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曾经的爱情
下班后,她不紧不慢地朝医院大门口走去,突然电话响了:“喂,你是小兰吗?”
她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心里不禁一震,小兰是她的小名,快20年了,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叫过她的这个名字。
“喂,你是小兰吗?”
陌生的声音再次传过来。这是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人的声音,她的头脑有点眩晕,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在她的心里扯了一下,她的心动了一下,有点疼的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袭过她的全身,这个声音不知怎的好像牵动了她尘封多年的一种记忆,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慌乱,低得让她自己几乎都听不见。
“啊,你真的是小兰啊!这些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陌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激动,因为她清晰地听到了对方的喘息声。
“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吗?”
她的声音依旧低低的,此刻她已经有点恼怒了,但她天生是个性情温和的女人,所以既不会大声质问对方,更不会挂上电话,然后再骂上一句。
“我是秦天啊,小兰,都快20年了,你还好吗?”
秦天!她在心底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像被重击了一下,几乎要倒下去。她使劲地按了按胸口,仿佛她不那么做,心就会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往事像潮水一样,一下子冲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20年前,当年她才二十五岁,在市医院上班,是一名出色的麻醉师。那时候她才结婚不到3年,丈夫在一家运输公司上班,女儿小琬才两岁。受单位的委派,她来到了省医科大学进修。
她和另外一名同伴王丽在学校附近租住了一套民居。那是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房东,二层的两间屋子是她和王丽住的。那是一处十分幽静的院落,院里长着高大的法桐。从学校到租住的地方并不远,中间要经过一条偏僻的街道,街道两侧是和她所住的地方长的一样高大的法桐,她每次从那些高大的树下走过时,心里都有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她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女人,那些树木为她在喧闹的城市中营造了一份特属于大自然的安静。
她从来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见秦天。
那是在深秋的季节,一个周末的下午。王丽出去逛街了,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那时候她正专心织着一件毛衣,是给女儿小琬的,天气逐渐变凉了,她想着赶快织好下次回家的时候捎回去。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她开了门,看见秦天站在她的面前。
她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秦天的情景。夕阳透过宽大的树叶儿洒满院子,斑斑驳驳地闪着金黄的亮光。当yfiwukoxNiDhzJEQu/S+zQ==秦天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那些亮光似乎为这个英俊少年披上了一层光彩夺目的外衣,把他那高大的身材俊朗的脸庞和一头略带卷曲的长发衬托得无比生动。她只觉得眼前一亮,那个少年的整个影像便一下子进入到她的心里。
秦天见到她也是眼前一亮,那时候一个叫朱琳的电影演员正红火,秦天看到眼前这个长相酷似朱琳的女人,心里也不禁惊奇。因为她看出来这个少年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明显有一丝慌乱,并且脸上闪过一片红云。
“请问王丽在吗?”
秦天开口了,声音充满朝气。
“你是?”
