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亮
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命名建设的变迁:转型与展望
●张兴亮
思想建设是中国共产党制胜的法宝,指导思想建设又是思想建设中的灵魂工程,而指导思想命名建设则是指导思想建设的基础工程。随着新时期指导思想创新的加速发展,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的命名建设也发生了重大转型。展望未来,可以在学术上先行一步,构建“指导思想学”属下的“指导思想命名学”,推动指导思想命名建设,实现指导思想的可持续发展。
领袖;指导思想;命名建设;转型;展望
自建党以来,中国共产党就开始以领袖姓名命名的思想理论作为全党的指导思想,如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等。这种命名方式至今发挥着许多重大作用,如团结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前进。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但与此同时,另一点也是不可忽略的:纵观1848年《共产党宣言》发表之后的160多年里,这种命名方式与个人崇拜、教条主义等不良思想倾向存在某种程度的关联。因此,有必要对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命名建设的变迁做一个简要梳理,探求命名建设的规律性。
从1848年《共产党宣言》发表标志马克思主义诞生开始,到1945年党的七大命名“毛泽东思想”,这是以领袖姓名命名指导思想的历史时期。党的七大之后,“毛泽东思想”的命名几度沉浮。相对来说,“邓小平理论”的命名历程是一个过渡时期,已经预示着命名方式的转型。到目前为止,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的命名大致经历了如下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着眼于以领袖的思想为旗帜,以领袖的名字命名指导思想,如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等。这种方式体现领袖个性魅力,因此不能不带有人治的痕迹。人治强调“具有高尚道德人的统治”,强调个人的威望、智慧及其解决具体问题的作用。实际上,在有的场合人治也与“德治”相通用。第二个阶段,着眼于以重大战略思想为旗帜,如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等。这种方式以解决重大问题为中心,以加强制度建设为重点,迈入法治轨道。法治强调把社会关系纳入法律的轨道,强调法律的权威及其规范作用。第三个阶段,着眼于以明确整个社会的长远定位的理论为旗帜,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个最新命名方式的明确经历了一个较长时期的探索。首先起步于改革开放初期即提出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但主题的稳定性仍有待于在实践中深化。到党的十七大时,终于形成了旗帜、道路、理论体系三位一体的结构,[1]解决了指导思想的长期稳定性问题。这种方式体现为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相结合,强调指导思想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以上三个阶段的划分只是个大致的轮廓,不是绝对界限分明的。由于历史合力的作用,各种命名方式通常是交织在一起的。从以领袖姓名命名的单一化方式到以指导思想的主要内容、发展道路、发展方式等方面来命名指导思想的多样化方式,这是指导思想命名方式的重大转型,也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的重大转型:从过去长期过分依赖领袖个人权威向主要依靠理论创新和集体领导、从过去实际存在的领袖职务终身制向任期制转变,不再以“代”和“核心”来区别领袖的作用和地位。这些转变使得以领袖姓名命名指导思想的单一化方式不完全适应形势的快速发展。首先,在创新指导思想命名方式的背景下,最高领导人可以不必专门从事以自己为代表的“立言”,而主要实实在在地去“立功”、“立行”。由此,最高领导人不必再背着精神导师的重负,而是更加自觉地在制度保障上运用集体智慧进行指导思想创新。宣传和创新指导思想时,未必全要用最高领导人的名义,其他权威机构和领导集体的其他成员在这方面可以大有作为,可以分工合作,把指导思想充分体现集体智慧的方针落到实处。这样,指导思想创新更有回旋余地,万一出现话语困境,最高领导人可以出面协调,整合指导思想方面的优质资源。其次,不宜再使用领袖名字命名指导思想,还因为现有指导思想名称中使用领袖名字已经太多,这与党和国家领导层的制度化的定期更替是不相适应的。况且,这么多领袖人物的名字同时并列出现,会使大众容易出现表述疲劳,从而引发思维疲劳,只知指导思想的名称,而不知其中的真正内容或特色。甚至会因为有人对领袖个人存在偏见,因而导致事实上阻碍指导思想在当今信息社会中快速传播,不利于实现指导思想大众化。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快速发展史无前例,一种更具包容性、更具针对性、更具稳定性的新命名方式势在必行。这集中体现在党的十七大在指导思想命名建设上的重大突破,即不仅提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而且把科学发展观也列入其中而成为指导思想的组成部分。这种确立指导思想的创新方式非常高明地解决了指导思想如何继往开来的问题。就“继往”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突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条改革开放以来的主线,把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包含其中,不会让人感觉仓促。改革开放三十来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名词妇孺皆知,具有最广泛的民意基础。就“开来”而言,它在“科学发展观”后面加了“等重大战略思想”。这个意义是非凡的,可以说是“开好了题”,后面的“文章”便可以更明确地拥有一个主题鲜明的理论创新空间,方向感很强。
