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中透着“真性情”

　　被称为“中国哲学第一人”的学问大家金岳霖先生，知识渊博，学贯中西，但在生活中却是一个“有趣”的人。汪曾祺先生有一篇文章专门写了这位“有趣”的教授《金岳霖先生》，被选人苏教版高一第二册。这篇文章写了金岳霖教授许多“有趣”的方面，读来令人捧腹。“有趣”是解读全文的关键词，也是通向金岳霖先生内心世界的窗口。
　　一趣在相貌行状，戴黑白两道的服镜，有趣的是“镜片一片是黑的，一片是白的，总是微微仰着脑袋的姿态，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联大一条土路上走”。这些有趣的神态动作似乎是有意为之，让师生捧腹大笑，倍感有趣。
　　二趣在着装，文章开篇就说“金先生的样子有点怪”——“常常戴着一顶呢帽”，经常穿着“一件烟黄色的磨皮夹克”。不同于“闻一多的旧夹袍”，不同于朱自清的“黄色”毡帽，他是惟一穿着黄夹克的“教授”，“呢帽”、“眼镜”、“夹克”的特征很怪诞，着装的另类令人发笑。
　　三趣在提问，金先生教逻辑，大一的学生对这门课很有兴趣，因为在中学没听说有逻辑这门学问的。然而更有趣的不是这门课本身，恰恰是金先生的提问。他并不指名道姓，而是兴之所至，随意而问“今天穿红毛衣的女同学回答问题”。被提问到的女生就很兴奋，觉得被老师提问是很有趣，很荣幸的事，于是，外面套一件红毛衣就成了女生的一种风气。
　　四趣在答问，一个最爱提问题的学生有一次问了一个很“玄”的问题，金先生的回答更令人拍案叫绝，妙趣横生。“林国达垂直于黑板，这是什么意思?”萧珊问他为什么要搞这么枯燥的逻辑，金先生的回答透着儿童般的天真：“好玩。”
　　五趣在讲课，金岳霖先生被他的老友沈从文先生“拉了去”给学生开讲座“小说和哲学”，不料这位“有趣”的先生讲了半天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小说和哲学没有关系”，“《红楼梦》里的哲学不是哲学”。但就是这样一位认为“小说和哲学”没有关系的哲学家竟然看了许多小说，如福尔摩斯、《江湖奇侠传》等，你说这种“言行”上的不一致，题目和结论的不一致是不是很有趣?
　　六趣在不拘小节。讲课时，他讲着讲着，竟然当着那么多对他敬佩有加的学生的面，“把右手伸进后脖颈，捉出一个跳蚤，捏在手里看，甚为得意”。日常生活中，他养了一只很大的斗鸡，这只鸡和他同一个桌子吃饭，闲暇时和别的教授的孩子比，比输了就把梨或者石榴送给他的小朋友。这哪里是一位大学教授，活脱脱就是一个天真调皮的“老顽童”。
　　七趣在接触社会。毛主席曾经对他说“要接触社会”。于是八十高龄的金先生就和一个蹬平板三轮车的约好每天到王府井一带转一圈。想象金先生坐在平板三轮车上东张西望的样子，那情景是何等的有趣!谁也不会知道这是一位一肚子学问、为人天真、热爱生活的大哲学家呢。
　　如果我们仅从“有趣”这一面看金岳霖先生未免显得肤浅，透过“有趣”的表面，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学问大家的率真、坦诚、诙谐机智的文人情怀。
　　
　　一、“有趣”中透着平等关爱
　　
　　当他以另类的着装出现在每学年的新生课堂上时，他的第一句话总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请原谅。”语气中透露出对学生的尊重，对学生的谦恭。当一直爱提“奇奇怪怪”问题的学生林国达不幸游泳淹死时，金先生上课时“一直没有笑容”，表现了对这位学生深深的哀痛。对于一位能够和他进行对话，探讨符号逻辑的王浩，“有时会停下来问王浩，你以为如何”，那是多么的亲切，多么的宽容。
　　当他讲着讲着，要去摸后脖颈里的跳蚤时向学生说“对不起”，这样的大学者在学生面前从来都不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与现在大学里一些霸气傲慢的教授相比，他显得何等的平易。
　　
　　二、“有趣”中透着坦诚率真
　　
　　从提问“穿红毛衣的”女生到觉得逻辑这门学问很“好玩”，从给学生作“小说和哲学”讲座时，得出“红楼梦里的哲学不是哲学”的结论，到和小朋友“斗鸡”，再到甚为得意的捉“小跳蚤”，你看到的哪里是一位研究极为深奥学问的逻辑学者、教授，你看到的分明是一个率真自由，充满乐观，热爱生活的老顽童!写到这里不禁想到辛弃疾的一句诗“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此情此景与金先生是何等的相似。
　　
　　三“有趣”中透着真诚执着
　　
　　当你看到一位坐着三轮车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老头，要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去接触社会”时，不免觉得滑稽可笑，实际上这表现的是金先生的真诚，真性情。文章还花了相当的篇幅写他的情感生活，特意用重笔写了金先生与林徽因的交谊。文章简要介绍了这位女文学家与建筑学家的成就，然后写道：“林徽因死后，有一年，金先生在北京饭店请了一次客，老朋友收到通知都纳闷，老金为什么请客。”到了之后，金先生才宣布“今天是徽因的生日”。作者仅仅写了金先生为纪念林徽因的冥寿而请客这件事，其他什么也没说。作者似乎是故意留下空间给读者去想象，他对林徽因是一段怎样刻骨铭心的真情。当时北大、清华校园内与文化界的多数人都清楚金岳霖为林徽因终身不娶的故事。金先生这样一位徜徉在理性空间的哲人，却坚守着对林徽因那份专一不渝执着真诚的情愫，这就是他对爱情的执着精神。他孤独自守，从他我行我素留洋回国的学者绅士风度，更看出他坚守学问与坚守教职而表现出来的执着精神。他不仅在爱情上执着，在教学与科研上，在人生其他方面，都表现出强烈的执着精神。他能忍受孤独，诙谐、机智、天真、真诚、坦白，“有趣”的后面活画出的是一个特别幽默的金岳霖先生，他是大学者、大教授，但从来不摆架子。不耍派头，不道貌岸然。金岳霖先生为人天真，善良真诚，热爱生活，作者戏说的“有趣”，实则写的是“真情”!
　　
　　(作者单位：泰兴市第一高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