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之痛

2011-12-29 00:00:00菲利克斯.赫特
海外文摘 2011年4期


  2010年8月15日,格特劳德·达克森贝格死于癌症。3天后,也就是在她下葬的那一天,她的丈夫塞普·达克森贝格同样死于癌症。他们留下了一座农庄和3个儿子:20岁的菲利克斯、17岁的基里安和13岁的本迪克特。就在星期日和星期三之间,49岁的母亲和48岁的父亲相继去世,达克森贝格一家只剩下了祖母、祖父和3个孤儿。
  生活还得继续。自从儿子死去之后,7l的老塞普就沉默寡言,埋头干活。明年特丽莎就满70岁了,一看她的手,就知道她已操劳~生。谁不想安度晚年?可又有谁能想到孙子们会成为孤儿呢?在儿子、儿媳去世之后,特丽莎不得不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两个人都走了。”她缓慢说道,摇摇头,凝视窗外。
  达克森贝格一家的农庄位于慕尼黑东南部120公里的湖边小城瓦格因。小塞普在农庄长大,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但同时也是巴伐利亚州的绿党主席和首位绿党市长,是一名不修边幅、诚实可信的政治家。1990年当选巴伐利亚州议员时他才28岁,就在这一年的9月,他和女友格特劳德结婚,两人搬到农庄和父母一起生活。几个月后,大儿子菲利克斯降生了。
  在慕尼黑生活了6年之后,小塞普厌倦了那些西装革履、夸夸其谈的理论家,宁愿回到家乡促成一些实实在在的变化,而不甘心在州议会里做一名一事无成的反对党议员。这时候,他的第二个儿子基里安出生了,1998年,第三个儿子本迪克特也出生了。
  他在素来是基督教社会联盟执政的瓦格因市竞选市长,取得了成功,并于2002年连任。巴伐利亚州绿党意识到,他的亲民性格将有助于该党争取选民支持,于是推选他为州党主席。从此,小塞普同时驰骋在两个政治舞台上,一个是家乡瓦格因,一个是州首府慕尼黑。
  直到2003年夏天,那一阵,他总是感到疲倦,起初以为是感冒,后来医生检查发现他的血液有问题,最终诊断为浆细胞瘤,一种无法治愈的骨髓癌。医生认为他的寿命至多还有4年。
  癌细胞默默吞噬着小塞普的骨髓。他没有向党内同事或公众隐瞒自己的病情,在接受化疗后仍坦然以光头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由于这种面对疾病的淡定态度,他在公众中的支持率进一步提高。
  小塞普在工作中找到了散心的方法,将自己的生活分为政治和农庄两个部分。每周他都要在位于慕尼黑的党部和瓦格因市政厅之间来回奔波。格特劳德越来越不能理解小塞普这种永不停息的生活方式。在另外一个女人走进小塞普的生活后,她带着3个孩子搬进了农庄里的另一座房子。
  2008年3月,小塞普辞去了市长职务,全身心投入到实现自己的最大梦想之中:打破基督教社会联盟在巴伐利亚州长期占据绝对多数席位的局面。在当年的州议会选举中,这一梦想终于实现了,基督教社会联盟丧失了绝对多数,塞普领导的绿党得票率上升到10%。然而,此时的他早已不能参加庆祝活动了。
  2009年年初,医生在格特劳德身上发现了一个肿瘤,诊断为乳腺癌。小塞普得知这一消息后,离开了自己的同居女友,回到农庄。他对自己的病情已了然于心,但一想到孩子们将可能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成长,就难以保持内心平静。疾病重新拉近了小塞普和格特劳德之间的距离,他们在一起散步,相互倾诉,尽力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乐观心态。“不能让孩子们觉得家里是半个太平间。他们应该完全正常地成长。”小塞普在一次采访中说道。
  格特劳德和小塞普的健康每况愈下。他躺在慕尼黑的一家专科医院,她则在特劳恩施泰因医院的重症晚期病房。当医生下达格特劳德病危通知的时候,塞普乘出租车从慕尼黑赶到了特劳恩施泰因,在格特劳德病床前彻夜守候。几天后,家人把她带回了农庄,她想在这里告别人世。
  8月15日星期日上午,格特劳德离开了人世。此时,小塞普已万念俱灰。星期二夜里12时30分,塞普·达克森贝格病逝。后来,对于“要是父母同时死去,该怎么办”这个问题,菲利克斯曾以非常实用主义的方式进行了回答:没人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牲口棚里的牛靠苦苦思索是吃不饱肚子的。父亲下葬后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在牲口棚干活儿。生活必须继续,就这么简单。
  达克森贝格兄弟们对于目前生活状态的态度截然不同。菲利克斯必须展现出一种强有力的成熟姿态,而基里安还可以保留一点小青年的劲儿。他嘴边留着一圈胡子,手上盖着一个红色的迪斯科舞厅印章,昨晚他刚在那里狂欢了一夜。基里安很爱笑。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命运的打击。不过,祖母特丽莎却说基里安和他祖父一样,把一切都压在内心深处。2011年2月基里安就满18岁了。他17岁就考取了驾照,本来现在就可以开车的,但当时他在陪驾人一栏填写的是自己的母亲。
  对于父亲的外遇,孩子们自然也曾感到愤怒,但无论如何,父亲总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出现,带着他们一起徒步郊游,向他们讲解这世间万物。
  当菲利克斯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他的小弟弟本迪克特正好到家。本迪克特的姨妈做了他的监护人,住在附近的一个农庄。姨妈今天把本迪克特送过来玩。
  本迪克特对父母逝世的反应最为强烈,特别是母亲的死给他的打击最大。他将自己深深埋藏起来,最后接受了心理治疗。他没有服用抗抑郁症的药物,达克森贝格一家决定用别的方法来安慰他,比如芝士面条,他最喜欢的食物。当本迪克特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祖母会躺到他的身边,为他读上几页书。尽管如此,祖母特丽莎必须承认她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她毕竟不再是当妈妈的年纪了,也没有办法辅导本迪克特的功课,她哪里会拉丁文呢?
  今天的活儿干得不错。菲利克斯坐在卧室里,待会儿也许会喝上一瓶啤酒。天色渐晚,也越来越冷了。他的两个弟弟正在旁边玩电脑游戏,带着耳机,不时发出笑声。
  菲利克斯和基里安曾是教堂里的助祭,不过现在他们再也不去教堂了。他们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说:“就是这样。”祖母特丽莎对此头疼不已,说她的孙子们“现在再也不想从慈爱的上帝那里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