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两大国的竞争和互动正沿着大国关系熟悉的各个层面展开,但中国舆论中,一些人把中美的意识形态之争放到了统领位置,仿佛价值观之争反映了中美关系的全貌。美国的一些精英也很愿意这样的看法在中国普及,因为现在正是中国社会在价值观上比较困惑的时候,这有助于美国巩固优势。
美国与苏联当年的竞争,其实也是多层面的,其中意识形态层面和地缘政治层面都很突出。但后来美苏的这两大竞争面变得高度重合,并随着苏联的解体,美国一并得到了胜利。
今天的中美完全不是美苏当年那回事。中美有竞争,合作面也出奇的大。双方的竞争表现因合作及全球化的牵制,变得更复杂:不那么张扬,有时只做不说,或者只由媒体或智库说,政府不说。
价值观差异对中美的渗透并非无所不在,其破坏性也本应很有限。中美在经济、环保、地缘政治、发展模式等其他领域的摩擦和竞争往往触动更现实的利益。然而美国在其他领域令其自信的资源快速流失,它现在越来越惯用价值观竞争的优势,补其他资源之不足。
回顾这几年,美国对华“发难”效果最好的,都是用意识形态打头阵,但后面往往跟着从经济到地缘政治等美国最想要的各种利益。由于中国一些人同美国的价值观已有共鸣,在谷歌退出中国市场、要求中国“尊重少数民族权利”等对华摩擦中,美国对非意识形态利益的隐藏得到一定成功,中国社会团结受到了干扰。
中国社会必须找回并巩固一个清醒:中美之间最大的结构性紧张点是中国崛起这个事实,美国对中国的绝大部分担心和防范都是围绕这个事实展开的,而中国最要保卫的也是这个事实的继续扩大。我们试图把中国崛起变成全人类的共同受益过程,但即使这样,美国人对它的感受肯定也跟中国人不一样。
未来真正受威胁的,正是中国崛起得以继续的各种环境。中美的绝大多数摩擦,深层的缘由都将出自这里。或许美国人也觉得世界保持政治的多样性没什么不好,他们未必喜欢千篇一律,但在意识形态上攻击中国可以带来丰富的后果,而且可以事半功倍。
中国崛起是中国人在现实世界中实现各种利益的国家级打包,内部利益细分的困难自然存在,但内部的纷争不应导致国家对外竞争环境的恶化,中国应尽量避免某支内部力量为了改善在国内竞争中的地位,而与外部力量相互借重。
但这不是谁发出个号召就能做到的,言论自由的扩大必将对中国社会的团结造成某些挑战,中国不可能再用“统一思想”的老一套来应对。有意或者无意配合西方对华意识形态攻击的情况,在中国早已层出不穷。中国社会的团结必须在这样的新现实之上构筑。
这是很重要的构筑,它的成功可以帮中国在外界压力下敢于坚持,在被动中逐渐积累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