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张勇手,原名张永寿,电影演员、导演。山西汾阳人。1948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十八兵团随营学校学习,不久被选送到文工团。1951年3月参加抗美援朝,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文工团团员。
1957年应邀在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故事片《黑山阻击战》。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历任军文工团分队长、队长,八一电影制片厂演员、导演。是第四届全国人大代表。1958年后相继在《英雄虎胆》、《县委书记》、《海鹰》、《赤峰号》、《林海雪原》、《奇袭》等片中饰演主要角色。1974年后任导演。导演的影片有《祁连山的回声》等。
苦难度日的童年
我是山西汾阳人,就是出汾酒的那地方。好像人们对这个汾阳县城不是很了解,但是杏花村嘛,这个名气很大。不是有句诗叫做“牧童遥指杏花村”,这个倒是给我们家乡增了不少光。
我家是农民,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他是一辈子斗大个字不识三个,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个很贫苦的农民。大概我估计熬到最后能够娶起媳妇的时候,就把我妈妈给娶过来了。但是我妈妈已经有三个孩子,她的前丈夫已经死掉了。她带着三个孩子嫁到我父亲家,然后生了我。三年之后,老头大概也不太高兴,又赶上抗日战争爆发,老头就死了。所以我这个家庭我原先都不知道,是后来发生过一件事情以后,他们弄出个专案组到我家乡去调查,才查出我是三代贫农,所以我就凭着这个三代贫农的身份在这一生当中没出过什么大事,躲了好些灾。所以出身好,当时来讲是一个很重要的事。
我一生当中,小时候丧父,这是一个不幸,这个对我的童年时期来说幸福度就已经减去了一半,或者说就是几乎完全没有幸福了。我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哥哥们都分出去过了,家里只剩下了我和我母亲。我大概在家乡待了14年,上了几年学。我上六年级的时候,快要毕业了,家乡解放了,那会儿是1948年。解放以后我参了军,参军就分到了当时刚刚宣布,还没有成立的,原来是叫太岳军区,是晋冀鲁豫军区的第八纵,后来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六十军。我就在这个单位的文工团。去的时候才15岁,还算是个小孩。
走向胜利的解放战争
我那时参军原想的,就是那种叫做“骑马挎枪走天下”,是属于光宗耀祖的那种想法,解放前对小孩子的教育还是这种思路。我参军去的是十八兵团的随军学校,也叫晋中公学。当时还有一个贺龙中学,我没考。晋中公学的校长是徐向前,我们山西人,所以我就考的是晋中公学。到晋中公学中学后大概不到三个多月,就有了文工团,当时十八兵团有四个文工团,有兵团文工团,还有六十军、六十一军、六十二军,三个军都有文工团,这四个文工团都到晋中公学来挑选人。结果我被六十军给选去了。因此从学校没有毕业,就直接分配到六十文工团去了。到了六十军就赶上了太原战役。
