固附近一次战斗中不幸牺牲,年仅31岁。

二、《中国革命之路》的主要观点

由于这部《中国革命之路》鲜为人知,有必要将其中的一些主要观点和论述,扼要作一介绍。

(一)正确的斗争实践离不开理论的指导,向群众进行革命宣传意义重大

郭化非说:“虽然政治家不会等待新理论出现后而行动,他并能常常先于理论而指示着人们走向到行动的大道。比如,朱德之于湘南暴动,毛泽东之于湘赣边界割据,以及各地自发的农民斗争等。这些在当时都并没有中国革命问题之中心理论之根据,而都是一种自发的行动。但是,这种出于政治家指示着的自发的行动,无论是正确的与不正确的,在科学位置上他始终只是一种自发的阶级斗争,而不是有整个计划的革命运动(即有计划的阶级斗争)。这种自发的阶级斗争,在同一个时期内在同一个政治区域中(例如中国),有时亦可以发现出许多种种色色的形式之趋向。例如:盲动主义烧杀政策的湘南暴动,没收小资产阶级及共产党员家庭财产的宁冈暴动,暴动主义扑城政策的万安暴动,单纯军事行动的南昌暴动,以及一九〇五年俄国暴动式的广州暴动,和把寨守口的军事政策之五井割据等,这些都表现出不是一种有整个计划趋向一致的军事行动,而是一种在客观上无意的落于混乱状态的斗争与运动。这种斗争,直至中国共产党指示出资产阶级民权革命阶段,与发表目前革命的十大政纲之后,才得以逐渐改正以前之各种错误,而趋向于整个的一致行动。”革命行动初期可能会有些乱象,革命者的探索往往都像摸着石头过河,但革命的坚定性会逐步克服种种乱象,将行动理出个思路来,困难时期勇于探索的伟大就在于此。“理论固然是从事实过程中产生出来的,但理论必须从总的事实过程与其所有分支流派联系起来的各种复杂事实过程中而产生的,则才有真实正确的意义。”理论工作的意义在于“最紧要的还是在于使群众明白这一革命的发展道路。群众如对革命方式不了解,亦必不是革命胜利之条件。”“只有群众了解这一革命发展过程之状态——其意义前途及其产生之必然性,则这一革命之发展道路,才能为群众所拥护,革命才可以顺利的达到胜利之境。”

(二)中国爆发无产阶级领导的资产阶级民权革命是必然的,而且其前途是社会主义

郭化非说:“我们承认,中国目前还是一个经济落后的国家。可是,我们却要反对那些保守主义的以农立国论者所说中国目前还是一个农业经济的中国。我们是同时承认中国目前是正当在被世界资本主义同化过程中之一个经济形式最复杂的中国。”“所以中国目前革命的性质和形式,便必然不是一种单纯的资产阶级的民族革命,和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而亦必须是一种复杂性质与方式的革命,”“即是无产阶级领导资产阶级性的民权革命。”“更实际点说,亦即是无产阶级领导一切劳苦民众实行资产阶级性的民权革命。”“这一革命的行动主要的必定是如下几种:(一)推翻国际帝国主义和中国国民党在中国的统治;(二)建立工农兵民主独裁的苏维埃政权;(三)没收地主阶级的土地分给穷苦的农民;没收外资银行和企业,征收中国私有资本的累进税。”“上述这一革命之行动,都是走向社会主义必然之道路。这当然是合乎马克斯[思]主义。”