“哦!我是王丽的同学,我叫秦天。”
“王丽不在,她出去逛街了。”
“那我在这里等她一下好吗?我从另一个城市来,是专门来看望她的。”
“好吧,请进。”
她客气地把秦天让进屋里,然后继续织她的毛衣,她感觉到秦天自从进屋后就一直在盯着她看,这让她十分不自在。屋里十分安静,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一阵凉风吹来,她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朵边,由于紧张,她觉得手心里湿漉漉地。
记忆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她原以为自己尘封多年的心早就像干涸的河床一样,除了一道道裂痕以外,再也激不活一丝激动的感觉了。可此时,她却感受到潮水漫过河床的声音,似乎把她整个魂儿都给冲走了。
自从那次见面以后,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和秦天都疯狂地爱上了对方。秦天每个周末都来,来了以后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盯着她看,而她,也是每天都盼望着周末的到来。
终于有一天,她被他看得实在忍受不了,便冲出屋门上到了楼顶,当她刚转过身来,便看到秦天也来到了她的身边。他们一动不动地对视着,慢慢地她的眼泪流下来,她哭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心里特别无奈,特别委屈,特别期待又特别害怕。
就在那一瞬间,秦天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滚烫的嘴唇贴到了她的嘴唇上。
她只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便瘫倒在秦天的怀里。
他们相爱了,在那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深秋季节里。尽管她是一个有夫之妇,尽管她比秦天大五六岁,但两个人似乎忘记了现实的一切,疯狂地沉浸在爱河之中。
王丽曾经分别地告诫过他们,但两个人都被爱冲昏了头脑,压根儿就听不进去什么,王丽无奈,干脆躲开他们。
她和秦天的爱情如大海一样,淹没了他们所有的一切,又如烈火一般,烧没了他们的一切,一有时间,他们便聚在一起做爱、接吻、相拥而眠。她感觉自己像个幸福的仙女,全然忘却了现实中还有丈夫和女儿,可如今,她一刻也不愿离开秦天,似乎把家庭早已忘个一干二净,偶尔回去一趟,她都和女儿睡在一起,连碰也不让丈夫碰一下。可怜她那个愚钝的丈夫,竟然很长时间都没有觉察。
然而最后,他们还是暴露了:先是她身边的人风言风语地传,后来就传到了她所在的医院,最后传到了她丈夫的耳朵里。
她的丈夫文化不高,平时又爱酗酒,二人的感情本来就不好。出现了这种情况后,作为丈夫的那个男人并不知道采取比较理智的方法去解决,而是对她采取了非常可怕的家庭暴力,他闹到她进修的学校,迫使她提前中断学习回到单位,然后又闹到她的单位,当着她的同事进行辱骂、殴打。
而回到家里,他给予她的更是羞于启齿的污辱,他没完没了地折磨她,用牙刷去捅她的下身,说嫌她那里面脏,要给她刷洗干净。甚至用刀片去划她的背,说要给她刻上“公共场所”4个字。
无休止的折磨让她一下子从天堂堕到地狱里,开始她忍受着这一切,想法托人捎信给秦天,告诉他自己准备离婚,希望将来能嫁给秦天。
可让她感到失望的是,那个时候秦天却消失了,这个曾经对她山盟海誓,迷恋她直到发狂的男人选择了逃走。他托人告诉她,自己的学业还没有完成,更重要的是将来进入社会,他无法承受自己娶一个离过婚有孩子的女人的现实。
她的心彻底凉了,丈夫给予她那么多的折磨,尽管让她十分痛苦,但她的心里充满着希望。可如今,希望破灭了。
她选择了自杀,割腕、上吊……试过各种方法,可都被她的丈夫发现后阻止下来。他并非想要救她,只是不想让她死得太便宜。
最终她选择了逃离,她告别了单位,告别了所有的亲人和同事,来到沿海这座城市的一家私立医院,受聘作了一名麻醉师。她杜绝了一切男人,像个修女一样地生活着,从来没有回过家,也再没有打听过秦天。她就像一个天外来客,没有人知道她来自何方,归往何处。她就这样一个人过了20年,20年呀,日子竟然像风一样,不给她留下一丝丝痕迹。
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秦天是如何知道她的电话的,这个曾经和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20年的漫长岁月竟然不能将他从她的心里赶走。她原以为他早已在她心里死亡了,可谁知,当她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过去的一切都突然如昨天发生的事一样,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而他,竟还像一把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让她有一种彻心彻肺的疼。
她手里握着手机,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流满了她的脸,泪水淌进她的嘴里,一丝又苦又咸的味道。
“小兰,我是秦天啊,你怎么不说话?我现在来到了你所在的城市,你能见我一面吗?”
电话那端,秦天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她拭了一把泪,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为了20年前的那场爱情,她将自己的一生都毁了,可如今这个男人又找到了她,他的目的是什么?20年了,人间该发生多少事啊!当年的那个美丽少妇早已不见了,她的背已经有点驼,头发也白了不少,更可怕地是,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平时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眠。而他,当年的那个英俊少年会是什么样呢,他一定是早已为人夫,为人父了,他的事业如何呢?作官,当老板,她相信他一定十分成功,因为她深知他的能力。
“想不到你还能记起我,你为什么还想着要见我呢?”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充满哀怨。
“小兰,这么多年我一直打听你的消息,我对当年的不辞而别深感后悔,我一定要当面向你说声道歉。昨天我来到这个城市出差,正好到你所在的医院考察。他们说起这里有我的一位老乡,并说了你的模样,我猜想一定是你,就要了你的电话,真想不到我能在这里找到你。”
“那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现在就在你们医院的大门口,你在哪里,你一定要见我一面呀?”