平津战役结束后,太原就成为当时华北地区最后一个据点。我们去的时候赶上欢迎十九兵团、二十兵团这些打完平津战役赶来参战的部队。中央军委决定组成以徐向前为书记的中共太原前线总委员会和以徐向前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太原前线司令部,统一指挥参战部队。太原战役长达6个多月,我们付出了4.5万人伤亡代价,可以说是解放战争中历时最长、战斗最激烈、付出代价最大的城市攻坚战。在战斗期间,我们宣传队和战斗人员一块行进,亲身经历了惨烈的过程。以此为开始,我有幸参加了解放战争的末期。太原解放后,部队西进,从潼关一直打到西安,把西安解放了。然后在西安呆了一段时间,又打到宝鸡去。这时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我记忆犹新,当时我们正在宝鸡。因为下一步我们还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推进,还在等待上级的命令。
在部队一开始推进时,基本上就是部队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进。但是从宝鸡出发我们就下放到连队去了。我们爬过秦岭一直追到了四川成都。但这时的仗打得都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因为剩下的就是敌人在逃,我们在追,成追击战了。有一次遇到一个叫“朝天崖”的崖口时,国民党上不去,我们上去了。双方穿的衣服都差不多,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来不及换装,都是缴获什么穿什么。双方互问你们是哪部分的,那边一问,他们就瞎说一通。然后一看嘉陵江下边黑压压一片,都准备渡江守着这个崖口。但我们已经站在崖口了,这时候部队沿线已经布好了。不知道这船绳因何断了,这船就顺江而下。我们部队见状就开火了,一开火,国民党的部队哗啦啦全散了,跑到岸上去了。这个时候,我们接到一个命令,必须放弃这里的战斗,部队要沿着嘉陵江继续前进,去保护广元的一个桥梁。那个桥要被国民党炸了,我们就过不去了,我们的任务就是一定要抢下这个桥来。我们部队没吃没喝呢,接到命令仗也不打了,就顺着江拼命向前跑。跑到广元,国民党就跑了,剩下的就是他们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吃的饭,也就正好成为我们的饭了。
当时战争给我带来的就是追击、胜利,没有别的什么,那时候的战争就已经变成这样一个境界。我随着部队从太原开始,可以说就这么一直打过嘉陵江,停战的时候是以成都和平解放为标志。这就是我解放战争的一段短暂的经历。后来我们的部队又剿了一年匪,但是我们没有参加,因为我们是文工团,需要经常出去,那样的话可能会遇到匪徒的袭击。
我在解放战争时期的部队生涯,应该说精神上英气勃发,大多是在追敌人,少有那种很惨烈的阵地战。可以这样说,我们从宝鸡出发到成都,连队里一个伤亡也没有。但其中有一些很有趣的事,比如说我们的用具。那时候,我们的部队,一个班只有一个盆,干嘛用呢?早晨起来大家在河沟里洗脸用,再后来大家舀一碗水出来,把它点上火就煮饭。煮饭时先和面,和好面拿在手上,然后削成面片往煮开了水的盆里扔,煮熟了就这么吃。到晚上的时候休营了,拿这个盆烫脚。这一盆多用啊,连队生活很艰苦,就一个盆,只能用到这种份上了。还有在追击的路上,漫山遍野都有汽车,但没有人会开,只能靠这两只脚。
我说解放战争给我的锻炼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我是在从胜利走向胜利当中走过来的,不像解放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候很艰难。
我也是最可爱的人
解放成都以后,在这里又剿了一年匪,后来部队又奉命北上。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心里高兴啊,我们要回北方了,我们是北方部队嘛,部队中有很多人都是山西的。回到北方以后才知道要去抗美援朝了,我就又赶了一个朝鲜战争,又锻炼了一把。所以说,我的一生当中,经历了解放战争末期,又经历了几乎朝鲜战争的全过程。
但是抗美援朝的感觉,跟最后解放战争这几年的感觉是太不一样了,那时候太艰难困苦,可以说就这样。
