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无路

2011-12-31 00:00:00萨拉.邦乔尼
美文 2011年23期


  2004年的圣诞节,美国人萨拉忽然发现,39件圣诞礼物中,“中国制造”的有25件。与此同时,家里的鞋、袜子、玩具、台灯也统统来自中国。面对此情此景,她不禁想到:如果没有中国产品,美国人还能否生存下去?全球化时代真的已经悄悄进入我们的生活了吗?于是萨拉突发奇想,决定从2005年1月1日起,带领全家开始尝试一年不买中国产品的日子。全书按实践顺序讲述了这场有趣却又充满挫折的真实历险,最终在2006年的元旦,萨拉全家很高兴地与“中国制造”重修旧好。
  
   我以为我们已经成了回避中国产品的专家,以为从一月份以来我们已经学到了不少,在抵制快要到达终点时,勉强的闪现出完美的光芒。中国棒棒糖否定了一切。我们还很业余,甚至在最后这段时光,对百货店里潜藏着的中国产品毫无知觉、对标签检查疏忽大意。我停下一想,觉得我对自己太苛刻了。我应该说最薄弱环节凯文还很业余。
  
   不过我真的一辈子都想抵制中国吗?这一点我不敢打包票。一方面,我满意的从第一手的资料得知,中国还没有真正的完全占领整个地球、或者我们的生活,虽然有时看上去似乎如此,特别是在玩具和家电专区,还有鞋店。当然了,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有种预感,说到控制世界,中国才刚刚开始。
  
  当我想起来要看一下沙发上已经撕开的糖果盒时,棒棒糖已被我吃得像一柄红白色短剑了。
   这是个临时决定,我自己都不知道缘由。讨论棒棒糖来自中国简直没有丝毫逻辑嘛。我当时甚至压根没想到抵制活动。看着孩子们把棒棒糖挂在圣诞树低处的枝条上时我喜滋滋的,还想着我们家的狗狗里克,爱吃甜食并且不害怕塑料包装,在随后的日子里肯定会把它们偷偷扯下来。真是少有,我脑海中当时就没有中国,或许仅仅是出于习惯,我伸手拿起旁边被撕开的盒子,翻了过来。
   读到标签的时候薄荷糖似乎是叮了我的嘴。我坐直身体盯着这些字母:中国制造,这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我原以为自己已查看了一切,至少也是差不多查看了一切吧。中国玩具,中国鞋子,中国工具,更多的中国玩具,中国电器、皮箱,格温妮丝·帕特洛(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美国演员以在《莎翁情史》(Shakespeare in Love)中的出色表演获得了第71届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译者注)垂青的中国时装,还有更多的中国玩具,这些我都想到了。可是从百货店买来的99美分一打的中国棒棒糖?我从没想过。在我们家里,就在眼下,在抵制计划苟延残喘不多的日子里都没有想到过。
   我以为我们已经成了回避中国产品的专家,以为从一月份以来我们已经学到了不少,在抵制快要到达终点时,勉强的闪现出完美的光芒。中国棒棒糖否定了一切。我们还很业余,甚至在最后这段时光,对百货店里潜藏着的中国产品毫无知觉,对标签检查疏忽大意。我停下一想,觉得我对自己太苛刻了。我应该说最薄弱环节凯文还很业余。不管怎么说,买棒棒糖是凯文的主意,他觉得这些棒棒糖可以使墙角闪烁着古老中国灯泡的凄凉的圣诞树焕发生机。
   “嗨,凯文”,这下我朝着厨房喊,“给你看些东西好吗?”
   凯文从厨房慢悠悠晃出来,肩上搭着条毛巾,擦拭着和孩子们做甜点时弄在T恤胸前的面粉。看着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空盒子,他皱起了眉头,在领会了我的意思后,脸上掠过一幅不可置信神色。他本来就因为缺少阳光而显得脸色苍白,这会儿优胜一筹。“不可能”,他说,“我不相信,你这是欲加之罪”。我做了个鬼脸。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甜食?中国的?”他用怪兮兮的正宗英式英语说道:“我不知道,压根就没想起来要看盒子。”故意的,我想。
   “你千万要小心啊!”我说,“尤其在节假日”。
   他摇着头又回到厨房,自言自语道:“谁会想到圣诞节甜食也来自中国呢?”我听见他问我们的那四面墙。
   我想不到,最薄弱环节也想不到,过一百万年也想不到。
  
