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DNA检测的迷雾

2011-12-29 00:00:00
大自然探索 2011年1期


  在司法鉴定中常常会采用DNA鉴定。比如,在一些刑事案件中,需要利用DNA鉴定指认嫌疑人、确认被害者的身份;在一些民事纠纷中,需要利用DNA进行亲子鉴定。我们在许多资料中都看到这样的介绍:一个人的DNA中存在着独一无二的遗传密码,全世界所有的人拥有相同DNA的概率只有十亿分之一,因此DNA可以像指纹一样被用来鉴定人的身份,也可以进行近亲鉴定,许多国家的法庭也采信DNA证据。然而,最近的一些案例分析表明,DNA鉴定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万无一失。美国联邦调查局的DNA检测员就遇到了好几起这样的案例。
  
  人们对DNA检测的误解
  
  我们常常在一些电视剧中看到,那些进行DNA检测的法医们一边聊天,一边摇晃试管,只要按一下按钮,鉴定结果就出来了,问题也就解决了。然而,真实情况远非这么简单。电视剧中总是错误地描述DNA检测马上就能出结果,事实上这一过程往往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即使是在人命关天的特殊案件中,DNA检测至少也要48小时才能加急完成。
  DNA鉴定的检测速度是人们非常关心的问题。常常会有一些研究机构声称发明了几小时就能出DNA检测结果的仪器,可是至今仍未知有类似的快速DNA检测仪器获得官方的认可。比如,早在2004年,新加坡微生物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就利用生物芯片技术研制出了一种快捷有效的DNA检测器,它只需一滴血就能在两小时之内获知DNA检测结果。这种仪器的优点是能快速地将含有DNA的白细胞与红细胞进行分离,其生物芯片可以先将白细胞过滤出来,然后从中提取出DNA,再作进一步分析即可。这样,以往长达两天的检测过程可以缩短到不到两小时。这种快速DNA检测仪器听起来很不错,但实际上这样的仪器仅仅适用于医学研究,因为使用这种仪器需要较大血量的样品——滴鲜血,而在刑案现场通常只留下一些干涸的血迹,很难找到这样的新鲜血滴。事实上,在侦破案件时,能找到几毫微克的血迹样品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一滴血的血量至少有几百毫克!因此,快速检测仪器目前暂时不适用于刑侦工作。
  DNA检测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在DNA检测中,检测人员首先得查找到可用的DNA样本,这意味着他们可能需要找遍调查人员送到实验室的大量证据物品,通常是衣服。他们必须知道谁穿过哪件衣服,谁在上面留下了血迹。一旦查找到合适的样本,就要设法从样本上提取DNA,而且数量必须足够用于检测,一般要1~2毫微克。之后,这些微量的DNA被放入分子复制机中进行复制,顺便被打上标签。之后,这些结果被输入到遗传分析器中,最后得出DNA检测结果。
  即便能进行DNA检测快速分析,也并不意味着就能获得所期望的结果。美国联邦调查局的DNA检测人员发现,日光、加热、湿气和年限都能破坏DNA。尽管他们已经能成功地对警方在室温下保存长达数十年的材料进行分析,但如果材料在太阳下晒过几天,DNA就被破坏了。
  遗传分析器重点检测DNA上13个不同的位点,虽然检测人员并不知道这些位点与人的哪些身体特征相关联,但知道不同个体的这些位点具有很大的差异性。缺少这13个位点的DNA样本不能用来准确鉴别身份,但可用于排除嫌疑犯。在一些案件中,调查人员甚至只能据此区分DNA样本是来自男性还是女性。当然,只要样本完好无损,通常就可以获得13个完整的位点。罪犯的DNA检测结果最终都要被输入罪犯样本数据库中。目前在美国联邦调查局的DNA数据库中已保存了约500万个罪犯样本。
  