入朝前,我和我的爱人就认识了,她当时在成都,和很多热血青年一块参军,这样,部队就补充了不少四川兵,一块带到北方来了。他们从南方一下子跑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朝鲜,对四川娃娃来讲,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但是,四川娃娃都是很能吃苦的,像黄继光、陈开茂都是四川人,都是非常好的兵。抗美援朝这个战争是刚刚胜利的中国人民面临的一次重大战争,那时的我们还是一穷二白,我们的装备完全还是解放战争时期的那个装备,那时候三八大盖,七九枪都乱着呢。部队的装备都是各种各样的,各种子弹都有,各种炮弹都有,没有规则的。也就是到了朝鲜以后,装备了一些苏联的水连珠步枪和转盘机枪。所以整个战争我觉得是悬殊太大,而人家已经完全是机械化、现代化,拥有领空权、制空权和制海权。尽管如此,我们这些孩子们从来没想到过在战争当中死啊活啊的事,都是感觉到为祖国去战斗,保家卫国,这是个很基础的概念。
我们入朝的时候是1951年的3月份,穿的是棉袄,部队哗哗哗往里开,一进去就开始打仗。我所在的三兵团就有十二军、十五军、六十军。这次战役被称为是“第五次战役”,一直把战线推到了南朝鲜,已经到把汉城解放了。我们是很艰难地,就那么一点给养,吃的粮食就是背在身上的炒面,还有一些就是很硬的压缩饼干,那个东西很管饱,里面都是黑豆啊什么的,压到一起了,牙咬不动,但还是觉得很好吃,味道很甜的。后来我生了一场病,昏迷了,病因也查不出来,最后他们证明了说是猩红热这个病。猩红热的死亡率很高的,而且这种病还有很强的传染性。病很重,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那会也没有药,最好的饭就大米稀饭,这就算是病号饭了。后来一想,全靠年轻人抵抗力强。这个过程很幸运,没被打死,没病死。病好了以后,我要回去找部队,可是到哪找啊?我去的第一站就是我老伴儿所在的部队。
在我病之前,我们一入朝,飞机把我们的马车给砸了,我们总共就有一辆马车,是那种三匹马的马车,我们的给养,像油、粮等等所有吃喝拉撒的东西都在上面。马车被打坏了就不能前进了,所以我们几个人就留下来处理这个事。我们费了很大劲,凭着在安东刚刚学了三句半朝鲜话,比划着,让朝鲜老乡听懂了,这算是给我们找了几头牛。我们赶着牛车把给养送到了前方一个兵站,部队的人都在那呢,里面也包括我的老伴。那时候我和她已经认识很久了,而且表现了爱意。其实我们在成都的时候就已经有那么点意思,一块经常出去。但是,当时的纪律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在兵站突然间看见她了,心里很激动,但又不方便直接交流,只能在吃饭后洗碗的时候,在洗碗的水里握了一把手,后来被就被称为“水桶爱情”。我随后马上就走了,他们也得走啊,我们之间没有说话的机会,就在水桶里面拉了一下手,谁也不知道以后谁会怎么样。当我这场大病好了以后,回来又看到她了,她就在那站着,那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啊。
当时我老伴就看见一个人从山上走过来,这个人披头散发地拄着棍。我们这里是转运站,就是把最前沿伤员先转运救护到这里,再转运给正式的医院。在朝鲜那么大一个地方,我们怎么就又一次遇到了,我觉得这就是缘分,特别奇怪。我当时的样子很惨的,因为我刚得了猩红热,浑身的虱子,我们那时候的军装都是均码的,她就把她的衬衣给我换上了,给我抓虱子。我们不能烧水,烧水就一定要挨轰炸,我们那时候从来没喝过热水的,一两年没有脱过鞋,因为没有热水,没法洗脚。所以她就只能给我换件衣服。