(三)中国现阶段的民权革命必须由无产阶级领导,中国革命的主要任务是推翻帝国主义及国民党新军阀在中国的统治

郭化非运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观点,对当时中国社会各阶级以及政治表现作了认真的分析,认为“中国现在所有大资产阶级大都是买办阶级。这一买办阶级与国际帝国主义是连成一气的。”“中国民族资本主义(即工业资本主义)因受国际帝国主义压迫而不得发展。”“民族资产阶级因其本身力弱,敌不过买办阶级之进逼,于是即对买办阶级投降,后退不前进。”而“国内地主豪绅的势力便比民族资产阶级强大”,“这种地主豪绅之强大,自然是民族运动之大障碍。”“中国小资产阶级,因这种地主豪绅之破坏革命,乃亦表现非常犹豫和动摇。”郭化非从而论述道:“中国资产阶级的民族革命现正变成流产。则这一革命的完成,便必然要待于其他革命的阶级。”这个革命的领导阶级就是无产阶级。“中国无产阶级因受国际帝国主义和国内军阀政治上过重的压迫,他的政治斗争乃又非常英勇……并表示出他们很有领导中国民权革命之力量。因此,中国乃经变成流产的资产阶级的民权革命,便必须中国无产阶级来领导完成。”

他认为农民的解放要求有两个:“在经济上是分配地主的土地,在政治上是消灭豪绅地主的农村政权,建立农民的农村政权。”“农民的解放必须附和于无产阶级的斗争”,并认为这些要求和斗争“还不出于资产阶级民权革命之范围”。他高度评价了太平天国革命,认为这是中国土地革命之要求特别剧烈的最明显的表现,“只因为没有无产阶级领导,以致没有明显的统一的政纲,对外不能在思想的宣传上战胜满清的统治势力,取得一切被压迫民众的信仰与拥护:对内不能使组织与指挥统一集中,而遂终遭失败,但他始终表现出中国农民的土地革命要求之剧烈及其力量之伟大”。他认为“义和团暴动在表面上则是一种单纯的反帝国主义之农民斗争。其实上是一种土地革命要求之斗争。因为这时农民急剧的失去土地,完全是帝国主义之所施”。这一评价,揭示了义和团运动的主要动因。

郭化非分析了当时国内的政治状况,尖锐地指出:“中国现在的反动统治势力,在国民党新军阀之上,还有一种最上层的统治,即国际帝国主义之统治。这种统治直接出面的是国民党新军阀。实际上这种国民党新军阀只是国际帝国主义统治中国之直接工具。”“因此,中国目前的革命最主要的任务,就在推翻这种国际帝国主义,以国民党新军阀为其直接工具之在中国的统治。”揭露了国民党新军阀与国际帝国主义之间的主仆关系,也使人们更加明确了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对象,以便把反帝反封建反买办资产阶级的斗争密切结合起来。

(四)中国革命的发展必然要出现“苏维埃政权的割据”,而井冈山的斗争就是实现这种苏维埃政权割据的正确道路

这是该书的核心部分。

郭化非简要地分析了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实践,分析了中国革命的实践,从而提出了“中国目前革命的行动是要建立苏维埃政权。则这一革命的发展过程,便即是一种苏维埃政权割据之发展”的观点。他一再说明,“这里所谓割据,并不是与古代的山寨割据,扼守关口的割据,以及国民党广东式的割据一样”,“目前中国革命发展过程中之割据,乃是苏维埃政权——经济政治军事文化与内有群众拥护、外有群众响应的割据状态的发展。”他认为革命不可能同时在全国胜利,局部地区的苏维埃政权的割据,是各地斗争发展不平衡的必然产物和主要形式。

从这个观点,他分析了井冈山斗争的实践经验,他既受毛泽东的影响却又提出了与毛泽东等人观点有所不同的看法。郭化非在看到井冈山斗争的重大意义和丰富内容的同时,没有将井冈山斗争看得十全十美。站在理论工作者的角度,和总结经验的目的是为了推动今后斗争的深入,他在看到井冈山斗争在波浪式向前推进的同时,也不隐诲井冈山斗争曲折发展过程中的某些不足。他指出:“五井割据,完全是种筑垒守口的军事割据!这种割据,不仅是军事上守不住,单是敌人用经济封锁,也足使之坐而必败!”“因此,人们更不能以五井割据之失败,来整个的否认中国目前革命发展之过程,不是一种政权割据发展之状态。”因为湘南暴动、海陆丰苏维埃政权以至井冈山斗争,主要都是军事行动,这是当时客观环境所迫使,“这些割据还不过是种军事政治与群众的割据,而没有经济文化之建设。我们自然承认这种割据过程中之挫折,是很难避免的。”“我们更不应否认事实,目前中国革命的发展过程,事实上已经是一种政权割据状态的发展。”郭化非对井冈山斗争经验的分析,深化了我们对井冈山斗争的传统认识和评价。