同其他指导思想相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不仅在命名方面,而且在阐释方面也取得了重要突破。首先,“等”字表示列举未尽,为已有的或将有的指导思想创新成果留有了余地。由“等重大战略思想”构成的机动部分,与马克思主义等作为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构成的核心部分,共同组成完整的体系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个“等”字既可以指“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等已有的重大战略思想,也可以指以后将提出的重大战略思想。“等”既可以特指,也可以泛指,只要有重要理论成果即可以囊括其中,又无须在指导思想中指明。即便指明,也只需要指明像科学发展观这样具有全局性和长期性的、而且比较成熟和普遍认可的理论。若指导思想的这些子元素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或有更好的理论替代时,则可以被自动剔除。而这对整个理论体系没有任何触动,不会影响其权威性和完整性。因此,可以说,有了“等”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便成为内外融通的、动态的、稳定的理论体系。“等”字具有灵活性、包容性,可以破解理论困境,充分发挥理论工作者的积极性,为理论创新提供了崭新机遇。同时,“等”字也预示着以后的理论成果将越来越多。
其次,“重大战略思想”为以后纳入指导思想体系的子元素提供了一个准确定位,即不是一般的战略思想,而是重大的战略思想。以后不需要等到每个理论都形成理论体系后才纳入指导思想范畴,只要它是重大战略思想,即可成为指导思想的一部分。这实际上明确提出了加快指导思想创新的力度,也破解了以往指导思想创新机制的相对封闭性,使指导思想在量变与质变之间保持动态的平衡。“重大战略思想”这个概念也使指导思想从过去浓重的革命色彩中摆脱出来,更注重执政党的具体使命,而不像过去过分关注阶级斗争等方面而陷入抽象内容,从而导致意识形态的无谓纷争。“重大战略思想”中的核心词“战略”,泛指统领性的、左右胜败的谋略、方案和对策。战略具有全局性、方向性、对抗性、预见性、谋略性等基本特征,是指导思想的生命力所在。只要是对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和当前的经济社会生活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思想理论,都可以也可能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的组成部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中的“三个代表”,与科学发展观一样,在当代中国具有极强的针对性,具有全局性、长期性意义,严格地讲,都属于重大战略思想。
在党的十七大之前,就如何命名党的指导思想,是否把科学发展观写入党的指导思想等问题,有过激烈争论。这样的争论还不少,较为典型的如中央党校董德刚教授写的《谈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的定位问题》。党的十七大十分巧妙地解决了这个难题。党的十七大确立指导思想名称的做法,有以下几个好处:其一,达到了丰富指导思想体系的效果。虽然党的十七大没有直接把科学发展观定为与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等相提并论的指导思想,但是把它包含在更大范畴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之中。这样,科学发展观作为指导思想的地位不仅确立了,而且是与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等指导思想并列的,共同形成了具有全新结构的指导思想体系。其二,省去了确立指导思想的周折。若只单单把科学发展观直接定为指导思想,那么要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确立为指导思想,则至少要等到下一届全国党代会即党的十八大。这样就会出现五年期间两届全国党代会各自确立一个指导思想,前后两者的确立都会显得十分仓促。而且,在两届全国党代会之间出现的许多理论创新,若无法包含在科学发展观之中,则可能出现理论困境。如今两步走并作一步走,解决了可能出现的理论困境,显示了全党在指导思想命名建设方面的政治智慧。其三,确定了指导思想发展的基本走向。选择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个提法命名党的指导思想,可以使中国共产党更加自信和从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不仅指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而且指向理论体系。今后所有有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创新都可以很自然包含在这个理论体系中,理论走向非常明确。大家可以齐心协力丰富这个理论体系,使所有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大战略思想向纵深发展,充分实现指导思想的各种功能。
