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周卓,罗波加
(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马克思主义是当代中国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础性组成部分,理所当然应当在社会生活中,尤其是社会治理中发挥指导作用,因此也就有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要求。然而,这样来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必要性,显然说服力不够,因为它没有涉及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大众需求的关系。只有明确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大众的关系,才能进一步阐明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必要性,也才能在此基础上选择和设计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有效途径和方法。本文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本质出发,来论证面向实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根据与旨归,并试图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寻找新的途径和方法提供思路。
马克思的“实践”思想是对哲学本体论的革命,主张世界只有相对于人来说才有意义。马克思说:“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1](56)对此,我们应当这样理解:实践就是包含人作用于自然和人类自身社会生活的活动,或者说,实践构成了人的生活世界。在这里,人的生活世界是人的活动与社会现实的统一体。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把人的活动分为三类:理论、实践、制作。理论只限于沉思的活动,制作是指依据外在的目的生产出产品,实践则是指追求善的活动,有研究者认为亚里士多德的实践是指包含伦理的以及更高的思辨的有选择目的的运用的活动。[2](20)后一种解释将实践与制作区别开来,制作的对象是自然物,是依据自然界的规律来生产出产品,从产品的制作本身来看无需涉及伦理,关于制作的研究后来形成了自然科学和技术。实践则是人们处理相互之间关系的活动,追求善是人之为人的本质规定,人在社会中活动必须受到伦理的约束。康德继承了亚里士多德的实践概念,在狭义上把实践理解为人们的道德行为和政治活动等。黑格尔提出了劳动的概念,实际上使得实践的概念扩展到人们改造自然对象的活动,同时他也指出:“一个人劳动时,他既是为他自己劳动也是为一切人劳动,而且一切人也都为他而劳动。”[3](56)这说明,黑格尔的劳动概念的重点仍然放在人与人的关系上。马克思在他的《1848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劳动作了深刻的分析,他不是在工具和技术的意义上分析劳动,而是从劳动关系展开分析,从工人劳动的异化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不正义、不平等,批判了在私有财产制度下社会的不道德、退化和愚钝。
综合亚里士多德、康德、黑格尔和马克思的实践和劳动的概念,本文认为马克思的实践概念是一个总体实践概念。活动是一切生命物质的存在形式,但普通生物的活动是由自然关系所规定的,非目的性的,而人具有意识和目的追求,因此所谓实践,就是人的在意识指导下的、有目的的活动。实践的目的是由人的意志和意识所规定的,是由内在发出而指向外部的。根据实践的对象不同,又可以将实践划分为两大类:改变自然的实践和改变社会的实践。改变自然的实践即是创制出产品的活动,改变社会的实践即是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活动。显然,创制活动更多地是由自然规律所规定,但是由人类所发出的这种创制活动却是最终指向社会,带有鲜明的目的性。据此看来,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源自于对大众实践的反思,因而是面向实践的精神提炼,是时代精神的精华。从大众实践中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同时又以指向大众实践为其理论归宿,因而本文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本质上讲是一种实践哲学。但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是解释实践对象的部门科学,而是对实践本身进行反思所形成的理论。这种经由反思而得到的理论,是关于人的本质,人的生存目的以及人生的意义等等的理论。那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种理论特质便为它的理论回过来指导大众的实践提供了基础。