在井冈山,毛泽东一再强调“‘工农武装割据’的思想,是共产党和割据地方的工农群众必须充分具备的一个重要的思想”[1]P50,但在强敌围攻下,井冈山当时政治形势和军事形势越来越严峻,最终在1929年1月,红四军决定离开井冈山。究其原因,经济困难也是一个重要因素,这在宁冈柏露会议上已有充分的表明。其实,井冈山斗争时期,在紧张的军事斗争的同时,根据地也提出过文化要求,进行了土地革命和苏维埃政权建设。不论当时是地方党领导苏维埃政权,还是军队党领导苏维埃政权,井冈山斗争的客观实际,就是共产党领导工农群众对白区反动政权的一种政权割据,不过这种政权割据,较多地表现在军事斗争上,并依托于革命武装。由于军事斗争残酷,井冈山斗争时期,实实在在来不及从事过多的苏维埃政权经济和文化建设。当时的经济只能主要靠打土豪筹款子和没收地主豪绅财产来解决。文化工作较多的表现在宣传和对军政干部的教育培训上。井冈山斗争中开展过一些经济活动,如建立红军公卖处、建立红色圩场等,在当时还不能影响整个经济活动,为红军及根据地人民增强多大经济实力,所以強敌四围,形势不利,红军只能外出游击,红四军下山是必然的(当然也有为了发展革命形势、扩大斗争范围的因素)。

毛泽东论述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时,提出了一系列条件,非常精辟和中肯。郭化非在《中国革命之路》书中,也有这些观点,不过没有毛泽东那么集中在一个段落中论述。郭化非分析了当时国际形势和国内形势,提出了“苏维埃政权割据”的可能性和客观性。他除了从政治、经济、地域等条件论述外,还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观点,即动荡的社会时期,“世界上可以有各国对世界之政权割据”,中国国内也客观存在着军阀势力对全国政权的割据局面,因此,红色政权的割据也必然是可以存在的。“朱毛贺龙各部红军终能在四面反动势力包围之下艰难困苦的发展和壮大,这亦不是偶然的!”而且他还认为当时“这种两种(或多种)相反政权并立和对抗的建立,即是一种政权的割据状态(割据局面)。”接着他从经济与政治等方面作了分析,认为客观上不但存在红色根据地对白区反动政权的军事割据,而且还存在经济割据和政治割据,这都是政权割据的重要内容和因素。

郭化非看到了“中国的经济状况,便表现出一种地方性”这个现实,认为“这种经济的地方性,纵然还不够决定中国革命之发展,是种政权割据之状态,但却足以证明中国目前革命而有这种政权割据状态发展之可能的根据。”为了说明这个观点,书中特别引用了毛泽东的一段话:“经济的独立性,乃是产生政治割据的必然背景”,书中注明这句话引自“毛泽东先生的政治演讲”。可见郭化非听过不止一次毛泽东的报告和演说,受过毛泽东的理论影响,也可能有机会与毛泽东谈论过相关问题,并得到毛泽东的鼓励。郭化非认为,军阀混战不休“这种反动政治之割据,足以说明中国革命政治之建立,亦必是种割据式的发展”,“各派军阀割据,必然使各派割据区域内革命条件之生长不能有一致的成熟,而有迟早先后之差异”。这是说革命发展具有不平衡性。帝国主义在中国划分势力范围,导致和促使了各派军阀争权夺利,“这种国际帝国主义在中国之统治,亦是一种各派在各区域内的割据。”“这种各派区域的割据,使各种革命条件在其各割据区域内之生长,必然有参差不齐的殊异。”这些条件,为一定区域产生并发展红色政权的割据作了准备。