当时我见到我老伴儿,就感觉第一还活着,还跟她又见了面,很幸运也很幸福。我们从朝鲜战场上撤回国内的时候是被当作“战利品”运回国的。就是说部队撤军的时候,我们是秘密撤军,刚停战,就撤了。但当时我们哪知道是要撤军啊,步行到一个地方上了车,车厢上面写着“战利品”,要求不许说话,不许出声。其中到一个站时还有联合国的官员进行检查,他们也没有打开车厢,我们就听见外国人在外面说话。他们也没想这里面是人,是我们志愿军战士。一个车厢头有十到二十个人挤着,而且不能咳嗽,不能说话,还发给我们一种什么药,反正就是让人不能出声。为什么要这样秘密?就是不能让敌人知道我们部队已经撤走了多少,保留了多少。回到国内以后,不知道往哪走,走哪去也不知道,火车一直开到了安徽,到了站我们才知道到了苏县,是当年淮海战役中一个很关键、很重要的战斗地点。
到了安徽的时候,当地都知道志愿军回来,广播里头播放着欢迎内容,街道上都是载歌载舞的人们,他们都是在欢迎最可爱的人。我们的文工团也加入其中,场面盛大、感人。
我们回国了。回到国内以后,安徽还是很热情的,请我们到合肥去了一趟。我们带着那个汽灯,挑着担子auoiZl/724sQLeRufT0GYQf61gZGMOlJkTzsuWlp3PI=,人家接我们的时候在门口停着一溜小车,这怎么办呢?我们就抱着汽灯,把扁担横在里面,就这么去的合肥。
在朝鲜的时候,停战以后我们在山上演出都是点煤气灯,原来怎么敢点灯呢。那会的危险不光是敌机的驾驶员,飞机来了以后,漫山遍野净是特务,那个特务就给飞机打信号弹,告诉敌机这下边有志愿军。然后你听着防空枪,一打“啪”,比电话都快,下边的灯全都熄灭了,那种齐刷刷的劲看着很壮观。后来拍摄的抗美援朝的影片里有这样的镜头,那是真实的。好在敌人的飞机总不能永远在天上吧,它不在的时候我们就开着灯运输,一来的时候赶快灭,它也经常乱炸,我们很多战士就在乱炸中牺牲了。就连我们文工团大概共牺牲了七个同志。有的人刚到朝鲜就被炸死了,甚至根本就来不及掩埋……
朝鲜战争的特点是有前线没有后方。为什么呢?因为都被敌人飞机控制住了,飞机随时炸,随时扫射,随时扔汽油弹。大家都知道毛岸英,敌人第一次轰炸时还没事呢,他第二次去拿文件,被炸死了嘛,就是汽油弹,才去了三个月。反正那个时候我觉得是,虽然那么艰苦,我们一点都不觉得怎么苦,那时候可爱的很啊。
大家都看过电影《英雄儿女》,里面有个同样做文工团工作的女战士王芳,她在影片里面也有不少鼓舞战士的场面。而我们文工团员的真实状况,还不像你在电影里看见的那么简单。我们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在路上唱,我们就完全深入到战斗第一线去,在坑道里,在阵地上。当时一个猫耳洞里一个战士,因为空间很小,我们文工团员就跪在那个洞里给他们唱,他们要听什么就给他们唱什么。只能进去一个人,里面也缺氧,就苦到这种地步。他们一看见我们,尤其是女孩子,兴奋得不得了。我们送给他们手榴弹,上面还捆着光荣弹什么的。我们就那样慰问。
就这样,我们经历了这些战争的环境,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战士呢,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从成都出来是16岁,入朝是17岁,回国才19岁、20岁,都是很年轻的小孩。
在朝鲜期间,除了在枪林弹雨中的经历,还有一些比较轻松的事情。因为我跳舞跳得很好,所以后来部队把我派到朝鲜国立艺术剧团学,让我学习朝鲜舞蹈。
朝鲜国立艺术剧团,分好些部,我就专门学朝鲜舞。我去了以后,因为去那里学习的单位很多,所以分配给你的时间就只能一天给你一两个小时,其他时间干什么呀?没事干,也没有地方练,因为场地只有那么点,整个炸平了。我们学习了一段时间以后,发现还有人民军协作团,那里又可以学习,于是我就带着翻译到人民军去,要找人民军政治局。我说我要求首长接见一下,完全是个胆大包天的事,因为没经过领导的同意,我自个就去了。我去了人家人民军政治局办这个事,人家真出了一个少将副局长,说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说。我说我们是被派到咱们朝鲜来学习朝鲜舞的,但是在国立艺术剧场因为刚才说的原因,时间就一两个小时,这样我们时间浪费的很多。