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岗村笔记(四章)

　　新秋
　　
　　瓦顶上白云点缀的天空更加宁静悠远。
　　一群麻雀从庄稼地逆风飞进村子，落在门前的晾衣绳上，叫声清亮亮的，不含一丝杂质。
　　院墙上、树杈上晾满了新收的玉米，阳光的色泽溢得到处都是。
　　伢子们上学去了，短短的村街少了些吵闹的喜悦，安静中让人怀念火辣辣的童声里奔跑的夏天。
　　父亲在不远处收拾被暴雨冲塌的篱墙，旁边堆着杂七杂八的物什。偶尔一只公鸡飞扑起来，碰响了什么，他抬一眼又埋头忙活。好像沉默的父亲一生只做这一件事情，他脚上的旧胶鞋已接近黄土的颜色。
　　光阴缓慢地流淌。
　　直到母亲推门进院，沉闷中才换了一股新鲜气息。
　　我看见她背上的一兜猪草，已没有了夏日的深绿。
　　
　　夜禽的影子
　　
　　月光下，夜禽侧身飞过我家的山墙，影子一闪，一片叶子从墙上长了出来。
　　它们来来回回地飞，织在土墙上的影子便愈发浓密，藤叶爬满山墙。夜色中传来风吹叶子的声响，噼噼啪啪，这是夜禽的翅膀拍出来的，静夜里很好听。
　　月下辨不清是什么鸟，想必是蝙蝠吧?夜渐凉渐深，夜禽一只只减少，墙上的藤叶一片片剥落，最后只剩下一只在缓缓地飞。
　　土墙又恢复了单纯的月色。
　　细辨，墙上能看见一个个洞眼，这是夜禽的穴。
　　夜风中，土墙上那只夜禽的影子，被月色刻画出来，像一幅淡远的水墨画。
　　吠声轻了，一村子的树在晚风里呼吸。
　　偌大的村庄，由一弯小小的月亮来照看。
　　
　　水缸里的瓜瓢
　　
　　母亲舀过水的瓜瓢，泊在微微荡漾的水缸里，明亮的眼望着母亲转过身去的背影，安静的样子叫人心疼。
　　尤其是夏日那些有月光的晚上，一只青瓜瓢泊在水缸里，与一轮满月拥抱。它们的絮语传递着清凉的风，风中飞着小小的萤火虫，那时的快乐一闪一闪的。
　　水缸旁的瓜架垂挂着瓜花和瓜妞，瓜叶间的鸣虫唱着谣曲。我倚坐在木椅上，望着鸟瓦顶上的晚星，心事绵绵。
06dcdde95ec9843350bc7e99b1eb4613　　夜露重了，母亲轻手轻脚过来替我披件衣裳。我这才舀起一瓢井水冲凉，一身清爽走向梦境。瓜瓢整夜轻盈在水缸里，陪着月光。
　　一晃多年，水缸里的青瓜瓢与岁月一起丢落了。
　　今日稍稍提起，那只青瓜瓢仍在我的记忆里晃动，连同那时的月光和虫鸣。
　　而母亲已经老了，我也失去了当年明亮的眼神……
　　
　　乡间的鸟
　　
　　这些鸟都有一颗单纯的心，不像人成天戴着面具过活。
　　清晨或黄昏，一双双活泼的翅膀带动一林子的微风，阳光在它们四周轻响，亲切的絮语缭绕耳畔，一点点驱散我寂寞的心。
　　鸟雀的日子过得松散自在，仿佛每天都有恋爱的心情。
　　望见一群鸟唱着歌从头顶结伴飞过，我就想成为其中的一只，哪怕最小最末尾的那只也好啊!它的眉眼上有花瓣的颜色。
　　每天目睹的鸟看上去没有多少分别。
　　其实，清晨时飞过的一阵，已不是晌午时看见的那一阵了，它们中的一些自打从林间飞出，再没有回来过，鲜活的叫声从此消逝，成为我牵挂的一部分。
　　终究有一天，我也会是一只飞出去就不再回来的乌，获得了干干净净的死，算是一种幸福吧。
　　想着想着，一只青色鸟欢快地飞过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