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滋味

2011-12-29 00:00:00
小品文选刊 2011年1期


  感觉是,越来越害怕过年了。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要过年了,冰天雪地里,和伙伴们在外面玩得饿了,三步两步奔回家。推开屋门,炉灶前,热气蒸腾下,母亲正和几个邻居大婶压粉条,揉面的揉面,拉火的拉火,捞粉的捞粉。见我冲进来,母亲忙停下手里的营生,从桶里捞起一把粉条,放到一只大海碗里,滴上几滴麻油,淋上醋,洒上咸盐,倒入少半瓢水,用筷子挑上几挑,递到我手里。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暗想着过年的好,要是在平时,母亲才舍不得把这么一大碗粉条让我独吞呢。吃着吃着,却听得一位大婶叹着气说:“唉,为啥要过这个年呢?”我一怔,以为她哪里不高兴了,抬起头来,盯着她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继续低下头来吃。却听得母亲和几个大婶确确实实谈论着不想过年的话题,就确信并不是自己听错了,是大人们真的不想过这个年呢。
  于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大人们在想什么。过年有什么不好呢,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有充足的时间玩,傻瓜才不喜欢过年呢。
  可是现在,每逢过年,大婶和母亲说过的话总会在我的耳畔响起,我也渐渐咂磨出了其中的内涵。
  元旦是年的前奏,元旦的鞭炮响过,年的味道就出来了。节假日,空闲时,再不能四平八稳地在家待着了,得开始张罗着买新衣服了。倒不是怕买不下,是怕不称心,怕花了冤枉钱。逮机会就一家商铺一家商铺地看,比质量,比款式,更比价格。有时一件衣服得逛三四趟街,等全家人的内衣外衣都置办齐了,年已经风风火火来了。按说每年都买新衣服,且衣服的质量都不错,别说穿一年了,穿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可总是憋不住,总要每人买身新的。今年冬天,儿子正蹿着个子,原先的衣服没一件能穿的,整个冬季从内到外全穿的是新的。本来打算过年时不再考虑,也和儿子说定了不再去买。心里总觉得堵得慌,一年才过一个年,人家的孩子都穿新的,哪能不给自己的宝贝买呢。
  买罢了衣服,又该大扫除了。按说打扫是家庭主妇每天必做的营生,但过年哪能像平时呢?总是讲究些,得进入腊月,得选个晴好的日子,还得全面而彻底。过年,讲究的就是个除旧迎新嘛!沙发下,桌子角,橱柜里,床单,被罩,该擦的擦,该洗的洗,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全是对来年的美好的祝愿。认真,专注,几天下来,腰酸酸的,背说不出的疼,只想休息几天,美美地睡一觉。闭了眼,头靠在沙发上,想起还有几本书没看,还有几篇文章没写完,还有几家亲友没拜访……感觉是,忙活了一年,还是有好多该做的事没做。要过年了,总得有个交待,有个小结。仔细想想,似乎一年里啥都没做,就那么睁眼,闭眼,一晃就是一年,一年一晃就过去了。
  昨天,去了趟理发店,因为师傅小有名气,更因为过年,挤来挤去的,大多是些女人,长的剪个短的,直的弄个弯的,黑的变个黄的……要过年了嘛,总得换换样子吧。新年新气象,万物都是,更别说爱美的女士了。从早上一直等,一遍一遍地被摆弄,先剪,再烫,再上色,再吹,直到下午3点多。
  兴冲冲地回家,儿子正靠在沙发上玩着,一直盯着我看。
  怎么了?不好看吗?
  还行吧。
  没否定,也不是很肯定。站到穿衣镜前,自己仔细端详,再一次从眉宇间捕捉到了年的痕迹。
  只想拖住年的尾巴,将其定格。
  但,这可能吗?
  想了想,摇摇头,还是开始编织新的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