动物按照自然规律所规定的方式生活,而人类作为具有自由意志的动物能够按照自己的选择来生活。在当代人的社会活动中,法律、道德、家庭、国家、社会组织(市民社会)构成人们的社会生活的主体。马克思指出,在现实中,私法、道德、家庭、市民社会、国家等等依然存在着,它们变成人的存在和存在方式,“在它们的现实存在中它们的运动的本质是隐蔽的。这种本质只是在思维中、在哲学中才表露、显示出来。”[4](110)确实,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缺乏哲学思考导致人们对许多社会现象和问题认识不清,引发进一步的错误行为。那么,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实际上就是要将面向实践的哲学与大众切实的生活联系起来,让马克思主义哲学成为人们生活中的指导原则,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意识形态教育上。
哲学研究的实践主要不是改造自然对象的生产活动,即技术活动,而是受道德、平等、自由、正义和幸福观等价值观影响的社会活动。制作等实践活动的目的是获得有用的产品,制约这类实践目的的因素主要是外在的自然规律;而与人相处和政治参与的目的是指向人类自身的,为的是使人自己成为像马克思所说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由于实践具有目的性,而目的是人作为意识主体所决定的,人们做出某项实践的决策,其目的又是由人们对生活意义的看法,即价值观决定的。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使命就是帮助大众澄清生活的意义,使尽可能多的人获得正确的价值观,能够明辨社会生活中的是非,增强幸福感。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57)在马克思看来,哲学的功能不仅如哲学家所研究的用来解释世界,而且更应该用哲学来指导人的实践,改造人的生活世界。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在经历了几十年之后仍成效不显著,是因为把哲学仅仅当作是解释客观世界的方式,当作所谓“科学的科学”。于是,哲学被当作认识自然世界的方法论。这种方法论因为是对自然界的认识,把它应用于人类社会活动的认识,则变成了所谓的客观规律,对人们而言这些规律是外在的强制,而这并非人类社会生活的现实。如前所述,实践包含改变环境和改变人两个方面的内容,而通常所说的作为方法论的哲学,仅仅是指改变环境的一个方面,相对于人改变自身来说只是外在的,因而无法被人们接受用来改变自身。实际上,哲学研究的就是生活世界,而生活世界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是人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是人们从事政治活动、经济活动、文化活动和社会活动的实践,哲学给人们提供的不是理论指导(说教),而是对这些实践活动的反思和澄清,以便获得清晰的、有意义的生活。哲学应当积极面对新时代生活中的新现象、新问题,做出澄清,帮助大众寻找积极的生活意义。
我们生活的基础是物质生产,经历了短缺经济的痛楚,改革开放解放了人们的思想,也解放了生产力,快速发展、快速致富使得数量型的概念占据了人们思考的中心。人们追求速度,追求效率,可是,速度快并不一定带来效率高,效率高并不一定带来效益好。而且,这几年来在我国,追求过快速度带来的是短命的住宅和桥梁,原本引以为荣的世界最快的高铁却因追尾的惨重事故而不得降速。信息产业几何式速度的发展,使得虚拟世界很快成为许多人流连忘返的地方,缺乏面对面的交往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冷漠,网络上的欺诈更是让人防不胜防。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就应当针对速度、效率与效益、虚拟与现实这些问题,给予大众分析的方法,帮助他们反思这些问题,重新确立正确合理的价值观,明确生活的意义。
马克思主义哲学虽然具有意识形态的功能,但与其他的意识形态不同,马克思主义哲学除了反映工人阶级和劳动群众的利益诉求外,它更要求以这种哲学来武装劳动群众,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历史使命,从而主动积极地投入到变革社会的洪流中来。在工人阶级和劳动群众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政权后,他们的主要任务便转为发展生产力和促进社会公平上来,而且这是一项全新的事业,需要具备正确的世界观和反思分析法来认清社会发展的新现象,把握社会发展规律。因此,不能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当作仅仅是执行意识形态宣传的手段,应当转变把哲学当作唤醒工人大众阶级意识的工具的做法,以马克思主义哲学贴近大众的生活世界,帮助他们获得关于自身生活意义的正确看法,这才是当前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主要任务。
人是自然人,同时又是社会人。前者表示人作为客体受自然律支配,后者表示主体具有自由意志,即精神。精神能够思考对象,获得关于对象的本质的知识,在这里,精神对自己的本质,即能够思考的确证需要在其对象中显现出来。可是,思想毕竟不是现实,思想的内容要想外化为现实,只能经过实践。显然,实践是思想外化的活动,哲学作为思想的原则能够帮助大众更好地设定自己的实践。亚里士多德认为,人与动物都有感觉,感觉会引发机体的活动,但“感觉不引起实践”,因为“选择是实践的起因”。[2](168)在这里,实践的关键是选择,即做什么、为何做、如何做,可是人们依据什么来进行选择,这又要进一步来分析。一般来说,人的动物性决定了人具有依赖感觉而行动的动物精神,这是现代行为经济学者提出的一个概念,意指人们的许多经济行为受动物精神支配,并不总是理性的。[5](Ⅶ)人的社会性决定了人必须依理性的规则和目的来选择行动。本来依据动物精神是被动的,谈不上有选择,但在动物精神和理性之间则有了选择,古典经济学假设人在任何情况下的决策都是有理性的,否定人有非理性的动物精神,结果是经济危机不断袭来。所谓人要有自知之明,就是在决策时要警惕和控制自己的动物精神,尽量依照理性来做选择,而反思自己的动物精神和建立理性思维,非哲学不可。