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于是她快步朝医院门口走去。
远远的,她看见医院门口停着一辆奔驰500,一个大腹便便、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正焦急地朝医院里面张望。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男人正是当年的秦天。
她心里揣着那个念头,默默地朝他走去。她在他的面前站住,装着不经意地样子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可男人却对她视而不见,只是看了她一眼,仍然把目光投向医院里面。
她果然验证了自己刚才的念头,在她走向他的时候,她就想,如果他能认出她来,她就和他相认,如果不……那就一切算了。
她转身走开的时候,不自觉地又回头张望了一眼,她突然奇怪当初怎么会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为了他竟然抛弃了家庭和女儿,只身一人来到这遥远的城市,她感到像做梦一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关掉了手机,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山里的女人
几年后,当我再次见到哑女的时候,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和她老两口子竟然对我的态度依然那样好,在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和满足。这种幸福,更让我觉得尴尬、惭愧和无地自容。
一切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古老的临夏州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宛若一颗明珠遗落在大山绵延的苍茫之中,因其独特的位置而成为西北数省的一个大皮货市场。这里是少数民族占据多数的地方,浓郁的民族特色加上四面八方客商带来的不同文化风俗,形成了一种既神秘又包容的气息,哪怕是一个匆匆过客都会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甚至会留在你的记忆中一辈子。岁月如水,一逝不返,但在那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依然像大夏河床里的卵石一样,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有时候会硌得梦生疼。
那时候我刚从高中毕业,受了我们家族的影响,我再也无心上学了。我们老家镇上是一个皮革专业镇,镇上有上百家皮革加工厂,许多家都盖起了高楼,富得流油,我父亲弟兄几个也办了一个厂,规模在镇上数一数二。我们的皮革厂加工的主要是牛、羊皮,把毛皮从新疆、甘肃等省购回来,加工成兰湿皮再出口到国外,那时候对环保要求不高,因此这个行业利润很高。我向父亲提出了不想上学,想加入皮革经营的想法后,作为商人的父亲不仅不反对,反而比较赞成。他没有太多文化,骨子里也瞧不起有文化的人,对于考取大学有份工作,一月挣上千儿八百工资的生活,他认为还不如及早学一门手艺来得踏实。这样我就断了再去上学的念头,成了我们家族企业的一员。
干一行就得掌握一行的技艺。从事皮革加工首先得从购买原皮学起,对于哪个地方的毛皮质量好,如何一伸手就能估摸出一张毛皮能出多少斤毛,加工成多大面积的皮革,如何跟皮贩子讨价还价,都是很深的技艺,学不通的话,人家能赚钱,你却得赔本。于是我和我家小叔钟武一起到了临夏。
从省城坐火车,要经过两天一夜的路程才能到达兰州,然后再从兰州坐汽车走上七、八百里路才能到达临夏。进入市区,首先要经过古老的大夏河桥,初次来到大西北,我对这里苍苍茫茫的景色从心底里震撼。到处是逶迤的山峰,高大而少枝叶的胡杨树,在蓝天白云下显得特别雄壮而有气势。而眼前的大夏河和那汹涌的河流截然不同,宽大的河床内只有一股雪水经过。到处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和着雪水在阳光照耀下闪着亮光,别有一番景象。
我们入驻在阿诚旅馆,这里的皮革交易市场都是以旅馆形式开的,客人们来到这里,旅馆老板免费提供住宿,只要你在他的旅馆里交易就行,老板的收益从皮毛交易的金额中抽取一定费用。我们刚住下,钟武叔就让大家把捆在腰上的钱都拿出来,汇总到他的手上,因为这里皮毛交易都习惯用现金结帐,我们来时就把大家的钱藏到一种特别的腰带里,捆在腰上带着。这种腰带用帆布做成,上面一个一个的格,每个格里可以装一万元钱,一个腰带可以带二、三十万元钱,用起来又安全又方便。
