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有个小男孩对我说:我在壳壳溪谷等你

2011-12-29 00:00:00彭懿
小星星·阅读100分(高年级) 2011年11期


  上期回顾:在车站我遇上我们班新转来的那个漂亮女生陈小鱼,她的外号叫“霉人鱼”。“霉人鱼”给我看了一个神奇的捕虫网。
  
  因为是进山的方向,所以平时这条线没有什么人坐,乘客总是稀稀拉拉的,可今天车上人的奇多。我没想到,那帮身背画夹的美术学院的大学生也上了这辆车。
  车开了有半个小时,我才发现我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一个小男孩。
  这辆车一排有四个座位,过道左边两个座位,过道右边两个座位。我和那个小男孩都坐在右边。不过,我不是坐在他的正后方,他靠窗,我挨着过道。这样,我正好可以透过前排两个座位的间缝看到他的一张侧脸。
  这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我猜,他是头一次出远门,因为他一直把脸贴在车窗上贪婪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我又站起来,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邻座。
  他边上坐了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年纪不轻的女人,因为是俯视(尽管我个子不高,但毕竟也算是俯视啊),我发现她戴了一个假发套。假头发和真头发就是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笑了,因为我读过一本名叫《女巫》的英国幻想小说,书里说女巫个个都是秃子,个个都戴假发。她的一张脸是不是长得很邪恶,我看不见,但我看得见她那交叉放在胸前的一双手。这绝对是一双老手,干巴得像一对鸟爪。要是不看她人,单看这双干瘦干瘦的手,绝对有人会以为这是一只秃鹫或是什么大鸟的爪子。
  我不知道这个黑衣老女人是不是小男孩的奶奶,至少我觉得不像。
  如果是我奶奶坐在我的邻座,总会用那种奶奶才会有的慈爱的目光看我一眼吧。可是我观察了十分钟,她连头都没有朝小男孩转过来一下。
  这时,那个小男孩突然从窗外收回了目光。如果不是窗外的风景看腻了,就是觉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打量他了,只见他转过头来,从两个座位的间缝看向我。于是,我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
  “嗨!”
  我举起一只手晃了晃。
  “嗨!”
  他也举起一只手晃了晃。
  “这是你奶奶吗?”我用一个手指指着我前面的座位,悄声问他。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把一张小脸从座位间缝中挤了进来,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把我们俩都给逗乐了。
  他说:“她是一个女巫。”
  我连忙跟着补充了一句:“一个戴假发的老女巫。”
  他又故作呕吐状地说:“一个长着一双鸟爪子的老女巫。”
  我捏着鼻子说:“一个比鸟粪还臭的老女巫。”我这话倒是真话,这个老女人身上是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哈哈哈,我们两个人捂住嘴巴笑个不停。没办法,我们这么大的孩子就喜欢说这种搞笑的脏话。我笑得都呛住了,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看,还不到一分钟,才说了几句话,我和这个小男孩就成为好朋友了。孩子就是这样,见面自来熟。大人不行,大人有戒心,总是会提防着对方。
  我问他去哪里,他回答我说去壳壳溪谷。
  壳壳溪谷?
  我叫了起来,壳壳溪谷就在我奶奶家的前一站,是一条绿色山谷。我还一次也没有去过呢。
  对了,顺便说一声,以前我以为我的名字是奶奶嗑瓜子吐壳时随口起的,后来才知道不是,距离奶奶家不远的地方还真有这样一个叫壳壳的地方。
  “你家住在壳壳溪谷?”我问他。
  “不。”
  “那你去壳壳溪谷干吗?玩?”我的好奇心上来了。
  他把脸缩了回去,从地上抓起一根长长的东西在我眼前晃了一晃,十分得意地对我说:“我去捉虫!”
  哇,是一个捕虫网。
  铝合金的杆子,尼龙纱的网袋,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刚才“霉人鱼”手上拿着的那个捕虫网,网袋上还粘着好几个绿色的苍耳呢。太巧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居然和她表弟坐的是同一辆车。
  我不由得欢呼起来:“原来霉人鱼的表弟就是你呀!”
  “谁?什么鱼?”他没听懂。
  他当然听不懂了,他肯定不知道他表姐还有这样一个难听的绰号,我连忙改口说:“陈小鱼,你表姐呀。”
  “我表姐?”男孩似乎愈发糊涂了。
  “是呀,你表姐,”我奇怪地反问他,“刚才在车站送你的那个女孩,不是你表姐陈小鱼吗?”
  “啊,你说的是她……”他这才傻笑起来,还连声重复了好几遍“表姐”,就好像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似的。
  我没有继续追问,因为我的兴奋点不在这上头。我和他聊起了壳壳溪谷,聊起了昆虫,这下我可是棋逢对手了。他告诉我说,他有一个叔叔是农学院生物系昆虫专业的老师,正带着一个毕业班的学生在壳壳溪谷实习,所谓的实习,就是捉虫。所以这个星期六,他也赶来和他们一起捉虫来了。他还告诉我,他最喜欢的昆虫第一是独角仙,第二是独角仙,第三还是独角仙……
  我们聊得十分热烈,说到最后,他干脆就转过身子,跪在座位上和我说起话来了。
  不过说实话,从正面看,他长得稍稍有那么一点怪异,甚至可以说是吓人。他的两只眼睛极大,而且分得很开。我不太敢直视他那对黑窟窿似的大眼睛,因为看久了,会有一种朝着太阳看的感觉,火烧火燎的,好像瞎掉了一样。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双可怕的眼睛呢?
  壳壳溪谷站到了。
  有个旅伴的好处就是时间过得飞快。
  小男孩和那个黑衣老女人一起下车了,她果然是他的奶奶。临下车之时,小男孩冲我挥了挥手中的捕虫网,对我说:“下午你来壳壳溪谷吧,我等你!”
  我没说去,也没有说不去。
  我的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虽然我爸爸夏门牙不止一次地警告过我绝对不可以接受陌生人的邀请,但这个陌生人指的是大人,不是小孩,只有大人才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所以,我可以接受他的邀请,何况这个邀请对我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那小男孩没下车,一直在车门口那里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嘟——嘟——”司机都不耐烦地按起喇叭来了。
  我不再犹豫,冲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