长期以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唯物辩证法被解释成方法论,甚至被当成能够指导一切的方法,这种将辩证法作为万能工具的做法导致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滥用,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大众化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众所周知,马克思是在批判黑格尔的唯心辩证法的基础上,将其改造为唯物辩证法的,马克思在批判黑格尔的辩证法时指出:“那种已经不是向外部而是仅仅在自身内部进行的抽象思维运动,就是说,纯思维的辩证法是结果。”[4](100−101)在马克思看来,辩证法在黑格尔那里只是精神运动的抽象形式,是黑格尔思辨哲学的基础,而非方法。形式与方法不同,形式与内容是对立统一的关系,形式由内容所规定,因而不能把某一类形式作为万能的公式方法去做任意的套用,这样的做法会产生荒谬的结果。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6](24)这表明,马克思改造后的辩证法是一种对世界的根本看法,是属于世界观而不是方法论。
哲学反思不同于方法论。尽管方法论要对具体方法所隐含的前提进行哲学分析,但它毕竟是分属于不同学科的,例如社会学和经济学、物理学和化学都有各自不同的方法论。而且,方法论起着选择方法的作用,因而与方法一样,都指向外在的目标,是为了达成目标所使用的工具。源于实践、又指导实践的哲学反思则不同,它以实践者为主体,同时又以实践为对象,即实践者在反思中澄清自己的思维,并在实践与反思中发展自己的思维能力,使主体更具有理性。不善于反思的个体在遇到问题时只是以过去的经验简单地予以应对,过后也不会进行反思,这样,他的理性思维能力就得不到提高。善于反思的个体在遇到问题时,首先要判断情势,在自己的经验库里考察是否有相匹配的经验,同时对这些经验进行反思,考察其合理性,最后做出决断,这样,他的理性思维能力就在实践中得到不断提高。
长期以来,我国一些理论宣传工作者基于急功近利的考虑,将马克思主义哲学方法论化,再由方法论进一步变为实用的方法,最后再变为操作性的技术化。这种倾向是很危险的,也是脱离了马克思哲学之本义的,因为技术操作脱离了价值考量。随着科学技术的巨大成功,工具论被人们从生产技术领域移植到社会领域,提出了社会技术和社会工程的概念,政府也常常把公共政策当作工具来使用,寻求以技术手段来治理社会。持工具论者忽视了工具(或技术)也是抽象的产物,某项工具的应用要受到严格的条件约束,而具体的社会问题却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他们企图一劳永逸地采用某种工具使问题得以解决,但事实上没有一种方法或工具能适应所有的情况。而哲学能为人们应用方法和工具提供反思性原则。因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目的是为大众实践提供反思性原则,以保证大众实践避免一味地走向工具论的道路,而是应该要让大众时刻地保持一种理性反思的意识,用一种开放全面的思维去思考问题。例如,辩证法要求从全面性、过程性(历史性)、和普遍联系性来看待社会问题,依事件的发生过程来选择或开发合适的政策工具,而不是简单地套用某些在其他地方被证明是有用的政策工具。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其时代性就体现在它源自当代大众的实践,作为“精神的精华”它又必须而且能够指导大众的实践。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生命力就体现在它的大众化中,可是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事业进展并不顺利,这里的主要症结在于推进者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仅仅当作意识形态的教育,忽视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面临的受众的多样性。本文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其大众化的关系就是实践哲学与哲学实践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基于实践的哲学理论体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大众化则是哲学分析和反思方法在生活实践中的应用。然而,大众生活实践的形式与内容是多样的,这就需要一部分哲学工作者走出理论书斋,面向社会、面向人们的生活,开发出有针对性的、可操作性的方法,通过宣传、讨论、对话、咨询等方式普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精髓,提高大众的理性思维素养,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的涉及工作决策、家庭生活、教育学习等方面的问题。
