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位年逾九十的老长辈去世了。这位在最基层当了一辈子干部的老者,非要家属在他死后,给他盖一面大大的党旗。他老早就跟人这样总结自己:一辈子从没贪占过什么便宜;工作尽心极力往好干;没搞歪门邪道给亲属办事;更没有利用形势假公济私害过人。他一辈子清贫,却心中有信仰,活的充实,死而无憾!
这位老长辈,背地人称“老原则”,无论谁找上去,关键时候就一句,“我是共产党员”。他打过游击,跨过鸭绿江,之后一直在村里当“扎根儿”干部,什么时候都挺在最前面。看见不对的,要管;遇见不公的,要说。在村里很有威信。老百姓这样评价他,一个真正的好党员!他过世了,全村人为他祭奠、送行。
这让我想起历史不远处,也有那么一群人。信仰得彻底,信仰得纯粹,信仰得真诚,信仰得投入。他们不顾“小我”,完全追求“大我”,以至于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共和国开国领袖毛泽东,为了缔造共产主义国家,临危历险三十多年,还因此牺牲了太多至近至爱的亲人。殷夫(1900—1931),浙江象山人。在那黯淡不堪的峥嵘岁月,他为了追求真理,不负共产主义信仰,蔑视利诱,决然赴死。他的这一举动,或许违逆了家人的心意,或许有人嘲笑他辜负了美好青春,但在他个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生命的血,能够永远绽放不朽的魅力。这也叫我不由得想起,那位临死前还深情地撰写了《可爱的中国》一文的红军高级将领——方志敏。
如果说,身份高、地位显赫的共产党官员,能够具有崇高而伟大的信仰,不屈不挠,视死如归,执着奋斗,也许是使命所然,不需稀奇。那么,普通人执着于自己的信仰,以视死如归的大无畏气概出现,就相当令人可敬,可歌,可泣了。十多年前,在《新华文摘》看过一篇文章,说的是红军在打入延安之前的一场惨烈战斗。有一位红军战士,为了扫清前进路上敌人的暗堡,身中数十弹,直到拿下那个暗堡,才轰然倒地。可是,马上,人们就发现,这位英勇献身的战士,血,已经完全黑了。也就是说,在他炸平那座暗堡之前,他已经牺牲了!活着的他,没有完成任务;就是死了,还要继续完成未竟的事业。这是一种何等崇高的信仰,这是一种何等瑰丽的壮烈!以至于多少年过去了,不属于任何党派的我,久久都不能忘怀,也不愿忘记这件事。
现在,执着的人很多很多,执着于权,执着于利,执着于名,执着于情,等等。但说到信仰,似乎是天边的那道若有若无的彩虹。
好像是,佛家尤其重视“执”。佛家所说的执,应称偏执,是指片面而孤立地理解并固执于某种事物的妄动、妄情或妄想。这种执,往往执迷并贪恋于当下、眼前、近处,与行为和思想都有关系。故而佛家要求“七戒”,戒贪,戒盗,戒嗔,戒妄,等等。而信仰,严格地说,也属“执”的范畴,但更具有理想追求性、服务广泛性、和道德高尚性。比如人们说的“信佛”。但由于现在很多人们即使信佛,也往往带有功利目的,期望佑护自己或亲人升官、发财、安康、消灾诸如此类,这样带有强烈个人主观愿望的“执”的“信仰”,同村里那位党员长辈就有了天壤之别。这样的信仰,其实就大打了折扣,甚至已经产生了某种信仰危机。
平和而复杂的环境和际遇,容易滋生人们太多的功利和妄想。以至于在不少人的思想中,逐步把崇高的理想信仰,滑落成自私自利的“执”,甚至到寺庙里寻求庇护;把高扬的鲜血染红的旗帜,浸淫成一种世俗的摸布,有意无意或明或暗地招摇。
如此,就更让我缅怀村里那位刚去世的老长辈。老长辈平凡的一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也没什么气壮山河的伟业,他仅仅凭自己持久、执着的信仰,毫无保留地、努力地践行了一个普通党员对共产主义理想的无限忠诚。以至于至死不渝,毫不动摇。
这样的执着,便是对真正的信仰,通俗而又具体深刻的阐述。
选自“北魏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