总体说来,“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等都是新命名方式的体现。相比之下,新命名方式表现出如下特点:首先,更具针对性。命名方式发生根本变化,不再仅仅以领袖个人名字笼统地命名新的指导思想,而是根据指导思想的主要内容或中国发展道路等方面来命名,更具有针对性,这是一个顺应时代发展的重大突破。如“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是以其中的主要内容(或显著观点)“三个代表”来命名,“三个代表”是非常鲜明的话语,简明、具体、通俗、易记。“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开创了一个新的话语格局,是新的命名方式的重要尝试。其次,更具包容性。以前在宣传指导思想时,由于指导思想是以领袖名字命名的,尽管反复强调指导思想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实际上还主要是指最高领袖个人的思想。因此,给人的感觉是,这种强调“集体”多多少少有些牵强。时代呼唤淡化领袖个人名字的新命名方式产生。科学发展观以“科学发展”这个主题来命名,很具包容性,外延很大,有利于发挥各方的理论创造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个名称,从涵义上讲,无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还是“理论体系”,都很具包容性,表明这个理论体系是开放和发展的。今后凡是从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所产生的重大理论创新,都可以作为指导思想的一部分从属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第三,更具稳定性。指导思想的总体名称可以不因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内含继承性和前瞻性,可以保持连贯性、稳定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以中国的发展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来命名的,又一次以命名指导思想的最权威方式明确承继了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特色,将使中国在发展道路上更加坚定不移。“理论体系”这个词从过去作为指导思想阐释中的关键词而成为指导思想名称的组成部分,这是“理论体系”从指导思想的潜在要求而成为指导思想的显性特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个名称,体现了指导思想名称的继承性与发展性的统一。这个名称概括性相当强,可以长期(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整个时期)使用,不需要每一届领导人都提出一个指导思想的名称。这充分适应了近年来党在指导思想创新方面的快速发展。
思想建设是政党制胜的法宝,指导思想建设又是思想建设中的灵魂工程,而指导思想命名建设则是指导思想建设的基础工程。指导思想名称是政党每时每刻必须面对的,属于指导思想的开题方面,关系到整个指导思想体系的良性运作。执政党的指导思想命名建设更是关系到国家的长治久安。当前党员思想更加充满活力,我们党所面临的机遇与挑战也前所未有。由此,必须先使指导思想命名建设在飞速发展的经济社会中占据有利位置,做到“名正言顺”,让指导思想名称体系以最便捷、最直接、最显著、最优化的途径实现其引领党内思想和社会思潮的功能,从而扩大指导思想创新的活动空间,提高指导思想大众化的效率,实现指导思想的可持续发展。
一般而言,以领袖名字命名指导思想表明党的领袖是党的指导思想的主要创立者或主要代表,但这种“主要”不能简化为“唯一”。这一点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有着深刻的教训,在苏联尤其明显。以领袖名字命名指导思想的方式,经过宣传机器的长期灌输,不自觉地把领袖的正当话语领导权强化成了领袖个人在党和国家生活中解释真理的话语垄断权。由此,指导思想的活力完全系于领袖个人的一言一行,而不知不觉地就消解了党内其他成员的理论创造力。实践已经证明,从长远看,把指导思想名称这样事关党和国家命运的大事,只同领袖个人的思想直接联系和对应起来,是极其危险的,这极有可能导致政党的发展隐患。正是鉴于此,邓小平深刻地指出:“不因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2]试想,若每更换一个最高领导人,就很快用他的名字命名由他主创的思想理论并作为全党的新指导思想。随着社会复杂化程度不断提高,这种单一化命名方式往往使指导思想的创新陷于被动,很容易会导致话语困境。问题关键在于指导思想命名建设要与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相适应,及时对指导思想的命名方式进行创新。总体说来,指导思想的命名方式呈多样化、系统化、科学化发展。