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交响》选三

2011-12-29 00:00:00许淇
散文诗 2011年12期


  呜咽
  提琴在呜咽。
  我听見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呜咽。
  小提琴是白色的.
  大提琴是黑色的。
  呜咽是灰色的。
  呜咽不是哭,不是啜泣,呜咽是内在的,忍不住,从喉舌、从指间、从发根、从胸腔进出的非人间的语言。
  一种痛苦之上的痛苦。
  一种生的无奈和对转瞬即逝的祭祷。
  犹如叶落,花谢。哀蝉在秋夜……
  犹如天鹅和白鹤的唳呖……
  犹如旷野的篝火、游牧人的马头琴声……
  犹如街角黄昏,烟似的荡在故人的诗里……
  呜咽是一条老狗,刚死了主人,那亲手打过它和爱抚过它的人,灵魂悠悠荡荡地踩着不見脚的裙摆的碎步。于是即将回到乡间祖母身旁的老狗,不可理喻地,呜咽如同磷光引导主人。
  呜咽是远飞的皈依纯蓝的钟声,
  绕着街心公园的一棵树,
  绕着河流桥墩暗绿的倒影。
  在呜咽止息的瞬间,
  城市轰轰然矗起新浴的婴孩般的楼群。
  拨弦波尔卡
  你当过流水线插件工;你当过制版工;你当过宾馆服务小姐;总经理助理,你当过;你当过音像公司临时工;你当过奖券发售专业户;你当过非法传销的下线;你炒老板鱿鱼老板炒你鱿鱼你再炒老……AnXogBL0pPREzvjw9Mdasa+dIdgw2q6csWAB+XoMQpE=你当过、当过……
  从这根弦到那根弦,
  拨这弦、那弦:压、跳、勾拢。
  滑音,琵音,装饰音,
  轰亮如珍珠。
  你不断跳槽,犹如生活和情人不断更新。无情流水线的挤压,你是蹦出的新产品;
  你是“玩家”。“玩”诗两年印三本,那外包装美丽的诗集(只要舍得花钱印)。披肩发的诗让十六岁的少女抄到精致的贺年卡上,再献给披肩发的末流歌星。如今诗集如戴腻的手套。莫若改编电视连续剧,议价;
  爆炒米花似的——嘭!
  轰动效应。
  从这根弦到那根弦,
  拨这弦、那弦:压、跳、勾拢。
  跳蚤飞进
  国王
  丑角
  诗人。
  你口口声声现代消费心理学、策划学、推销学。将“红包”购一套高保真立体声响系统外加一辆“公爵”。说得好,小姐,我们——被生活消费掉,而你,你要消费人生!
  你爱逛超级市场。仅为在那里傲慢地贵族地溜一溜。爱逛时装屋、精品屋、面包屋、烧烤屋、美发屋……
  商品个个似胸脯丰满的女人和奶色西装挺括的“白马王子”。你口袋里有“卡”。你要的是多元的布局和充分选择的自由。
  从这根弦到那根弦,
  拨这弦、那弦:压、跳、勾拢。
  霹雳,摇滚。镭射的旋转光束。
  立方块的蓝和青的脸。
  追星旅的狂吼、宣泄。
  跳蚤飞进
  荧屏
  舞台
  歌厅
  拨弦波尔卡
  你随意拨动那上帝的琴弦.
  于是你自己就是拨弦的上帝。
  不思创造亚当夏娃的爆发的怠惰的上帝——
  去你的。
  嘭!
  一天
  我、你、他的诞生不过是人间每分钟都会发生的事。就像每分钟有人死掉。火葬场的职工推出一车垃圾,一堆易坏变的物质。
  鸽子窝棚里,从婴儿到老朽仿佛只相隔一天。
  早晨幽藏着长睫毛的惺忪的睡眼。
  中午燃烧着欲望,黑与白版画样分明。
  黄昏里因风垂泪。夕霞含着红肿的眼皮。
  夜晚一声叹息,基地的冷气如草般淹没了双膝。
  哲理并没有变;习俗并没有变。阿婆还是唠叨;女人还是风骚;左隔壁添了人丁;右隔壁半夜号啕……这弄堂,这亭子问。这阁楼……挂上屋檐的鸟笼;靠在墙边的红漆马桶……
  我小时候,曾躲在“献堂会”嬷嬷的黑丝裙后面,随着圣诞钟声的召唤,去望子时弥撒;教堂里麝香氤氲刺激我的想象;小说里的西班牙,那神秘的加特力教……如今我看見老神父从监狱走上祭坛。门里门外都拥挤着学会跳霹雳舞的青年。他(她)们用哼唱情呀爱呀流行歌的感情来唱《平安夜》。《圣经》说:你们是有福了!
  世界毕竟匆匆走过去了。我在烟纸店拷酱油,从踮起脚到佝偻背,仿佛只相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