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女巫”残雪:文学界的王菲

2011-12-29 00:00:00要璐瑶
世纪人物 2011年12期


  2007年,因为一本《残雪文学观》,文坛引发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震撼——王蒙、王安忆、格非、阿城等一批当代文坛名家在书中成为反面教材,被作者残雪逐一批判,措辞尖锐。她说:“我不喜欢文坛的那种风气。唱赞歌这么些年,完全没有不同的意见。”面对“指名道姓”要承担的风险,残雪称没想过。“我与他们没什么交往,不会掺杂个人因素,只是就事论事。除非我不说话,要说话就只能这么说。假如因为怕得罪人,就不说话,等于我就不存在。”有人说,“她就是文学界的王菲,越臭着张脸,越让你着迷。”
  
  只做自己,不迎奉任何人
  
  残雪,本名邓小华。1953年生于长沙。1957年,任《新湖南报》社长的父亲作为“新湖南报右派反党集团”头目被打倒,家庭由此陷入困顿。
  小时候的残雪,动不动就较真,在学校里,她不合群,父亲又是右派。她受够了同学们的嘲讽和歧视,常常同人决裂。对她而言,最大的快乐就是同自己喜欢的伙伴一起玩耍,“可我又动不动与他们闹翻,闹翻了又难以和好”,她就长期处于交流的饥渴之中。“我也曾反省过自己,企图扭曲自己的个性,挽回一些败局。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成为了社会所不容的人。”后来她成了作家,又一次次卷进社会生活的乱漩涡,为社会所不容。
  残雪做过铣工、装配工、赤脚医生、代课教师等等与文学无关的工作,历时10年,后又自学缝纫,和丈夫一起成为个体裁缝。在1983年,她开始写日后声名大噪的《黄泥街》,用了残雪这个笔名,她解释道:“有独立个性,拒绝融化,也可以说是踩得很脏的雪。”
  从处女作《黄泥街》到长篇《边疆》、自传《艺术与童年》,残雪坚持写着一种“矛盾”。“从小我就是个矛盾体,既孤独又不孤独,同这世俗的世界有着很深的计较。我同世俗的矛盾,是永恒的,是一种从迷惑、痛苦、徘徊到冷静、坚定的争斗过程。我的作品大部分描写的就是这个矛盾、这个过程。”
  残雪的博文里有句简洁的话:“《吕芳诗小姐》即将上市,是残雪最精彩的长篇,超越所有的前辈!” 自信而且语出惊人的残雪对世俗中的那些事和人,有着无穷的兴趣和斩不断的牵挂。残雪一边做着世俗的“我”,一边鄙视着同世俗中人的明争暗斗。“现在,尽管我探索的问题非常艰深,尽管我的所有小说都可以归结到人的本质或抽象的人性上去,我的故事和叙说依然带有浓郁的社会底层的气味。这,恐怕永远都改不了。这是我生命的基地,我的什么东西都是从这里起飞的。”
  
