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作家在他的生活周围突然发现了一桩重重地撞击自己心灵的东西,是一件很难得、也是很幸福的事,方方之所以这样迫切地、执著地要写《武昌城》,我想正是如此。在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似乎一切都司空见惯、一切都熟悉如常,却突然发现它曾有过一段为她所不知晓、也为一些过来人所淡忘的轰轰烈烈的历史,其心中的激动、震撼是可想而知的。她要用自己的笔找回那段曾经付出过成千上万鲜活生命的历史现场,我想,这不仅是为了后来人的需要,也是她心灵的一种需要。
深潜在作品中的“堡垒”象征
《武昌城》创作、出版在辛亥革命百年纪念的前夕,这本身就有着它特殊的意味。《武昌城》自然不是直接写发生在武昌城的辛亥首义之战,而是写经历了首义之战、满清封建皇朝崩溃十多年后国民革命军北伐攻陷武昌城的历史壮举,但《武昌城》所书写的发生在1926年这场轰轰烈烈的攻城战役,可以说与1911年“转换乾坤”的首义第一枪是一种最直接的历史延伸和历史呼应,只有了解了北伐军为攻下武昌城的惨烈,我们才会更真切地感悟到,从封建帝制的崩溃到走向共和的艰辛,漫延了两千多年的帝制“超稳定结构”,并非是“一枪”就能了事的,它还需要经历一条付出惨重代价的崎岖曲折之路。
历史确实如此。自1911年10月湖北革命党人在武昌首义,各省纷纷响应,促使已腐朽不堪的满清封建帝制土崩瓦解,1912年元旦革命党人在南京成立了临时政府,但依然强大的反动势力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他们推举其代表人物袁世凯企图通过“南北议和”来继续巩固旧秩序。当上临时大总统才两个多月的孙中山不得不在各方压力下辞去了总统职位。这种妥协,也就给了反动势力以反扑之机,袁的倒行逆施,各地军阀的猖獗,使孙中山领导的“二次革命”和“护法运动”相继失败。1926年夏,以黄埔军校为基地所建立起来的、集中了国共两党精英的国民革命军遵循“总理遗命”誓师北伐,以完成彻底摧毁封建帝制之大业。北伐军攻打武昌城之战正是在这样大的历史背景下展开的。
从这样的背景来看,方方对“武昌城”的选择,就富含着鲜明的象征意义。当时,刚刚建立的南方革命政权若不以革命武装摧毁盘踞在北方的各种封建军阀势力,就有可能被封建势力所扼杀。而给南方革命政权以最直接威胁的是横行于中原一带并控制了京汉铁路的军阀吴佩孚,彻底消灭这支军阀力量,对于直捣北方的北洋反动政权、扫荡盘踞于东南各省的军阀势力,对于真正捍卫辛亥革命的革命成果,都有着关键性的重大意义。小说《武昌城》正是描写以叶挺的独立团为首的北伐军,从广东出发一路与吴佩孚的北洋军较量、胜利挺进到武昌城下却严重受阻的情景。这时,“武昌城”这个横梗在革命大军面前的顽固堡垒,就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它不仅是北伐军为攻占一座城市与封建军阀的一场恶战,更意味着国民革命是否彻底战胜封建势力的一个历史性标志。方方在她的创作缘起中虽然没有详细谈论这样一些宏观的历史思考,她更多说及的是她发现自己自以为熟悉的城市近百年前竟有如此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