   追根溯源,我发现凯文在中国棒棒糖上的失误极具讽刺性:对自己回避中国产品的过分自信。不可否认,他最近兴致很好,但同时也开始自满大意,炫耀自己的抵制战果。我知道跌倒之前是什么——骄傲。可是凯文忘了这条准则。每次回到家,他都会向我显摆非中国制造的圣诞物品,还带着一脸狡黠的笑。凯文抵制中国商品做得比我好,他一定要我知道这一点。
   比如说他今天早些时候去玩具店。离圣诞节就剩22天了,他在维斯过生日时撞见好运气的店里转悠。半小时后他出来了,拿着泰国的网球设备,罗马尼亚的猴子翻跟头游戏,乌拉圭的星星形状的发光贴片,还有些以色列的猜谜书,台湾的一套彩色泡泡剑和一个坚硬的圆形光盘——泡在水里就会变成有恐龙图案的毛巾。
   在餐桌上从购物袋里拿出这些东西时,他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我看了一遍他的战利品。
   “真不敢相信”,我说,与其说是给他听,倒不如说是对我自己讲,“你怎么会找到这些东西的?”
   “没什么”,他说,“心静万事佳,你要让非中国制造的东西找上门。不能太在意,上门挡不住”。
   我有点忌妒,不,是非常妒忌。凯文的一堆非中国玩具里,有孩子们乐意玩的大型彩色玩具,和我的一本正经颇有品味的鞋盒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为那小盒子花了近200美元,我瞟了眼凯文的购物小票,一共93美元,他就搞定了维斯的圣诞节,还买到了大玩具。
   我本可以对凯文说,台湾的泡泡剑和中国带电池的光之剑不一样。泡泡剑不会伤到任何人。我可以保证至今还没有人因为泡泡剑伤了眼睛,可是对硬塑料做的跟真的一样的光之剑我可不敢恭维。不说安不安全,能折叠的泡泡剑就没有出现在维斯的心愿单上,这也是圣诞节清晨维斯对其没兴趣的原因。有件事我还没提,维斯对自己生日时收到的以色列猜谜书瞧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再也没有碰过,这预示着新买的猜谜书也是样子货。
   如果我有心情,或许我就该告诉凯文,如果他想用展开的恐龙毛巾取悦维斯,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包装上说的是毛巾,可是真正张开之后,怎么看都是条浴巾啊,而维斯不会注意不到的。
   还有,凯文的袋子里可没有什么超级英雄主题的,也没有带轮子的,也没有什么带遥控的。也没有史酷比或机器人,没有一件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故我的结论是,圣诞节早上维斯失去的不仅仅是中国货,还有不少其他东西。
   我采取了高姿态,让凯文自得其乐。我保留自己的想法。跟自己说,迟早,抵制活动会将他打回原形的,他会跟我一样在痛苦中长见识:中国是圣诞节的主人。虽然有台湾的泡泡剑、以色列的好运、乌拉圭的“受不了”,我知道当一切都发生时,凯文会很难堪,而这一关他躲不过。
   凯文的难堪来得比预期还要早。今晚就来了,就在他从玩具店喜气洋洋地回来几小时后,在我无意拿起撕碎的糖果盒,并且发现中国渗透到了圣诞节的糖果的时候。
   或者,就像凯文称呼的,甜食。
  
   这才是圣诞节前几周扫兴的事情的开始。
   起初,我们发现和维斯所谓的美国生日智力玩具装在一个盒子里的塑料骑士像是中国的,而且已经来不及退回去了。维斯已经弄丢了几张卡片,其中一张掉进了通往卧室的楼梯台阶缝里,我向他解释它只好永远都呆在那儿时,维斯就不爱听。
  
   我和凯文正在看一部谋杀悬案剧时电视屏幕定格了。我们从十几个角度按影碟机的遥控器按钮,可画面就是一动不动。我们只好让那位英国贵族双手被绑嘴里一直塞着东西,而凶手正准备逃离的画面定格,期间凯文跑去无线帅客(无线帅客<又被译为无线电工作室等>Radio Shack是美国一家大型连锁电器和手机用品商店——译者注)看能否换新的遥控器或把旧的修好。排队等候时,他看到成排的中国新影碟机,才卖29美元。
   “不是遥控器的问题”,无线帅客里的人告诉凯文,“你得买台新影碟机”。
   凯文空着手回来了。
   这个插曲的结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凯文回来后,我们发现影碟机没有问题,只是对遥控器没反应,这就意味着我们不得不从沙发上起来去按它上面的按钮。有好几天,凯文对29美元的中国影碟机念念不忘,“就好像那些影碟机在笑话我”,他说。不过兴致一过他就再也没提起过。
   维斯受邀参加一个生日派对,他带的礼物是乐高玩具。
   派对在一个美术室举行,一位妇女还教孩子们怎样将小寿星选中的东西画下来。维斯回来后给我看他画的画:一个长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