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曾经指出:“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是,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1](9)马克思在这里清楚地告诉我们,人是哲学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在于他的实践,实践的本意是人的追求善的社会活动。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工作应当紧密结合人的社会活动,即面向政治活动、经济活动、社会工作和教育活动,提出基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分析范式,如制度范式和伦理范式,以及价值观分析,来帮助人们反思自己的社会活动。例如,针对当前社会的信用缺失较为严重,工作的责任感被轻视的情况,可以发展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的责任论,将其纳入公务员和企事业单位的工作培训中。责任不能陷于空谈,而应落实到个体,具体可以设计成以个体为本位的责任论:①责任蕴含结果的承担,必须有一个最终的承担者,最终意味着不可再分而集体是可以再分为个体的;②责任需与相应的自主权结合,没有权力者可以不承担责任,而权力是由个体来行使的;③责任意蕴回应,回应者应当是决策者,最终的决策者是有权拍板者。这样的培训就是有针对性的,具操作性的,有助于提高决策者的责任感,减少决策的失误。
当代美国和欧洲的一些哲学家认为专业哲学正变得越来越技术化,局限于学术界的范围,使哲学丧失了它的生命力,因而他们也在努力推动哲学理论的实际应用,向普通民众普及哲学。特别是八十年代以来,哲学大众化在欧美许多国家被作为哲学实践而盛行,在美国出版了《国际哲学实践杂志》,在英国出版了《实践哲学》杂志。实践哲学是指将哲学理论、技术和方法应用于众多的专业和工作领域中。美国有 Lipman教授的“儿童学哲学”项目,美国和加拿大的多个城市设有哲学学校供人们研修。欧洲许多国家流行哲学咖啡吧,专业哲学工作者在那里主持哲学讨论会,开展哲学咨询活动。由于国情的不同,西方国家的哲学实践运动不承担意识形态宣传的使命,主要是为了解决个体精神价值层面的问题,许多从事实践哲学的工作者为我们提供了值得借鉴的哲学大众化的多种途径和具体方法。
“构成实践的,不是行为模式,而是最广泛意义上的生活。”[7](79)生活世界构成了人的实践活动的领域。我们过去在进行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活动时,往往将生活世界只看成是集体的实践,而忽视了个体的实践,导致许多人将哲学看成是极度抽象而与个体生活无关,排斥生活需要哲学反思的理念。但事实上,无论个体是否有哲学的反思,他都必然会依据一些于他来说是根深蒂固的前提预设来行动,这就是非反思的自然思维。在自然思维指导下的个体往往忘了人的生活意义,使自己陷入外在事物的控制之中。有哲学反思精神的个体常常会问自己:我们理解了生活本身吗?生活究竟是什么?我们知道如何改变自己的生活吗?我们知道自由选择是什么意义吗?我们与他人的关系应当怎样?等等。日常生活的反思与哲学意义上的反思十分切近,只是哲学层面上的反思要比日常生活反思要更加的彻底以及全面。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质是实践哲学,它源于大众的实践,又可用于指导大众的实践。因此这样一种系统而又深刻的理论适合了大众的需要,也能够为提升大众的生活质量提供理论指导,因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大众化也就有了它的正当的必要性。实践的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变化性,当实践变化了,我们的用于指导实践的理论当然也要随之变化。如果说,在革命战争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要使命进行革命的意识形态宣传,唤起大众的觉醒,这就要靠集体的重要作用,那么在和平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要使命就是创建和谐的社会,帮助大众认清生活的意义,这就要落实到个人。讲理性,不盲从,真正实现以人为本的社会发展,基于这样的思路,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回到大众的社会实践,哲学大众化才会取得良好的效果。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5.
[2]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M].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3.
[3]黑格尔.精神现象学[M].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7.
[4]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 人民出版社,2000.
[5]阿克罗夫, 希勒.动物精神[M].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09:VII.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75.
[7]伽达默尔.科学时代的理性[M].北京: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