钟武叔把大家带的钱汇集到一块后,一并交到旅馆老板老周的手上。老周看也不看,就随手锁到保险柜里,这就叫寄存。一般客人来到后,就把钱存到老周的保险柜里,等到货办好后,再从老周这里把钱取出来结帐。我偷偷地问钟武叔,老周会不会动我们的钱时,钟武叔大笑起来,他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你这小子第一次来,还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多么诚实守信吧!”然后他给我讲了这里做生意的规矩。
这里千百年来一直是关外往内地的皮毛口岸,一年四季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皮毛商,之所以生意长盛不衰,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讲诚信。客人带来的钱无论多少,只要交到老板手上,连张收条都不需要写,老板自始至终连你的钱是多少都不知道。还有办好货后,一般委托老板雇车往内地送货,送货的程序也很简单,只需你写个送货的地址,把运费付清,车主就负责准时把货安全送到,中间出现任何意外,车主都会负全部责任,无需像内地一样订个合同什么的。
钟武叔告诉了我一个真实故事,前几年有一个车主往内地送货,途经祁连山时遭遇大雪,车不小心堕入山谷,连人带车全部失踪,可后来车主还是按货物的价格全额赔偿给了雇主,而且连个报怨都没有。我耳闻目睹着这里的一切,不知不觉就迷恋上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我们每天不停地在市场里转悠,遇到合适的货就和皮毛客摸价,摸价是这里多年来留传下来的一个独特的讨价还价方式,就是买卖双方把手伸到衣服下或袖筒里,用手试探着讲价钱,觉得合适了,不管这批货值多少钱,哪怕几万或几十万,只要交上一元钱定金,这笔买卖就算成交,哪怕另外一个人出再高的价,皮毛客也不会反悔。这也是他们做生意讲诚信的一个最明显的表现。一些有经验的客人几乎无需投资,靠着这种方式,只要自己的眼力好,空手就可以挣到很多钱。
我们吃饭的时候总习惯到旅馆门口的一家拉面馆去。这里的拉面师傅长得瘦瘦高高的,整个人骨架很大,给人以很奇特的印象。尤其是他那一双手,五指伸开像一把钉钯一样,几十斤的一块面在他手上可以轻易地团来团去,他的功夫实在了得,拉面就像玩把戏一样,特别娴熟特别精彩。他可以把面拉得像头发丝一样细,也可以拉成韭菜叶宽一样的面条,他拉的面也特别劲道,好吃得不得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我们都习惯地叫他老拉。
饭店里一个女服务员,单从她的相貌上看,最多也只有一二十岁的样子,看不出是姑娘还是媳妇。她的个头不高,瘦瘦的,身材小巧,长着一张圆圆的脸,模样儿很好看。由于她是汉族,所以并不像当地的回族妇女一样整日里戴着头巾,乌黑的头发总是盘起来扎成一束,露出一截纤细而洁白的脖子,奇怪的是她脖子里总是围着一条细纱巾。
她整日不言不语,不停地为来店的客人倒茶端饭,收拾桌子,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一边拣菜,一刻也不消停。在她身上,我始终觉得似乎有一种神秘的气息萦绕着。
我慢慢地注意上了这个女人,一种异样的感觉整日里冲撞着我的心头,我觉得自己是喜欢上了这个俊俏柔弱而又神秘的女人。这是我第一次对异性产生感情,那种感觉就像失了魂一样,心里仿佛注满一汪水,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有了这种情愫后,我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我整日里魂不守舍,不自觉地老往面馆里去,哪怕不吃饭,也总是找个借口。一进面馆,我就开始盯着这个沉默的女人看,看着看着心里就激动起来,浑身上下像电流一样涌动。我甚至有几次做梦都梦见了她,而且梦里和她做着种种亲密的动作,每次醒来都让我感到既甜蜜又怅然若失。
我的种种不正常的举动很快就被钟武叔看出了端倪,他觉得像我这个刚走出学校、第一次出远门的大孩子,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是很好笑的事情,所以并不在意,只是提醒我不要太靠近那个女人,至于为什么,他却不说。
慢慢地我知道关于这个沉默女人的故事。那一天,当地的一个客人和我们一起吃饭,他看我不停地偷看那个女人时的一副傻样,不由得哈哈大笑,他一下子走到那女人面前,一把将她的下巴托起来,让我们看她喉咙处的一道伤疤,并放肆地说:“你可不要理这个女人,她是老拉的老婆,得过疯病,她喉咙上的这道疤,就是她想不开时割喉自杀时留下的。”
