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再入“黑暗时代”?

　　欧洲的债务僵局缠斗到今天，从希腊组建联合政府、总理帕帕季莫斯履新，到引出意大利的债务泥潭、贝卢斯科尼确认下台，经过断断续续的3年危局，现在终于到了做小结的时候。之所以没有擅用“欧债危机”这个词，是因为很明显，从欧元现钞于2002年1月1日起正式流通的时候，作为欧元前身的德国马克，以及其领导国德国，在这场不可逆转的货币之旅中，早已埋下了深不可测的隐患。这个雷，什么时候炸，从哪儿先炸开，欧盟的人、各国领袖、经济学家，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这个雷，今天在进入欧元区11年的希腊人脑袋上开花了。
　　这不禁使我想起早年看的一部电影《黑金》，片中梁家辉在一场黑金招标的戏中，问最后迟到的那个小老板开什么车，老板胆战心惊地回答：“马自达。”梁家辉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马自达，我们来这里开会，坐的都是奔驰，坐劳斯莱斯，你坐马自达，怪不得会塞车，你根本没资格来参加这个会。”今日的希腊，哪一处不像那个忍气吞声的小老板，随时等着看德法这种当家话事人的脸色？所以，仅仅就事论事来谈论欧洲债务问题，以及希腊效应，都是太过表面的纸上谈兵。前期更有人对希腊公投冷嘲热讽，甚至称其为“闹剧”，其实大无必要。
　　
　　一荣后荣，一损先损
　　自从公元前12世纪多利安人频频入侵开始，堕入“黑暗时代”的希腊人便在反抗与融合的历史进程中纠结着。而早在公元前5世纪的梭伦和伯利克里时代，公民大会和民主主义便已经流进了每一个雅典人的血管。这是那些从专制制度中走出来的人，所无法体验和理解到的一种历史本源。公投本身就代表着希腊人的某种态度，这个诞生过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智者国度，难道真的不懂钱权交易和政治阴谋是怎么一回事吗？
　　希腊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在今天这个靠石油、制造、军事和高科技领域成果打天下的强国博弈中，无疑处于再边缘不过的配角地位。德国、法国等超强经济体，一面在这些年的贸易顺差中占尽了便宜，另一面就像索伦斯而言，类似德国总理默克尔，则坚持自行维系本国金融体制安危，这才埋下了今日欧债危机的祸患。
　　的确，欧盟诸国实为一条战船，希腊加入后，成为绑在上面的一个蚂蚱，“一荣后荣，一损先损”。其实在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经济危机已呈火烧连营之势，但板子最先打在了希腊身上。意大利危机可以通过贝卢斯科尼的下台来转移视线，希腊却不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各国间贸易体系的不平等，以及对自身支柱产业和所属资源的不合理运用，都使得对经济环境高枕无忧半个多世纪的欧洲各国，以为老本还能吃到死。这时候出来一个率先扛不住的希腊，不先检讨自身问题，却对着它猛捶，有何意义？从希腊这一边来看，政府和人民之间大相径庭的思路分歧，以及难以挽回的绝望之情，才是这个国家最为迫在眉睫之处。欧洲央行前副总裁帕帕季莫斯如果不能尽快想出最直接的办法，最深的黑暗就显然在向他们招手了。
　　
　　高福利与腐败距离多远
　　先不管德法英的各国嘴脸，让我们重新谈谈身处热锅之上的希腊人。说个有趣的数据，在去年的国际廉洁榜上，一些收入较高的国家因为经历金融危机﹐贪腐评分下滑，其中意大利和希腊也是如此，分别降至第67和第78位。看到这里我们的第一反应或许是，希腊这样一个自古讲究民主和公投的国度，为何今日会堕落到如此境地？希腊早就陷入了因政府挥霍、自负和效率低下而造成的债务恶性上涨的局面。这是福利国家的危机，希腊只是一个典型。目前该国的财政赤字占GDP的比重已高达12%，远远超过欧元区设定的3%上限；希腊公共债务余额占GDP的比重则高达110%。
　　既然深陷欧元区的希腊现在已经如此不堪，他们当初为何还要不惜一切代价（上届政府制造假账来加入欧元区）来赶这场赌局呢？首先欧元区实行趋紧的财政政策，这绝对是“过度赡养”国民的希腊政府所期待的，另外加入欧元区不仅降低了资本流动和交易的成本，而且也消除了汇率波动带来的风险。扩大资本市场的同时，公民和企业也可以在整体的低利率中受到实惠，而欧洲央行统一的货币政策更有利于物价的稳定。
　　但可惜的是，恰恰被这种眼前利益所蒙蔽，加上2004年奥运会各大场馆的城建，以及旅游设施的升级，再加上欧元区水涨船高的年通货膨胀率，以及大量热钱的流入，希腊政府显然算好了小钱没算大钱。欧盟各国金融中心风卷残云的惨烈竞争、持续放缓的经济增速、以及欧元区完善内部市场动作较缓慢、养老金制度改革艰难等症结，处处打在要害。放在法国这种老牌强国，尚且难以消受，更何况退无可退的希腊自己。一边是贪图交易成本，另一边则是整个经济体系上的进退两难，孰轻孰重，当时的希腊人显然被加入欧元区这一标志性业绩所蒙蔽了。
　　而隐含在债务危机背后的，则更是整个国家陷入高福利与“全民腐败”的泥潭之中。一方面，公民认为希腊今日的困局，完全是政府咎由自取的结果，而另一边，享受着令全欧洲都瞠目结舌的福利待遇的希腊人，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被减少收入后的生活出路。但要知道，他们的超高薪酬、老龄化社会结构、全民逃税、庞大的公务员收入，这些都是一个国家腐败的侧面表现，再加上在希腊盛行的影子经济、红包文化、14个月工资、40岁退休……这些同时也给全球经济界提出一个新的课题：全民高福利与腐败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自嘲还是警告
　　毫无疑问，希腊政府那个流产的公投计划，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操作的结果。但仅仅是一个姿态，就足以令德法厌恶不堪了。希腊前总理帕潘德里欧突然宣布公投后，让希腊一夜之间成为了欧洲公敌。人家当闹剧来演，但如果你拿过来当闹剧看，就有些不知好歹了。因为公投从来都不是这次经济危机的主角，更不可能对那上千亿的减债援助造成丝毫的影响。换句话说，炒作和噱头的效应更大，但它同时也存在着警醒世人的用意。
　　而对于希腊来说，健全税收制度、重塑福利体系、遏制过度消费、清扫全民腐败等社会顽疾，才是该国政府真正该思考的事情。或许，至今仍置身欧元区之外的英国，可以给他们某种参考。虽然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但如果你既无法摆平自己的公民，又任凭债务肆意扩张，就算能再到手几千亿欧元的减免计划和贷款援助，也是于事无补。
　　有人说要想让欧元在整个欧元区继续存在下去，各成员国就必须像《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中预想的那样，以负责任的态度行事。正如基兰•凯利所言：“……如果我生在一个这样（希腊）的国家，我会觉得很难将自己的生活方式转变为德国式——高税收、高资本积累、辛勤工作，周围就是没有这样的氛围。”可见，文化与民族性格密不可分，或许将来有一天欧元区会在政治上统一，但那时候也就不要再谈什么经济贸易自由化了，那会是另一个范畴的事情。但愿到了那一天，会有人想起曾经的炮灰——那个叫做希腊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