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诗记(十首)

2011-12-29 00:00:00阿翔
山花 2011年5期


  拟诗记,松开
  
  从侧面看起来,排在我们之前的人,神色已经平静。
  蝴蝶用尽那么小的力气
  让结局变得悄无声息,是不是这样
  无人知晓。
  你听见雨水零星敲击窗户的声音
  有几片叶子落下来
  此刻你需要个人,需要所有的记忆
  即使有了需要,你并不会去想,像旧病一再复发
  慌张又娴静。那些人依旧没有醒来
  你肯定不信
  谁敢说离群索居,可有可无的念头,使身体流不出汗
  尽了压抑
  脸上泛着红光,跑向盥洗室
  攥紧的手有些犹豫
  我摇了摇头,怎么还可以喝醉
  这个月份;未遇见雨水之前夜晚是空白的
  之后,雨水荡起尘埃
  承受不了太多
  而尽头是陌生的房屋
  整个春天又过去了,你的眼神
  伸向别处。
  闪电还在很远的地方;我站在外面,已经看清一切
  绿绿的湖面,那么粼粼,那么清亮
  所以我不说松开,亦不说缅怀。
  
  拟诗记,反隐忍
  
  早些的时候,我努力给拼音生活增加粗粝感,我是说
  拼音已叫人难以辨认,含糊不清
  以至于呲牙咧嘴的
  几乎教人生趣全无。
  我对她说声抱歉,那可不是我的错
  雨水不能颠覆一切
  没有敲钟人的夜晚
  她还得停下来,稍稍停会儿
  剩余的光明在她身体移动,或者说是被她照亮
  让她容光焕发。
  每天相互熟悉,但是更多的路
  把我们分开。短暂相聚,然后离开城楼
  因而我该继续干点别的
  把白天的照片和信,一封接一封地
  撕给黑暗,像众多羽毛的飘荡
  从过去熬到现在
  风渗透毛孔,我渐渐耳鸣。
  “拿去做梦吧!”她说嗯,泪痕未干
  我现身,把自己从内心逼了上来,绝不主动凑近
  手心朝上,她并不是懂了全部
  她可以洗掉伤口和身上的野花味
  变得干干净净,在我醒来前
  留下两行沿着地板的
  小脚丫印,好吧,请容我慢慢擦掉
  让我再一次睡去。
  
  拟诗记,应和
  
  这是在夏日,九月是中年的酷热,躲藏白发,躲藏流动的人群
  目中无物的时刻,碰到以前的朋友
  真的是变了
  形形色色,辨认不清,形同虚设。
  燃烧的虫形,必须,就剩下大面积聋哑
  因此我说不出话来,蔓延到手臂
  纸比竹子烂得快
  滔滔不绝,多动而活跃。现在你坐在那里静候
  身上疾病的乳房,舞动的小黄金
  像坛子融进心脏,杯中的酒比冰还冷
  我不忍喝下,也不容于
  向下的坠落。
  高的和低的,层出不穷的道具,绝望,还剩下什么
  你所看到的剧情,已经被篡改
  造物中渺小的绿芽,轻颤的舌尖,在睡梦中
  旅行箱不知所踪,我忍受着
  不能说出的隐秘,一年已经结束
  也是你的开始
  足够一夜的欢娱,足够我
  在小纸条写诗
  然后销毁,无声无息,就像今天褪掉肿色
  接近俗艳的正午
  是的,再多的雨水,在阳光下照见你灵魂的暗影。
  