  DNA检测存在人为失误
  
  DNA鉴定一直被视为鉴定亲子关系的确凿证据,只要两份DNA样品相互匹配,即可确认二者之间的血缘关系。在一些DNA专家看来,DNA鉴定的误差只有十亿分之一。但是,最近的一些涉及亲子鉴定的相关案例表明,DNA检测的准确性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乐观,当然,不少失误是人为因素造成的。
  安德鲁·克莱基是美国华盛顿的一位名人发型设计师,由于美国第一夫人劳拉·布什的惠顾,他的事业一度如日中天。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位他多年前约会过的女雇员几乎毁了这一切。三年前,当这位女士找上门来告诉他说“你有个孩子”时,克莱基认为自己不可能输掉这场亲子诉讼官司,因为在孩子出生几年前他就已经停止和这位女士交往了。他相信DNA鉴定不会说谎,所以毫不犹豫地向美国最大的亲子鉴定中心之一的LabCorp提交了细胞样本,希望能就此了结这场官司。但是,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鉴定报告显示:他是这名孩子亲生父亲的可能性高达99.99%。
  克莱基对这一鉴定结果提出强烈质疑。在家人的支持下,他提出上诉,并为此付出了两年多的时间和近80万美元的高额费用。直到2005年4月,克莱基通过关系找到了联邦调查局DNA分析部。在经过了两个星期的分析后,联邦调查局DNA分析部终于给出了新的鉴定报告,指出克莱基并非那名孩子的父亲。法院终审裁决克莱基胜诉。虽然洗刷了清白,但克莱基表示:“这件事伤害了我的家人,我的事业。我的生活永远没法跟以前一样了。”
  DNA实验室采用自动化技术,就像自动流水线上的奶油夹心蛋糕一样。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蛋糕”都没问题,但偶尔也可能出错。DNA鉴定是一种掺入了很多人为因素的检测手段,人们无法知道人为失误出现的频率有多大。而且问题还在于:能否找出这些失误并将其降低到有统计意义的水平上?所以,专家建议,如果你觉得一家鉴定结果有问题,你可以再多找几家,这样可以有效地排除人为带来的失误。
  也许丰厚的利润和人们的信任导致了DNA鉴定过于泛滥。现在不少DNA鉴定中心(尤其是一些亲子鉴定机构)不顾自己的承受能力,大量承接DNA鉴定业务。需要鉴定的样品太多,鉴定人员忙不过来,失误自然就增多了。美国某鉴定部门的一位主管证实,他每年经手约3万例亲子鉴定。按照每天10小时,每年40星期的工作时间来计算,他平均每4分钟就要处理一份鉴定报告。可以想象,如此大的工作量难免不出差错。
  
  具有两套DNA的“怪人”
  