他做着这些动作的时候,老拉则在旁边愤怒地盯着他。不难看出,老拉的目光里,尽管充满着愤恨与无奈,但却也不敢发作,因为这个人在当地很有势力,老拉惹不起他。
大家都觉得无所谓的时候,我却为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尽管只是一刹那间,我真看清了,那个女人的喉咙上有一道非常刺目的疤痕。那疤痕有几厘米长,红红的,像一条蚯蚓卧在洁净的金色的沙滩。我才知道,怪不得她总是用围巾遮住脖子,怪不得她终日不肯开口说话,原来她是一个哑女。
过后几天,我又知道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一切。原来在她们大山里,有着很严重的重男轻女现象。一般人家生了女孩,不是送人,就是干脆扔到大山里去,任其自生自灭。那个女人嫁给老拉后,先是生了一个女孩。那个女人其实是非常喜欢女孩的,但是就在她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自已的亲生女儿的时候,她的婆家人已经毫不手软地把那个不幸的女婴给扔掉了。那个女人受不了这个打击,渐渐变得疯狂起来,有一天趁人不注意时候,她割喉自杀,幸亏及时被人发现,才捡回一条命。后来老拉就带着她出来打工了,但是那个女人仿佛变成了一具活死人,整日里只知道干活,和谁也不交流。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当我了解了这个女人的悲惨故事后,我对她的好感不仅丝毫没有减退,反而在意念中又增加了许多同情。我觉得我应该给予这个女人更多的爱,因为这不仅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而且还可以让我的人格得到进一步升华。
于是我开始尝试着接近哑女,而她也似乎对我的心事也有所触动,每当我看她的时候,她总会用类似于脉脉含情的眼光回望我,那目光里面有一丝感动,还有一丝温柔,看得出,她对我应该也有好感。
有一天,我发现她脚上的鞋子烂了,前面露出了雪白的兔头般的脚趾。我不忍心她出现这样的窘况,于是趁一次吃饭的工夫,悄悄塞给她五十元钱,她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接过钱,而且还特意看了我一眼。这时我注意到,她的脸红了,像三月的桃花一样,泛着一种甜蜜和幸福的光泽。
第二天,她果然穿着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出现了。一见到我,她轻轻地抿嘴一笑,这是我有史以来见到笑容在她脸上出现—她笑起来真的美极了。
接下来,一个更加危险的念头袭上我的心头,让我从此终日生活在充满焦躁和期待之中。我想带着她悄悄私奔,如果能逃回到我的家乡,对她来说才有幸福和快乐可言。
我深信自己能完全让她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我尝试着和她沟通,把我的意思偷偷地告诉了她之后,她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眼里顿时充满了迷茫,她开始变得犹豫起来,有时候刻意躲着我,有时候又有意靠近我,显得是那么的慌乱和手足无措。
对于我俩的这些小动作,老拉丝毫没有觉察。
终于有一天,我开始行动了。我先去城里买了两张火车票,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其中的一张塞到她手上。她接过去,拳头攥得紧紧的,像握着一枚定时炸弹。
第二天下午,我一个人赶到了火车站,在候车大厅充满期待地等她。然而,接下来的情景却让我大吃一惊。
在火车即将开动的时候,我见到了她,不过和她在一起来的还有老拉,不难看出,老拉显然气愤到了极点,他眼睛通红,愤怒地瞪着我,然后突然走到我跟前,把一张火车票和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到我手里。我相信自己能听得见,老拉把拳头握得咔吧咔吧直响。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拳头,拉着哑女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当时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真害怕老拉硕大的的拳头会砸落到我身上。