当时由于敌人过于强大,而革命力量蒙受了国民党大屠杀后处于低潮之中,现有的红色政权都在山地红色区域内才存在,这又是别于外国的例子。郭化非分析了这种现象,认为当时存在的如井冈山斗争那种形式的红色割据属于“山寨割据”。“这种社会史上之山寨割据,其历史的遗传性作用,足以使革命当在困难之境时,而起山寨割据之退守的倾向(朱毛红军之生长存在,对这点有重大的关系。)”这里必须肯定的是:井冈山斗争是毛泽东领导湘赣边秋收起义工农革命军“退兵井冈”的结果,处于革命低潮、敌强我弱不利条件下的革命力量,退兵山寨(当含农村)才能休养生息,保存实力,这才是具有战略意义的行动。井冈山斗争是伟大的,是具有开拓意义的大事,在党史军史政权史上有光辉的一页,是攻城失利另谋出路的一种新的探索。

关于政权割据中的重要任务和红色割据发展的条件,郭化非在《中国革命之路》中作了详尽的论述。他认为苏维埃政权割据的重要任务有四个:第一,发展农民的游击战争与地方暴动,并认为这“乃是保持政权割据之必要的一种军事政策”,这与毛泽东提出的“工农武装割据”的思想是一致的,只不过郭化非说的是井冈山红色割据的实质(苏维埃政权割据),而毛泽东说的主要是红色割据的表现形式(工农武装割据)而已;第二,组织经常的红军,并认为“这种红军除为夺取城市政权,扩大割据区域之用外,还可以做发动群众斗争之助力”。这也是毛泽东所倡导和要求的;第三,建造军事根据地。他认为其意义在于“工农夺取政权的革命斗争,必须是工农兵群众的武装暴动,而不是没有群众的流寇行动”。“中国新的革命之发展,既必然是种政权割据的状态,而不是一种总暴动成功。在这割据过程中,又必须组织经常的红军,因此,军事根据地之建造,乃便是必须的。”毛泽东、朱德在井冈山期间,就曾建造过大小五井和九陇山两个军事根据地[1]P53。第四,加紧敌军运动。他认为,“单是工农暴动也还不能产生广大红军。的确只有工兵暴动,才有广大红军产生之可能。”

论及红色割据的发展时,郭化非认为应具备三个条件:第一,反动统治势力崩溃之程度,即利用新军阀的冲突来寻机发展壮大革命力量;第二,割据区域外革命浪潮之程度。这个论述很合符辩证法。事物的发展固然内因是决定因素,但不可忽视外部条件的推动作用。郭化非说:“如这种革命浪潮是剧烈的,高涨的,与普编〔遍〕的,则革命割据发展之范围,便必定是进取的大块的,是或至于全国的。如是低落的和缓的,则革命割据发展之一范围,便必然是退守的小块的。”第三,小资产阶级倾向与群众组织和斗争之程度。所以,他认为宣传教育民众和团结小资产阶级是重要的,并认为“中国目前的反动政权,因是买办地主封建成分占多量的复杂政权,小资产阶级很少有参加政权之机会,这点亦是驱使小资产阶级倾向革命的条件之一”。

(五)理论与革命文化建设实在是一件不可忽视的重要工作,认为“理论战胜敌人比武力轻活万倍”

《中国革命之路》在当时就非常明确地提出建设“共产主义文化”的问题,实在是我党革命根据地建设史上的一个重要贡献。

郭化非说:“革命的产生和发展,是根据于经济政治上之原因,可是,革命的发动,却很有赖于文化上的力量。”“思想的先驱——文化之流侵,比暴动的前驱——军事之进攻,速度快得非常。理论战胜敌人,比武力轻活万倍。”他还引用了列宁的话来作论证,而且认为“如果当理论家研究过去之一切社会现象,求出了他的历史规律,和社会现象流变之趋势的时候,却又可以告诉政治家以行动之正确道路,而变成政治家的先师了”。这充分说明,郭化非已认识到了文化、理论和宣传工作于革命斗争的重要性。他认为,革命是民众的事,“革命发动,首先一个条件,即是要有广大群众对革命强烈的拥护。”“群众不了解革命,要持久的拥护革命,是最难没有的。”而“要使群众了解革命,要在群众意识上有使群众拥护革命的建设,于是便必须要依赖于革命的文化之力”。这就是革命宣传工作的意义。

