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老生常谈且永远让人用怀疑目光看待的话题——如何写作。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写作是用笔说话,因而大可不必与“心”较劲。心之所欲,说出来,写下来,就是文章。
“随笔”本自“随口”、“随心”。
站到阳光下,影子告诉你:所有事物都有既是他的又不似他的另一面。
你说影子是假的吗?否!
那你能抓住影子,让影子和你握握手问问好吗?不能!
写作也是如此:写实是写“身”,虚构是绘“影”。写实写虚,真写假写,说到底只是技法、角度不同。××主义,××流派,万变不离其宗——“现实”。
“身”能出“影”,“影”能测“身”。呼唤作文真实,虚构自是一途。
雨落湖面,点点有声,又了然无痕。
写作就是下一场情感的雨。笔端挥洒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不是虚无的,也不是唐突的。
一个意思一段文字,一个主题一篇文章。
落笔之际,你得不时问自己,我想“说”什么,我正在“说”什么。如此下去,行文自然“点点有声”,而全文却又“了1c2407d0698db00158fde80d3cd64fdfadd6a2364cac5345c7a8bcd3ea3edd20然无痕”。
明人笔记载有这样一则趣事,说的是一匹奔马踩死一只卧犬。大文豪苏轼以此为题,让翰林同僚“修史”一则。其一云:“有犬卧于通衢,逸马蹄而杀之。”一云:“有马逸于街衢,卧犬遭之而毙。”苏轼淡淡一笑,徐徐吐出如下六字:“逸马杀犬于道。”春秋笔法,惜墨如金,若何?
写作一道,本“狗屁不值”又“一字千金”。信息时代,写文章当如拍电报,简明精要,不捣糨糊。
信口开河,不知所云;下笔千言,离题万丈……凡此种种者,宜拜苏轼为师。
中国画讲究意境,体现在布局上则大气磅礴:“闲处大可跑马,密处无从插针。”
写作乃以文字作画,行文布局上也需有疏密之分。情浓处当泼墨如洒,哪怕“行行复行行”;意淡处则惜墨如金,宁可“空山不见人”。
乐府民歌《木兰诗》堪作典范。请看花木兰出征:“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再瞧女英雄凯旋:“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重笔渲染让人不嫌腻,简笔白描叫人不觉浮。如此行文,可谓“淡妆浓抹总相宜”。
如果从未读过王安石《泊船瓜州》一诗(这诗太有名,没读过恐怕已不太可能),让你来做“春风又×江南岸”一句的填词游戏,说不定你也会扯出那些个踩着步点的动词:“到”、“过”、“入”、“近”……这样的思路绝对没错。学语法和逻辑就要这样。
然而当那个“绿”字呈现在你眼前时,你的感觉又是如何呢?“春风又绿江南岸”,一“绿”生色,耳目能不一新?
中国文字是个魔方,唯有反复把玩,不断推敲,炼字,炼意,文章才会“一字著色,全篇风流”。
钢是“炼”出来的,文章是“改”出来的。
一篇佳作,若非“妙手偶得”,至少要改上三遍:
一为“热改”。趁热打铁,一气呵成。此时思路贯通,遣词调句往往得心应手。课堂作文、应景时文宜取此道。
二为“冷改”。文章草成,热乎乎,不妨“晾”置案角;三五日后,重审,或许会有另番见解。彼时一改,说不定洞天别开。
三为“他改”。俗云“自肉割不深”,“敝帚自珍”,而他人着意或不经意的一点拨或可击中要害,让你若有所悟乃至豁然开朗。当然,你得请“高手”指点;“拿来”之际也得“运用脑髓,放出眼光”。
美丽的语句如蛾眉宛转,明知留着累赘,但就割舍不下;又如那悠扬风筝,尽管游离手心,然仍神思牵挂。忍痛割爱,大刀阔斧,需要大勇气——尤其面对心爱之作。
写文章是“创举”,贵在创新——领异标新二月花;改文章则属“壮举”,贵在精炼——删繁就简三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