就在她们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偷偷地看了哑女一眼,她的眼里充满着愧疚和不安,好像是既觉得对不起老拉,又像对不起我。我明白,这一切都是她主动告诉老拉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玩弄了,羞愧得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没有走,一个人没精打彩地回到旅馆,并刻意隐瞒着,力争不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可是消息灵通的钟武叔还得很快就知道了,看我一脸沮丧的样子,他当时并没有取笑或者责骂我,只是轻轻地在我肩头拍了一下,说:“孩子,看来你还是不懂山里女人的心啊,尽管她们的生活很艰难,但山里女人是不会背叛自己的男人的,她们的灵魂永远跟这大山一样纯净。”
随后的几天里,我和钟武叔还到那家拉面馆去吃饭,看见老拉和哑女的时候,我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可老拉和哑女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往常一样,这让我悬着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我们办完货就回到了内地,钟武叔很守信用,为我隐瞒了一切,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再后来,我娶妻生子,开始帮父亲管理企业,慢慢地成长为一个企业家,短短几年内,我就把企业经营得红红火火。
几年里,我一直不敢、也没脸面再去临夏州办货,但是心里却一直装着那个哑女。大概是几年以后吧,有一次禁不住钟武叔的鼓动,我就又厚着脸皮去了临夏州。我再次见到哑女的时候,她和老拉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家面馆。在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脸蛋红扑扑的胖娃娃。
我放心了。我知道那是她的儿子。
后羿射日
后羿忙碌了一天,快到太阳快落山时才收拾猎物往家赶,今天的收获真不小,共打了三只獐子、两只獾还有七只野鸡。后羿把这些猎物拴在一起搭在肩上,然后朝山下走去。
后羿知道嫦娥在家里等他。他们的家在山脚下,屋子的前边是一条河,清清的河水四季流过,屋子的周围长满了高大的竹子,郁郁葱葱。嫦娥是整个部落最美的女人,后羿一直对她疼爱有加。嫦娥也很爱英武健壮的后羿,尤其对他的一手神奇射法十分崇拜。
后羿走在路上,心里想迫切地见到嫦娥,同时又想着自己的心事。
前几天,后羿在打猎的路上遇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老婆婆不知道有多大岁数了,雪白的头发,脸色却如婴儿一般红润。后羿经过老婆婆的时候,老婆婆正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旁边放着老人的拐杖,拐杖上面绕着一个金灿灿的绣囊。老婆婆一边揉着左脚,口里一边呻吟着,像是崴了脚。
后羿看到老婆婆这副样子,就关切地停下来,问老婆婆怎么啦。老婆婆说,自己要到山上去,不小心崴了脚,正发愁不知怎么办呢。后羿一听,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背起老婆婆说,让我把您送上去吧。
后羿背着老婆婆向山上走去,走着走着觉得背上轻了很多,再一回头,老婆婆早已变成了身穿霞披,头戴凤冠的西王母。后羿惊得目瞪口呆,赶忙跪了下来。西王母笑吟吟地扶起后羿,说:
“我在天上闻说人间有个后羿,不仅善射,而且心地善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现在送你两粒仙丹,叫做不死之药,食一粒可以长生不老,食两粒就可以飞到天上做神仙。你拿回去和你妻嫦娥一人一粒,吃下了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说完,西王母脚下升起一朵祥云,飞到天上去了。
后羿把两粒仙丹交给嫦娥保管好,他们相约在中秋月圆之夜共食仙丹,要做一对长久恩爱的夫妻。
今天就是中秋,嫦娥一定在家等着自己呢。想到此,后羿不仅加快了脚步。
后羿来到家门口的时候,觉得有点异样。
往常的这个时候,屋子的灯光一定亮着,屋子里还会飘出一股诱人的饭香。嫦娥总会怀抱着那只小白兔坐在门口等他呢。
可眼下却不是这样。
屋子暗黑着,从里面透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