  拟诗记,成都行
  
  走在街道的斑点上,不舍昼夜,磅礴山河
  我没有在旁边拍下照片
  除了灿烂的百合,黄金和懒人之外
  还有摇曳的林木。整个成都,消磨他们嘴巴的荒芜
  窗帘散发出懒散的潮湿
  才看见你走得很远,空旷的广场,以潦倒睡下去。
  吹散着烟灰,烟雾可以驱邪,譬如缭绕
  你的悲伤
  譬如墓志铭,譬如群鸟飞尽,几乎永久!
  我慢了下来,在锦里古镇
  指针在旧唱片上划过,你看,没有人转过身
  过于古旧的黄昏,你厌倦了美人
  对注定的,你不会再来一遍。
  当我逐渐笨拙,完美的小把戏,慢腾腾执着无聊的事物
  就偏过了视线,他们很正常地活着
  无所不在,即使蒙头大睡的时候,还是
  和你有着共同的疼痛
  再过片刻,在白夜酒吧,那已经展翅的
  接近发呆。如果你无意,仍将继续浪费
  就像在酒席上你不善饮
  背手而立面对成都,这懒人的天堂
  何惧花言,何惧湿润,不过是
  勾起了你的小伤心。
  
  拟诗记,杜甫草堂
  
  我只去过一次,一直想写出一首诗,但是
  却没有,这么久了,我感到不安
  那个夏天,眼见门前树木开花了
  草堂在沉睡中依旧,是的,孤单的这一个!我不必说
  身形清瘦弯曲的样子
  为此我向他致敬。
  午后疲惫而安静
  四围灯火闪耀,他的丹青引,透析盛唐的兴衰史
  当然到黄昏炊烟就成灾,缭绕有形
  那些高飞的鸟被惊走了而不觉
  途经一些前人聚居的地方
  其实,我想谈论恋爱和死亡,但无法与他们沟通
  所以我出来,与草堂变成了各不相干的事态
  我可以远远地望上去
  他用金黄的稻草编织寒衣
  不措一辞,不着一字。一头脏兮兮的牲口,把暮色中的家
  唱得生动,又被秋风吹病
  夜里炭火熄灭,青花瓷确是好酒
  那时候不能说被搅乱的不是旧梦,不能说内心低烧
  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合适登高
  此地是成都,这就是我要写出来的诗
  变得如此艰难,像一门失传的手艺。
  
  拟诗记,未完成……
  
  这个早晨,仅仅如此呆在那里
  撕开纸页,在座位上,似乎谈话是偶然的安排
  细雨斜飞过来
  下得与你一样狼狈
  我有一颗病态的心,但是比你更能宽恕
  这本身得到你的认可,多么
  暧昧的气息。
  有人推开咖啡馆的门,要让我说出
  明天一切会回来,说得真好听
  目光所及的
  无非是充塞着漆黑的污泥,无非是彼此意蕴深长
  很快,“后,你不必缄默如斯
  一张画布已经浮现,使我昏昏欲厥,你要叫醒我。”
  你呼吸空气,你叫后,可是无数个“不”,你拒绝
  这个隐秘的名字,左手和右手
  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的乳房是孪生姐妹,不安分的嚣张
  所有的赞美正在温习飞行
  中途的两次,从不对命运抱怨
  翻手覆云,让草木自行荣辱,让面罩非常管用
  此时,我对什么很容易遗忘
  这雨下得这么久
  从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
  颠倒的蝙蝠落在我肩上,就安静下来。
  
  拟诗记,教育节选
  
  很久没这样了,残忆更深层次的抵抗
  这本身就是光源
  我有白天深度的沉睡,仿佛闭门的下午
  顶多容纳一昼夜的酸味烟雾
  呼噜声被省略了
  汹涌如我,在嗓子内
  也不需要捎来的口信。借助于树枝,火星一颤一颤
  多么犹疑,先别去管它。继续路过
  悻悻然,晚上吃肉,清晨喝粥。近旁的湖水映着大片暮色
  在最小的院子,大门常年敞开
  萝卜们蒙了脸,不眠的人乐于指路
  发胖的身体让我有些沉重
  再弱一点,橙色的听力,不朽的那段
  就可以通往药房。
  此去经年,再无可迷失的地方了
  坚硬的亲吻,总在最末尾,是无边的
  不再缓慢叙述,但始终说不清在哪里,此刻若有所闻
  我看见爪子极度弯曲,那旧和平的
  蛇腻缩成一团。
  需要忘掉其它日子
  美人没醒之前,我想到蘑菇,比蘑菇本身
  迅速衰老,松松垮垮。
  