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以主要创立者名字命名党的指导思想存在正负双重效应。”“正效应集中表现在较易于将正确的指导思想这种非权力性影响,同处于党的主要领导地位的决策人之权力性影响紧密结合起来,形成党的思想、政治、组织的核心,以保证党对革命与建设事业的正确领导。”“负效应主要表现在,主要领导者本人和整个领导集体如果头脑不清醒,易于犯突出个人乃至个人崇拜、个人迷信的错误,损害革命和建设事业。”[3]纵览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的整个命名史,其正效应是主导性的,不能因为出现过负效应就完全否定这种命名方式。这种以领袖名字命名指导思想的方式,与个人崇拜、教条主义等负效应本身并不存在必然联系,决不能简单把这种命名方式本身等同于负效应。这种命名方式只有在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借助特定的社会心理基础等各种因素,才可能发酵出这些不良倾向。有人以出现不良倾向为借口全盘否定这种命名方式,进而全盘否定相应的指导思想。这一点是值得特别警惕的。这种观点的要害是只看到了事物之间的片面联系,而没有历史地、发展地看问题,忽视了相互作用的条件和环境。通过大力加强党的基本建设,同时科学宣传唯物史观中关于领袖人物的历史作用,这种负效应完全可以降低到最低限度甚至消除。
如何科学合理地命名党的指导思想才更有利于党的事业可持续发展,必须有一个长远的规划,自觉地把指导思想命名建设作为党的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进一步提高指导思想的严肃性、合法性和权威性,必须慎重地、令人信服地使用指导思想的名称。指导思想命名体系的创新固然是必要的,但若创新后的话语体系会潜在形成蕴含内在矛盾的话语冲突,则最后会事与愿违,指导思想创新的成本会呈几何级数递增,扭转话语困境的难度相当大。准确、简单、易记、鲜明,应是政党指导思想命名的基本要求。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全球风险社会已经来临,舆论斗争风云变幻,指导思想命名首当其冲。这也说明必须深入研究指导思想命名的话语体系和提前形成指导思想命名的风险评估和防范机制。
可以在学术上先行一步,把指导思想的命名作为研究对象,纳入科学研究的视野,构建“指导思想学”属下的“指导思想命名学”。梳理马克思主义政党指导思想的命名史;比较分析指导思想命名的类型、方法、主体、背景、特点、效应等方面,探求指导思想的命名规律;借鉴品牌学、命名学、姓名学、系统论等理论方法,协调“名”与“实”的关系,对指导思想及其子系统的各种名称进行科学合理的定位和科学有效的规划,防止各种名称在概念内涵等方面出现“打架”现象;等等。总之,科学研究指导思想命名建设的方方面面。
从“马克思主义”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命名历程中,除了使用前面已经提到的领袖名字、“三个代表”、“科学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等前置限定词外,这些指导思想中还先后使用了“主义”、“思想”、“理论”、“重要思想”、“观”、“重大战略思想”、“理论体系”等这些与指导思想命名相关的核心名词。这些名词,表面上看,似乎规格越来越小,但实际上反映了指导思想命名建设的深刻变迁。当年,毛泽东面对关于指导思想命名的诸多表述,只认可“毛泽东思想”的命名,不同意使用“毛泽东主义”的提法,不同意把他的名字与“马、恩、列、斯”并列。他认为这些提法“都是不合实际的,是无益有害的,必须坚决反对这样说”[4]。这固然体现了毛泽东的谦虚谨慎,但并不说明“思想”比“主义”要低一格,实际发挥的作用要小。从深层意义上说,“毛泽东思想”的命名已经为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命名建设的转型埋好了伏笔。新时期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命名建设的转型,恰恰体现了中国共产党针对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提出了应变机制,开拓了指导思想创新的空间,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在指导思想名称创新上的求真务实。我们完全有理由期待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命名建设取得更大的进展。
[1]陈国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旗帜道路理论三位一体的历史发展[J].思想战线,2008,(6).
[2]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46.
[3]赵明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之命名、名称演变的思考[J].文史哲,2004,(1).
[4]毛泽东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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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928X(2011)01-0021-04
作者系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晏蔚青
上海党史与党建2011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