郭化非为了说明这个问题,对文化的意义和作用作了一段阐述,意在说服人。他说:“因为文化是一种富有艺术性的东西,而(且)是一种艺术的主要成分与形式。只有建筑在艺(术)上的情绪,才有真正的有用的力量。我们曾经聆听过,许多宗教徒,常常为他的教义而牺牲生命,实际并不是宗教在政治军事上的势力所驱使,而乃是宗教艺术的文化魔力!”同样道理,干革命就少不了革命的艺术的文化。郭化非说:“革命文化在中国资产阶级革命过程中之作用,已经证实了他的力量之重大。至于卢骚(梭)之人权宣言(《民约论》)之于法国革命,马克斯(思)学说之于欧洲社会运动,其力量之伟大,则更不必述。”他列举了辛亥革命以来革命思想、革命报刊、革命文化所起到的唤起民众、提高人们觉悟的作用,又把这种论述引回了井冈山斗争的实践。他说:目前的这种政权割据“便必须不仅是军事政治经济等之割据(局部的建设),而还须有文化组成(政权是包括军事政治经济文化而言)。这种文化的成分,普遍必须不仅是简单的传单标语壁报画报等以为足,而还必须有文化的建设(学校剧院图书社日报月刊杂志丛书等)。”这提得多么具体呵。他明确指出:“这种革命文化之建设,在政权割据中,乃是一种必然的革命的动力。”“革命割据的文化建设,其作用则是:一对外鼓动宣传;一对内教育宣传。”这就把宣传教育群众、瓦解白军和党内、革命队伍内部的教育结合起来了。这无疑是一个理论贡献,是与后来毛泽东写作《古田会议决议》的精神相一致的。

为什么郭化非这么看重革命文化的作用?笔者认为,这是革命斗争实践给他的启发,也是他学习马列主义理论,并用于观察社会、指导实践的结果。早在1925年前后,他在吉安从事学生运动、工人运动时,就非常重视革命理论的传播和深入民众中进行宣传鼓动工作。是他率先走出校门,深入到又苦又累的染布工人中,向他们进行革命启蒙,并在此组成吉安第一个工会组织。在万安暴动和井冈山斗争实践中,他又有新的体会。他说得好:“中国目前革命现时的斗争,即是一种夺取广大群众的斗争。这种斗争,除开用革命文化建设宣传之力量,暴露反动统治的一切罪恶,特别是揭破改良主义的欺骗面具,与明白显示群众以革命之出路外,别的任何力量都不足以胜过敌人。”唤起民众,让他们明白苦难的根源,翻身的出路,看到光明的前途,才能争取群众,壮大革命力量。郭化非分析说:“中国因经济政治落后,随着文化亦极低落,普遍广大的群众虽极受剥削阶级与一切反动势力之掠夺土地,终迟滞不得觉悟,虽已经有些部分的比较先进的群众在有些地方零碎的局部的坚持艰难困苦的斗争,他们亦都还看不清目前革命的出路。这样的现象,要使革命有普遍的发动,便必须要有一种革命文化做其强有力的推动力。”