  拟诗记,诗歌史
  
  树林上空的是火焰,手臂上枕着,没有什么
  比诗歌微小而微小的柔弱更有力。生气的人戴着马脸
  坏人装着狗肺
  得其形而不能得其神。
  溺死者的闪电,即使那么远,依然复活过来
  是它的坚强,敦促我加深家徒四壁
  意识到椅子越来越陌生
  像一笔糊涂账,看起来是诚实的。
  月色散落于四野同样安静,往事陷得更深
  像是从我梦里冒出来的,隐约可见。
  现在不必顾忌一切,要像个艺术家,我终要说出
  说出我所看见的,不必寄托蒙在鼓里的耳朵
  仿佛这就是活着的真相,不可抗拒。
  对我来说,这诗歌有隔代遗传
  有茂盛的草木,来到水边
  那时候镜子不常有,它曾经为我们敞开,看波光摇曳
  而当下离此刻很近,报纸上面落满灰尘。
  我感觉到这样的聚集
  我说,我是在忍受呆滞,这无法预测到的变化
  此刻从这里望出去
  我的万物之心如此坚定,大美而无言
  不任其荒芜。
  
  拟诗记,不是……
  
  不是无路可走,的确不是。是沮丧的手势
  让你低调,即使在林子的隐蔽处
  纵有瞒天过海的本事,暗影仍然寸步不离,这也不是什么错。
  当孤独遇到了镜子,你被缺席,不在现场
  镜子咣当一声破碎,这些都不存在,映不出你辽阔的内心。
  岂止黑暗,哪个都不是,就可以看见漩涡
  一群吃盐的铜马,慢吞吞的,它们算得上见多识广;
  而且
  厌倦了旁观者的青春
  还有一些美好的事物,类似于倒退回去,恶作剧
  是难以置信的
  远不如对闪亮的肥皂泡。你从檐下走过去
  踉踉跄跄,傍晚的雨下得特别大
  你改头换面,从旅行手册上的油污开始,“你看,火车的铁皮
  走漏了风声,一团团的白雾在水面上升腾。”
  有一阵子,你的视线模糊不堪,接近破败
  忽然间觉着自己的可笑,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你不需要肥胖的身子,那么,请转过去
  在别处听到的声音,这样说,意味着彼此的面孑L并无关联
  不!不是在净明的场院,月底下你还是看不到的
  低于人群中的尘埃,你还不懂得祈祷,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你没有撒谎,当你说到寂静和暴力
  什么也没有改变
  没有人会把你同他人混为一谈。
  
  拟诗记,小朗诵
  
  灰烬不会重临。说起我的谎言,你隐身到急转弯的角落
  介于斧头和没有生花的柴禾之间
  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划完了一盒火柴,外面的人知道我睡不着
  绕着我的屋跑,“停!”多么像泥沙俱下的舌头
  一本旧书引发绝望和疾病
  在雨中变得黯淡,遇水膨胀。
  旧的信仰,让手中的诗稿回到它自身的朗诵
  声带上静静地告别,就像月亮拖着水中的虚无游离
  我说出的不会得到,酒精埋没于空瓶
  树上有酒
  随着微风,如果不能安静
  你就搬走白银的木头,留下窟窿
  贴耳的晚秋,洁白的大腿
  给予我的悲伤和欢愉。有时候柜子里装满你的衣服
  变得无足轻重,除了空气,不好形容什么
  你促使我写出另一种诗。
  我试图告诉你,我有足够的胡须
  意味着我渐渐老去,念及以往,虫豸不沉寂
  草木不皆春。
  你有少许不安,因此从今夜起
  透过灰尘与风
  然后是有了张望,“请安静,当朗诵开始时,骨骼会易容术
  我是不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