  深层写作,在灵魂里面闹革命
  
  美国诗人弗洛斯特说过:文学可分成两类。悲哀的文学和抱怨的文学。前一类是关于人类永久的生存状况,后一类带有某时某地的文学痕迹,也许真切、动人,但不是伟大的文学。
  在残雪的小说中,有几个关键词不能绕开:“表层”和“深层”,“内部”和“外部”,以及“灵魂”。她写作,从不构思,写长篇时,每天也会写短篇,写到一定的时候,突然感到很有激情,或者身体特别好之时,就有了写长篇的冲动。她谈及自己的iNKiS2wbeViUyrdsAwIJPAVzyKTjKuP4LTMu1omQhDY=作品十分骄傲,“我不像西方人那样需要一个彼岸。而是此岸与彼岸都在一个灵魂之中,我就是自然,比西方人更有张力。”
  对于长篇小说《吕芳诗小姐》,她直言不讳:“这本书是我空前的高峰,我非常满意。我是第一个在两岸来往的作家,别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吕芳诗小姐》写了一个性工作者与地毯商人的故事。文本内部如梦如幻,情节看似延展但旋即戛然而止。小说中,闹市区里的公寓楼取名“公墓”,显得怪诞连连、意象复杂。书中她不断提到新疆,那是主人公曾老六“疗伤的地方”,也是吕芳诗小姐眼中的“温柔之乡”。而在残雪成名作《五香街》再版后,一些评论家担心,现在的社会变化很多。很多年轻人对残雪并不熟悉,他们更愿意看轻松有趣的叙事。而残雪对此很有信心,她说:“《五香街》不久前在瑞典文化界又获得了极高的评价。他们是看的耶鲁大学的英文版,称该长篇为‘伟大的小说'。有一个出版社现在正在筹备出瑞典文版,已和我联系,我很高兴。”
  对于中国的作家同行们,残雪就像个幽灵,永远站在一旁冷嘲热讽。“国内文人都在退化,拿不出东西8UJ5pSNNkzJNX2mTM+L8vdY4z0fZH8IST5sS6gETtd8=。”她说。“除了通俗加模仿中国传统,他还有什么出路?愤青们就喜欢看这类糟糕的东西。我国的文化水平由于这些作家的引导在日益下降。”她的矛头并不只针对国内作家,连旅居海外的诺奖得主高行健在她看来也是“小儿科,观念陈旧。”
  
  坚信自己,“纯文学”的希望在未来
  
  从2002年开始,残雪开始接触网络,不断向各种文学网站投稿,和那里的网友聊天,讨论各种文学问题,并且还担任着新青年论坛的斑竹职务,一直和年轻人保持密切的联系。她坚信自己的读者在未来,“纯文学”的希望在未来。
  “作者作为自己的读者,有某种优势,这在国外纯文学界已经是常识。”残雪说。所以她会去写文学评论,写卡夫卡、博尔赫斯和但丁。她觉得自己与这些大师是一致的。53岁时,残雪写了一本30万字的自传,取名《趋光运动》,她说,“文学的创作过程就是一场趋光运动,我不过是延续了幼儿时期的本能。”
  多年来,残雪的作品一直在小圈子内流传。“看不懂”是残雪的最大特点,这一点她认为看她的小说,“必须努力”,“用大力气开动脑筋,否则根本进不去。”“我的写作是发出信息和邀请,希望找到同谋者,一起来创作。”但有时她也会对读者失望,“我的作品每一篇都有严谨对称的深层结构,可惜国内能读到这个水平的读者不太多。”残雪的精英意识很浓,她觉得读者应该被引导。“读者嘛,随他们去读。但我心底里希望出现高层次的读者。这样的读者,将我这类文学不看作写别人,而看作写自己。希望读者读出自审与自嘲,从中获得高级精神享受。”
  有人说:“正如人们在几十年之后才知道了四十年代有个张爱玲一样,再过几十年,人们会惊奇地发现我们这个时代有个作家叫残雪,只不过那时说这话的人已是我们的孙子辈了。”在1995年之前,残雪总共只出过两本书。如今,平均每年她都有五六本书在国内外出版,并被美国和日本文学界认为是二十世纪中叶以来中国文学最具创造性的作家之一。
  【结语】
  网络上曾流传过有关中国作家残雪的两句名话,一个是:“追捧,或者厌恶?这是个问题。”另一个是:“这是最美好的文字,这是最糟糕的创作;这是智慧的呈现,这是愚昧的噱头;这是信仰之人,这是怀疑恶徒。”
  残雪说,她的作品是“通篇充满了光明的照射”,“激起我的创造的是美丽的南方的骄阳。正因为心中有光明,黑暗才称其为黑暗。”在这阳光的照射下,现实人性才现出其平庸与残缺,而这正是我们从事艺术的动因。
  责任编辑/卢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