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伟的散文涛

2011-12-29 00:00:00肖云伟
散文诗 2011年6期


  说不尽的万水千山
  
  城市之上,风走云散。谁也说不明白异乡人的鞋子,是以怎样的方式聆听大地的胎音的。
  一万种方言让时间泛起尘埃,山或水无处躲藏。
  城市里的异乡人是干燥的,没有耳朵,像秋草无法舒卷臆想中的血液流往高处,往事碎裂。
  在混凝土构建的丛林深处,异乡人有着说不尽的万水千山,水是碧清碧清的,从眼角划过;山是翠绿翠绿的,一个人的江山。我爱上了你未知的身世
  动词与名词都不重要,我只是爱上了你未知的身世。
  房子的朝向是春天,有七、八扇门全部打开,像陷阱即将捕获夜晚。
  我需要更敏捷的思路才能更好地爱你。
  现实的,河流的源头,大鸟飞抵与你无关:黄昏低下头颅,谎言的原则是黑色的,我是一个忏悔者。
  爱你的身世是一次失败的旅行。
  在一座村庄或河流面前,我把自己和风捆绑在一起,缄默成石头。风轻吻我的皱纹,和你的身世惺惺相惜,我喜欢这结局。
  
  一生的火车
  
  那时我二十岁,生活在一无所知的疆土,失眠时打一个响指,火车一下子就窜过旷野,像大地移动的枕头,更像我朗诵的诗句……
  呜。呜。呜。呜。呜。呜。
  驶过半梦半醒的十字路口。火车空无一人,火车让我迷恋,我在找寻我钟爱的女子,周而复始。
  火车的灵魂大抵就是游荡十数年过后沉寂。一女子,在我的头顶发现一根白发,比火车略短,很是缺乏勇气地,静止着……
  
   与铁书
  
  这是一个坚硬的季节,刚正的胸口低于呼吸,唇也冰凉。
  如果时间再远一些,蝴蝶与花相随。铁有可能穿着羊皮坎肩,牧马去。
  铁的前身是溪流,似月光温润、迷人,却没能冲出光阴的蛛网,欲言又止,于是窒息。
  铁只穿了一件如同隔世的黑色薄衣,“山无棱,天地合”,铁不知道该把自己藏在哪儿,不知道如何讲出秘密,不知道这是不是流放……
  于是,我们成为朋友,在名利之间,慢慢锈蚀……
  
  大雪
  
  瞧!明晃晃的干树枝,锋刃一般抽开鸟鸣,老北风仅仅刮了小会儿,温暖就开始拒绝抛头露面。
  南山在原地打转,这是命!
  很美啊,即使有突起的悲伤或哀怨,也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一万匹白马因为疼痫疾驰而来汹涌入梦。
  把腐烂掩盖的动作该有多么优美。
  一群蚂蚁没来得及搬家,把草根当作国度。
  不管谁是谁的王,都要在这方寸尘埃之下,赶织一个高贵的故园。
  黑暗不算什么,远方以远,整个大地还有万丈红尘,欲望即是灯盏。
  冬天的白骨如此丰润,北风就这么一路小跑着,一座座房屋莫名地翘起来。
  
  眼泪的叙事
  
  冬天于我岂可空置,还有春天。
  涌泉村现在只能容下一个人,常常遭遇北风,把自己带到空无一物的旷野。
  这个陡峭的日子根本就不适合说谎。大雪打碎了洼地的重要细节。
  尘世的忧伤尘埃一般不能翻身。
  大地把窗子关上了,时间比纸厚出许多,却和眼泪一样透明。
  ——未来就在藏好的那一杯茶中。
  
  雪,慢下来
  
  作为大雪过后的幸存者,一些明亮的事物。蜗居的男女,停止奔跑的马,齐刷刷地匍匐在地上,接纳掠过时光的木头。
  然而,雪的慢是个奇迹,屋顶冒着热气的歌声,就快要被风化,墙是软的,屠杀后的美——
  这么静,大地尚有余温,慢慢地爱上了万物的阴影。
  雪,慢下来,没有停止,所有的表情是一场欢聚,夜晚来临,雪是形而上的灯盏。
  我只迷信雪——雪,我用一生的慢来消亡……从此有了救赎存天的意义!
  