(六)目前斗争虽然艰难困苦,但革命一定会胜利

《中国革命之路》高度评价了红色区域的革命斗争,并对革命的胜利充满了信心。他认为,当时不但国内形势有利于红色区域的存在和发展,“明显的表示出中国目前革命很有夺取一省或几省的政权之可能的胜利的前途”,而且国际形势也对中国革命有利。郭化非说:“国际帝国主义之整个的矛盾冲突,目前虽还在暂时稳定之最后阶段,还没有爆发第二次整个的崩溃,但其准备,是已经正在日益趋向于剧烈的高度,不久的将来,很有爆发第二次帝国主义世界大战之可能。这一现象,自然更要给中国革命一个极大胜利之机会。”这是多么有眼力的预见呵,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局,产生了一个社会主义阵营;抗日战争的胜利,为中国革命的全面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郭化非在全书的最后,满怀信心地说:“中国目前革命之发展的命运,现时虽然是一种艰苦困难的境遇,但其前途,则是乐观的胜利的前途(土尔其匈牙利等无产阶级这种失败、在中国目前革命,是绝对没有的。因为中国目前革命,即退一万步说,充其量亦还有局部的零碎的地方的片块的政权割据之胜利!)。”这一见解,同毛泽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思想是完全一致的。

三、《中国革命之路》的意义

《中国革命之路》是新发现的、草根式的对中国革命问题研究的理论专著,凸显出它的特殊意义。它不但丰富了原有的井冈山斗争和苏维埃区域史研究,也为井冈山斗争、红色区域史的研究拓宽了领域。《中国革命之路》的出现,说明对中国劳动人民的翻身解放,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斗争,中国革命究竟该走怎样的道路才是正确,并最终将革命引向胜利,这些重大的问题,不但中央级、省级高层领导人在思考,而且党政领导层也在思考。这不难理解。因为一场触及人们灵魂,触及整个社会体制,波及社会方方面面、闪动血雨腥风的大革命,谁都很难置身度外,行动起来容易,要一再取胜,最终成功就不容易了,这必须赖于路线方针的正确,行为方式的对路,领导人的睿智,理论的思考,队伍的团结,和知难而进的不懈奋斗。对此,一般群众较多的可能是无意识的关注和卷入,而有一定文化和政治觉悟的人,尤其是责任心强的共产党人,则是一定会主动参与,而且会上下左右多方比较,来找出正确答案。郭化非这样的井冈儿女,表现出的就是这种革命的高度的理论自觉精神。他们的努力和思想成果,不论品位高或低,都是汇入全党智慧的一淙细流。

江西不乏英才。在革命战争年代亦是如此。郭化非写出的这些思考,明确而真切地告诉当时坚守斗争的干部群众:井冈山斗争开辟的道路就是“中国革命之路”,这一理论指向极有意义。因此,党史界、学术界应该对这部名不见经传的草根式理论专著予以关注。

[1]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A New Finding of Monograph on the Theory of Red Political Power in the Period of Struggle in Jinggangshan:the Author of Chinese Revolutionary Road and his Main Views

WANG A-shou
(China Executive Leadership Academy Jinggangshan,Jinggangshan,Jiangxi 343600,China)

In the early days of the agrarian revolution,when Mao Zedong began exploring the Chinese revolutionary road from leading the Autumn Harvest Uprising and the struggle in Jinggangshan,Guo Huafei,a communist in Jinggangshan,was thinking this question too.Guo took a part in Wan’an Insurrection and the revolutionary practice in the Hunan - Jiangxi border area,and he agreed with Mao Zedong in most points.He studied the struggle in Jinggangshan according to the spirit of the Six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PC and published Chinese Revolution Road in October 1929.He thought the workers’and peasants’independent armed regime was essentially a local power and it was a new revolutionary method for China.He argued that the final purpose of armed struggle was to strive for the nation - wide political power,and the party’s leadership should be persisted in to finish the important task of armed independent regime,and he emphasized the function of communist culture in advancing the revolution.What’s more important,he believed that the revolution would obtain the final victory even when facing all kinds of difficulties.Chinese Revolutionary Road enriched the studies of the revolutionary road in China.

struggle in Jinggangshan;soviet power;Chinese revolutionary road;Guo Hua-fei

D231

A

1674-0599(2012)06-0036-08

2012-10-28

王阿寿(1949—),男,原名耿艳鹏,山东寿光人,吉安市中共党史学会副会长,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特聘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赣西南革命史。

(责任编辑:贺文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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