那政治局长二话没说,说没问题你们来吧。我就从国立剧场告别了一下就搬到这个人民军区了。人民军区的变化就很大了,为什么呢?人家给我们的待遇是校官以上待遇,吃饭是在校官的地下室,就是在地下坑道里面的桌子上吃饭。我们住在国立艺术则是自己到粮站去拿粮食,自己来老乡家里面起火煮饭。到人民军那去不要管了,地下有电炉,很暖和。走过去就吃饭,一人一份饭,就是一个汤菜一碗饭。人家还有规定,吃不饱可以吃两份、三份。每份都有两个苹果,你看这个校官待遇大不一样嘛,所以我心里美极了。没想到后来命令我回去的时候,进门就叫我检讨,领导说你捅娄子,不请示不报告你自己随随便便就跑到这个人民军去闹。我说咱们不是为了学习好一点吗?咱不是要求人家帮助吗?人家是人民军,咱也是军队,学人民军那不是更好更接近吗?他说那你得写检讨,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中朝人民的友谊问题了。后来我才认识到,我做这个事情只考虑一个方面,从来没想过它还牵扯到两国关系的问题。我当时也不懂,所以犯过这么一个错误。
不是说历史档案里面有些秘密要解嘛,其实我在刚参军不久,到太原以后西进的时候,路上发生了一次事。严格地讲,我开过一次小差,这是个很大的错误。当时我们要打完太原以后准备西进了,我妈妈来看了我一次。当时老太太拄着棍棍来看我,我怕母亲担心,我就跟她说我们部队有多么好。她那次带了五百块钱来,钱是当时刚发行的人民币,五百块钱差不多等于现在的五千块钱。我说我不用,我好着呢,你看部队这兄弟姐妹多好啊。我妈一看,确实不错,所以她说那你就安安心心去吧,开始动员我说你一定拿着这个钱,走得远一点,再往回走的时候用得着钱,这样你回来以后你好照顾我,你走了,我这么大年纪谁管我等等。结果我和我妈坐同一个车,坐在我们军车上把她送到离我家很近的一个地方,她就下车了。可是所有母亲的话,却全在我脑海里反响!我怎么办?我妈妈没人管,我就不想走了。但是这时候部队要前进,部队领导已经看出我的思想苗头了,就赶快给我拉到车上去,就说你放心吧,你的妈妈我们来安排,地方上会给你安排好了。和妈妈同车出来,我是唱着歌过来的,从离开我妈以后一句话也没有了,一直在流泪,但是不敢给别人看见。就想我的妈妈怎么办?那时候我才15岁,一直到了临时一个地方,火车停下了,前边路断了。这个时候,我是一宿没睡觉。第二天早晨吃早饭,记得非常清楚,小米稀饭里头放面条,叫鲤鱼钻沙,和拌着吃,这还是山西的说法。这时候,西安还没解放呢,西北、西南、长江以南都还没解放。卖粮食吃饭的票据什么样的都有。分队长在吃饭时就会说,谁身上有北海票、晋冀鲁豫票等等。那时候乱得很,各种票据都有,只要换成人民币就可以到外边去统一花。其实我一张地方票也没有,但我说我有,分队长说那好吧,赶快去换,换回来马上要出发了。因为心里想着母亲,我就一路拐弯抹角地往火车站的方向跑,跑到火车站一看,一辆车刚走。车站的人告诉我你呆着吧,再呆个把小时。我没吃早饭,怎么办?赶快去买一个火烧,蹲到个石头后面藏着。忽然,我看到一辆经过的军列,车上面那不是我的分队长吗?那不是同志们吗?我就叫了一嗓子,哎,分队长!我都忘了我是开小差出来的!他们一看见我,因为那个车走的很慢,他们就跳下来冲着我过来了。我这时候才意识坏了,我叫他们干嘛啊?我这不是开不成小差了吗?完了,我跟他们一块回去吧,就这样又上车了。好悬啊,就这样我一直跟部队前进。我这一生当中犯过不少错误,这算是一个。我当时要是不喊这一嗓子,那我的历史就得重新写了。有一次在电视台里讲这个的时候,我就讲了这么一句,我说人生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很难相信,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走错了。我走错过,但是拐回来了,很不容易。这件事情再次说明,我的人生路程真的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