  假象
  
  道路是村庄的伤口,被大雪缝合,老树夹在精神与肉体之间,放弃了原始的野性,选择——寂。
  旷野中的乌鸦,是黑色的火焰,意志再坚定,生或死都很难;石头放弃了爱情的糟粕,用余温,用表面的圆润,损毁了内心的核变。火山真的无法妄想崩裂了。
  雪是止血良药……一个人的挣扎似乎有些疯癫,身体里的思想正在滑坡,还好,还没有垮塌,还好,还有雪,有金属的光芒,有余生。
  
  我得到了最好的回答
  
  终于,我得到了最好的回答,我得到了雪的芬芳。
  宽容的涌泉村,老年的庭院,看不见落花啊——我给了冬天与星子不同的银色的眼泪。
  失落的山冈啊,高度没有边际。那里气候干燥,没有下雨,我得到了最好的回答。
  体内的涛音来自于生活的谎言,感谢那场预定的阴谋。藏身之处已经暴露,越来越坏的天气取走了我的歉意。
  涌泉村所负载的祝福,结构细腻,大雪里看你风韵犹存,我的免疫力却在逐渐下降。
  
  旷野的旷
  
  关上纸窗,走出瓦屋,北风成双面刀,张开那么久的旷野,全然不顾村庄与田埂的欢爱。
  有了疆界又如何,置身旷野,身前是米,背后是二十一克灵魂,从正面保持宁静。
  乌鸦与燕子的最大区别就是,一个在冬天黑着脸哭;一个杳无踪迹——
  旷野何止是旷,尊严是虚设的。
  谷物已经归仓,整整一年,有人终于站在了光的源头。北风又起了,冰凌的味道浓厚,正当青春年少。
  旷野的旷是村庄清贫的母语,就要盛开。
  
  说说身体里的夜色
  
  身体在转弯处遇到夜,下一步是什么?不知道,也不说晚安。
  身体在空荡、敞开的村庄散步。有人孤苦伶仃地活到了八十岁,向死亡开始公然挑衅。
  身体里有别墅,有家具,仅居住了一小会儿。夜色一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夜色在等待搬运,这真是个无法平静下来的年代。无数个孩子和宠物,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母亲,她正在用颤巍巍的小脚丈量时光,“不”,夜色像一个暴脾气的小伙子,吓坏了身体的表皮细胞。
  喝一口酒吧,墓园,村庄,身体,夜色,土壤板结的隆冬。
  木栅栏可能是黎明的大胡子噢!
  那灰土扬尘的春天是我的!
  
  土豆记
  
  在墙角或地下,土豆永远是新鲜的,却布满幸福的哀怨。
  十一月,农人能看到,土豆仍然明亮,透过暧昧的房子深呼吸。
  我新生的儿子,一天又一天椭圆的日子。没有眺望,只有沉思,更远的是春天。
  一个一个地聚集,一个一个地散去。土豆的肺部有更新的空气,我要和它们谈论山川、大地、岸边的村落。
  该告诉它们,只是,死亡的路径略有不同。
  哦,土豆!现在时机成熟了,请不要犹豫。种下旧历年的雪
  如果你来到北方,寒风就会脱离恶与恨,成为祝福的经文,宁静而致远。
  我来帮你种一场旧历年的雪吧。
  首先要在春天转身之前,掘一口年轻的井。然后把腐败枯干的石头,还有村庄周遭烂掉的叶子,羊群一样赶走,这样,天空会更高。
  你能感觉到只有大地苍茫如幕,雪啊,旧历年的雪,幸福已经来临,声音是隐秘的,色泽似盐,味道等同于乳汁。
  
  创作手记
  
  整整三十年,才接近做梦,当我把劈柴的力气消解怠尽的时候,才发现,水,或水做的大海已无限地荒芜了,我只能抵达更深处的惊恐,把楚楚可怜的虚无充当秋天的财产。在此需要说明,我不是一个因无奈而变得麻木的人。这是一个缺少雨水但不缺少大雪的村庄。我无序的思绪杜撰了生命的另一种想象,我开始写诗,在沉默的聆听中寻找着大海的踪迹,雪应该是我连接这个世界的中心思想,雪是大地美丽的锦缎,是我多姿的爱人,她在我的心里安息,质朴而平和。我是幸福的,我顺利地把激情隐秘着……悄悄地,披衣挑灯,摊开一片小小的村庄,那阡陌分明就是汹涌而至的恩泽啊,襄满泥巴的血液的流向滋润着向北的大风,那是人生必经的驿站。一切都是寥落的,瞬间的雷声是倾斜的,需要有人把它扶住,忍受切身的疼痛,是的,我从现在开始坐在冬天的门槛上给春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