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美丑之间

2011-12-29 00:00:00苏兰朵
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 2011年12期


  读书以前,我基本上生活在吉林的农村。那是上世纪70年代。坐在南边大炕上,看艺人站在北边大炕唱二人转的情景,版画一样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80年代,有了录音机和卡带。我听邓丽君,我奶奶听二人转。她一边听,一边跟着唱,一身欢悦。大概有10年时间,大学毕业,工作的头十年,我排斥二人转,并有意识隐藏、纠正自己的东北口音。在假想的时尚圈子里,我以为脱胎换骨,变成了自己希望的样子。但是,当世纪之交,二人转成为一个被全国人争议的词语,二人转剧场如雨后春笋般遍布东北城乡,我的那颗地道的东北灵魂再也不想被禁锢了。碧丽珠以及《女丑》中的其他人物,都是在剧场里看演出的时候,一个一个从我的脑海里跳出来的。
  二人转在80年代初试图进入戏曲,在吉林编剧兼作曲家那炳晨的整合下有过一个辉煌期。但赵本山的出现,将二人转又拉向了曲艺。实际上,现在的东北二人转是个四不像的东西。但有一点一直没变,它始终还在俗的层面,难登大雅之堂。这就决定了二人转演员身上,依然保留着浓重的江湖艺人气息。我对这种气息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迷恋。我觉得,那里面杂生着一种原生态的、粗犷的,甚至是侠义的美。
  二人转表演还有个突出特点——人戏不分。它缺少正规舞台表演的严肃性和仪式感。一个二人转演员,把角色演绎得多么惟妙惟肖都不值得炫耀,值得炫耀的是从角色中跳出来嘲弄角色和自我的能力。这时他就成了观众的代言人,完成了观众在99e5fd7c3788f9e06a772fedd7c2a90a心理上参与的过程,同时也完成了双方分享幽默的私密过程。这种交流也暗藏着较量。跟不上演员节奏的观众也是受嘲弄的对象。二人转中真正的角儿从来就不是小丑。观众既喜欢他,又佩服他。碧丽珠就是一个这样的角儿。
  东北话属于男性语系,不适合女人说。二人转也是男性化表演体系,女人没有施展空间。女丑超越了这种障碍,获得了极大的表演上的自由,但,是以牺牲女性性别符号为代价的。无论在舞台上还是在生活中,碧丽珠都付出了这种代价。所以,她的成功是建立在悲剧基础之上的。美与丑在她身上相互撕咬,得与失在她身体里厮杀。这是一个悲欣交集的人物。作为写作者,面对这样一个内在有对峙有张力的人物是会兴奋的。而我的兴奋还不止于此。我一直企图在作品中表达东北女人,表达那种我们东北人审美中的冰火交融之美。当然这个人物不能表达我的全部。
  这篇小说离我理想中的样子还有差距,它只表现出了故事层面和精神层面,还没有抵达美的层面。感谢《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让更多人可以分享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