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可以被创造吗?这似乎是个很愚蠢的问题,因为记忆是动物对自身过去的活动、感受和经验的印象累积,即使出现遗忘,也并不意味着“记忆”已被消除,而是它被埋藏在大脑皮层的某个角落,我们暂时无法提取而已。很多影视剧或者文学作品中描述过脑部受到重击或者特殊疾病引起的“失忆”现象,并不是这段记忆被清除了或者与记忆有关的情节从未出现,而只是记忆被暂时遮蔽了而已。
李连杰在《西域威龙》中饰演的黄飞鸿因为马车从悬崖上坠下而导致失忆,最终也在十三姨和鬼脚七等人的诱导下重新恢复记忆,并在黑帮横行的美国西部再次用拳脚证明了中国功夫的威力,想来也确有其医学依据。所以理论界比较公认的对记忆的解释是:记忆就是客观存在,是物质或者物质系统变化的痕迹的即时状态,那也就意味着,除非曾经经历过客观事实,否则不可能产生记忆。
但根据国际知名生物学杂志《细胞》最近刊载,英国科学家以果蝇为研究对象,通过把一束激光照进果蝇的大脑,果蝇居然从无到有地产生了“崭新的记忆”。如果这项研究成果得到科学界公认,那么无疑将揭开人类对记忆研究的崭新篇章。
来自英国牛津大学的神经科学家梅森博格主持了这项研究。他们首先研究了果蝇对两种有机试剂气味的喜好程度,然后在任意一种气味出现时,同时对果蝇进行轻微电击,果蝇很快产生了条件反射——它们开始逃避这些与气味有关的电击,哪怕这些气味本来曾经受到它们的特殊青睐。
科学家们随后想要搞清楚一个问题:能否在不借助电击的情况下,让果蝇也开始“讨厌”这些它们非常喜欢的气味。研究人员向果蝇的大脑内的不同神经回路注射了一种转基因版本的ATP(三磷酸腺苷,生物细胞能量的主要来源形式),然后再向果蝇所处空间内释放相关有机试剂的气味,同时向果蝇大脑内反射一束激光,这一过程释放了转基因的ATP,进而激活了能够释放多巴胺的神经细胞,而多巴胺通常被认为是一种能够让果蝇形成“厌恶记忆”的神经传递素。接着,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暴露在激光下的果蝇开始逃避有机试剂的气味,就跟它们受到电击的反应类似。有人曾经怀疑是否是激光照射对果蝇造成伤害,从而产生了与电击类似的效果,但梅森博格认为,轻微的激光照射完全不致让果蝇产生不适感觉,从技术角度分析这项研究完全具备某种革命性的意义。
研究人员在实验室内已经开始将实验从果蝇延伸到小鼠。另一位来自伦敦皇家学院的知名神经科学家舒尔茨乐观地表示:“或许不远的将来,我们可以采取一些技术手段来修改我们自身的记忆,比如为了应付考试或者进行某项繁琐的工作,我们可以吃下一粒药丸,就能够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我们想要利用的内容!”
但也有研究人员提出激烈的反驳,他们认为:就像传统治疗精神病的手法额叶切除术一样,那些具备攻击性的精神病人在脑部额叶白质被切除之后,确实安静下来了,但也往往留下不可逆转的器质性损伤,智力水平和健康状况都会受到很大影响。所以激光照射让果蝇对自己喜欢的气味产生厌恶感到底是因为创造了记忆还是一个偶然现象,甚至这种所谓对记忆的创造过程到底基于复杂的神经反射行为还是一种简单的物理创伤,都必须经历大量的类比分析实验甚至更高层次的哺乳动物模拟场景才能最终证实。
还有学者认为:即使实验结果无误,这种对记忆的“创造”或者“修改”也很可能只是暂时的,根据传统的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理论,在给狗喂食的过程中吹响哨子,就会让狗一听到哨声就开始流唾液,但当长时间地只吹哨子而不给狗提供食物,最后条件反射就会逐渐减弱乃至最终消失。就像失忆者在经历比较熟悉的场景之后能够重拾往日的记忆一样,这些“创造”或者“修改”的记忆究竟能否经得起时间的检验——比如,过一段时间再向作为实验对象的果蝇释放气味,果蝇是否能保持对气味的厌恶感?
施瓦辛格的科幻片《宇宙威龙》中曾经描述,被清除记忆的前美国特工在经历“思想旅程”服务时,挖掘出了残存的记忆,最终来到人类殖民地火星,和那里的因为缺氧而发育不完整的畸形人一起争取生存的权利。这是否意味着,从客观事实转化而来的记忆无法清除,即使采取某些措施暂时遮蔽,它也依然在大脑某处根深蒂固地盘踞,那么这些没有经过客观事实被创造产生的“记忆”是否就特别容易被“遗忘”呢?
我们对于珍贵的记忆总想历历在目,对于痛苦的往事则试图完全掩埋,科技的发展是否能够带给我们一把这样神奇的刻刀,让我们保留那些初恋般的甜蜜、剔除失意时的无助与痛苦,甚至创造未知的辉煌?
编辑/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