  在美国著名的刑侦连续剧《犯罪现场调查》中,有一个DNA检测结果例外的精彩案例。警方接到一起性侵犯案件。在警署,受害人林莉·派克迅速辨认出嫌疑人是托德·库布斯。法医从托德·库布斯的口腔中收集DNA样本,然后进行DNA检测。结果是:与从犯罪现场找到的血迹和精液的DNA检测结果不一致。DNA检测宣告托德无罪,警方只好将其释放。负责DNA鉴定的格雷格说:“13个指标里有7个符合,说明真正的犯罪者不是他,而是他的孪生双胞胎兄弟。”于是,犯罪实验室把目标转移到托德的孪生兄弟凯文身上。然而,令警方意外的是,凯文已经因病去世多年。
  与此同时,另一起强奸谋杀案发生了。紧接着,第一个受害人林莉也失踪了。当警方找到林莉时,她已经遇害。在这两起案件中,所找到的血液和精液样本都符合一个人——托德的弟弟凯文。在林莉遇害现场,调查人员找到了血迹,还有一根头发。血迹依然是凯文留下的,但头发的DNA检测结果却和托德相吻合。这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犯罪实验室的负责人格瑞森认为托德的体内可能存在两套DNA,于是决定这次不检测托德的口腔细胞,而是检测他的血样。
  “我要告你骚扰。我已经给过你DNA样本了。”托德很不合作地说。格瑞森反问:“还记得你给弟弟做骨髓捐赠的那件事情么?我已经查过你的医疗记录了,因为你的DNA有两套,和他的身体出现排斥反应,他最后死了。你一定是在那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与众不同吧?或许你正是从那时起开始想要冒充你弟弟作案的吧?”见隐情败露,托德只好低头认罪,承认强暴并谋杀了多名妇女。
  当然,这个故事纯属虚构。不过,在现实生活中还真有人拥有两套DNA。
  事情要从2002年说起。当时26岁的丽迪亚·威尔玛待业在家,和同样无业的丈夫及他们的两个孩子住在一起。为了改善家庭经济境况,威尔玛决定申请华盛顿州的公共补助金。为此,所有家庭成员都按规定接受了DNA检测,以证明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可是,DNA测试结果显示,威尔玛的丈夫的确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威尔玛却不是孩子们的母亲,她的基因和孩子们的基因根本不符。威尔玛得知此结果后的第一反应是: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可相关工作人员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DNA百分之百可靠,它不会说谎。”
  就这样,威尔玛不仅申请补助金遭拒,更糟糕的是,福利机构以“利用他人的孩子进行福利欺诈”罪名将她告上法庭,还要求法院不要让那些孩子和一个骗子住在一起。威尔玛不得不放弃对补助金的申请,开始寻找证据以证明自己无罪。她找到的证据包括自己怀孕时的照片,孩子们的出生证明,她甚至还联系了自己的产科医生莱昂纳多,他曾为威尔玛接生,亲眼见证了孩子们出生的全过程。然而,福利机构更相信DNA鉴定结果而不是相关人的证言。
  为了排除福利机构委托的DNA鉴定中心可能存在的失误,威尔玛托人找到了美国联邦调查局的DNA检测员丽莎。丽莎很同情这位年轻的母亲,给她和她的孩子做了仔细的DNA检测。为了获得正确的检测结果,丽莎还专门多提取了一些部位的细胞进行检测。然而,检测结果还是表明,两个孩子和他们的父亲有亲缘关系,和威尔玛没有亲缘关系。丽莎对威尔玛说:“从DNA检测结果来说,你的确不是这些孩子的母亲。你可能是无辜的,但从DNA检测的角度我没有办法帮助你。”
  亲友们为威尔玛想出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再生一个孩子。怀胎十月之后,威尔玛的第三个孩子将要降生了。她在临盆前让丈夫请来公证机关公证人员、福利机构工作人员,还有联邦调查局DNA检测员丽莎。威尔玛生产后,丽莎从新生儿体内提取血液样本做亲子鉴定,法院派人到产房对整个过程进行了监督。丽莎只用了两天时间就给出了婴儿的DNA检测结果:这个婴儿居然还是和她没有亲缘关系。难道这个孩子是魔鬼赐予的?没有人能解释这样的怪现象。这个结果让福利机构的工作人员更加怀疑威尔玛是个骗子:她可能是个代孕妈妈,为了骗钱植入了人工受精的受精卵。
  当时,就连丽莎也对威尔玛的行为产生了怀疑。直到有一天,她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读到一个特别的案例。波士顿有一个名叫凯伦的女性,因病重需要接受肾移植,她的家人都抽血做了移植匹配度化验,但化验结果却出人意料:她的孩子和她的DNA不相符。医生们又从凯伦的不同身体部位采集DNA样本,包括血液、头发和唾液,重新进行检测,结果依旧没有一个样本和孩子们匹配。后来,凯伦告诉医生说,她曾做过甲状腺结节摘除手术。医生据此找到了凯伦的甲状腺组织的一个保存样本,并再次进行了检测。这次检测的结果带来了惊喜:这个样本的基因和凯伦儿子的基因相符。事实上,凯伦是一位个体基因嵌合体。简单地说,凯伦是她自己的双胞胎姐妹。这种现象十分罕见,全世界有记载的仅30例。这样的人原本应该是双胞胎,但两个受精卵子在母体子宫中相互融合,形成了带有两套不同基因的一个胎儿。因此,从表面上看,凯伦是个独立的个体,但在她的体内,双胞胎一直以DNA的形式“隐形”地存在着。
  当丽莎读了凯伦的故事后,立即联想到威尔玛很可能也是同样的情况。果然,最终检测发现威尔玛的确拥有两套DNA,其中一套让她展示自己的外在特征,另一套则存在于某些内部器官中。这特殊的一套DNA是从威尔玛的卵巢细胞中获得的,孩子们遗传到的恰巧是这套内在的DNA。
  威尔玛出名了,许多人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现在她和全家人已经不靠救助金度日了。每当她向记者谈到自己的幸福生活时,都要首先感谢一个人,那就是联邦调查局的DNA检测员丽莎,正是这位出色的法医让她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能够和家人共享天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