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广西文学著述初探

吕立忠，曹 旻

(广西桂林图书馆，广西 桂林 541002)

清代广西文学著述初探

吕立忠，曹 旻

(广西桂林图书馆，广西 桂林 541002)

清代广西的文学著述不仅数量可观，而且质量也足可称道。著述以诗歌类数量最多，地区分布极不平衡，主要依赖于家刊私刻流传于世，大部分文学著述已在历史的风尘中湮没不存。

清代;广西;文学;著述;文学著述;文学文献

一、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数量

广西古称粤西、峤西等，长期以来，由于地处边陲，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都大大落后于全国先进地区，文学著述的情况也不例外。然而，到了清代，这种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变，文学著述无论是从数量上看还是从质量上讲，都有了质的飞跃。

有研究者据民国间出版的《广西省述作目录》及《广西近代经籍志》统计，两汉至清末的历代广西文人著述共计有1 701种，其中汉代7种，唐代2种，宋代14种，元代3种，明代162种，清代1 513种［1］168。另有1983年广西民族学院图书馆编印的《广西历代文人著述目录》，收录的历代广西文人著述的数量虽不及以上的统计，但却为我们了解历代广西文人著述提供了一个最直接的目录。据此目录统计:从三国时期到1912年清朝终结，广西历代文人著述共有1 194种，其中三国1种，唐代6种，宋代8种，元代2种，明代99种，清代1 078种。从以上两种统计可以看出，清代广西文人著述的数量，远远超过明代及明代以前历代的总和。

清代广西文人著述中，文学类著述所占的比例甚大。《广西省述作目录》将所收录的全部著述分为总类、哲学、宗教、语文学、艺术、文学、史地、自然科学等10类。笔者据此目录统计，清代广西文人著述共计1 297种，其中文学类著述多达803种，占全部著述的62%。而笔者据此目录统计清代以前各代广西文学类著述情况如下:三国1种，唐代2种，宋代8种，元代1种，明代80种。由此可知: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数量，远非前代(明代及以前各代)可及。

二、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质量

有清一代，广西文风丕振，文坛兴盛，文学人才蔚为大观。特别是清中后期，广西文坛更是人才辈出，不同凡响:论文，吕璜、朱琦、彭昱尧、龙启瑞、王拯五位广西籍作家，崛起于道光、咸丰年间，为其时“桐城派古文”的中坚，时人称之为“岭西五大家”，独享盛名;论诗，嘉道间汪运、商书濬、曾克敏等“杉湖十子”的吟唱，名重一时，谓之“杉湖诗派”;论词，晚清词坛上“广西词派”声震海内，与“浙常”二派鼎足而立……可以说，清代广西文坛不泛有影响的作家，因此，也产生了有影响的文学著述:

其一，清代广西诗坛兴盛，诗人众多——据《广西省述作目录》统计，清一代，有诗集问世的广西文人在430人以上，著有诗集500种以上，其中有不少高水平的作家及诗集——一些诗人已成为当时全国知名诗人。例如，现代学者钱仲联先生作《道咸诗坛点将录》，仿《水浒传》108将的旧例，列举了道光、咸丰时期全国的108位有代表性的诗人，其中广西籍作者就有朱琦、王拯、郑献甫、龙启瑞、沈溎5位。有研究者认为，在全国主要诗人的行列中，同时出现如此多的高水平的广西诗人，这在广西古代文学史上是从未有过的，说明清代广西诗歌创作的整体水平已进入当时全国的先进行列。［2］3

其二，清代广西词坛繁荣，词人不少——有“海内词坛领袖”谢良琦，有龙启瑞、王拯、苏汝谦“三大中兴词人”，更有“广西词派”作家群(此作家群以王鹏运、况周颐二人为首，主要聚集了刘福姚、邓鸿荃、龙继栋、倪鸿等，影响甚大，或称“桂派”、“粤西词派”。其词派的主将王、况二人，占据“晚清词坛四大家”的半壁江山)。以上词家各有词集行世。并且，王鹏运费20余年之功，编校成的词集——《四印斋所刻词》，“旁搜博采，精彩绝伦”［3］154，堪称近代词集的典范。在此词集的影响下，晚清大规模汇刻和校勘词集﹑词总集的活动从此开始且卓有成果。故《广西一览》赞誉说“自此而后，词家有校勘之学，词集有可读之本，有功于词坛尤巨”［4］12;《中国大百科全书》则称“此书的刊刻，对衰微已久的晚清词坛，产生过相当大的影响”［5］765。198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将此书影印出版。况周颐则在词学理论方面贡献尤巨，其所著《蕙风词话》与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王国维的《人间词话》被誉为“清末三大词话”，有人赞其为“千年之绝作”［4］15，《中国大百科全书》称此书“是近代词坛上一部有较大影响的重要著作”［5］360。196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将其与《人间词话》合刊出版。

其三，清代广西古文创作也有相当成绩，尤以道咸间“岭西五家”影响最大。“桐城派”古文大家梅曾亮曾为当时广西古文创作的兴旺而发出感叹曰:“天下文章，萃于岭西乎?”［6］。“天下”二字，就说明了广西作家的影响已超出了广西，波及全国。近代学者陈柱的一个统计，可从数量上较为直观地说明当时广西作家古文创作在全国的地位:他以当时比较谨严和权威的古文选本——《续古文辞类纂》所作的统计结果是:“作者凡39人，江苏有13家，为最盛;次安徽，凡8家;次湖南、广西，各凡5家;次江西，凡4家;次山西，凡2家;次福建、浙江，各有 1 家。”［7］731

由此可见，清代广西的诗、词、文创作，不泛有影响的作家及著作，也就是说，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质量，亦足可称道。

三、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两个亮点

清代广西文人文学著述除数量与质量可为人称道外，还有两个亮点颇值一提:

其一，清代广西壮族文人文学著述的涌现。有学者论:“清代以前，壮族的文人作品流传不多，更未发现文学性的专集”［8］567，而在清代，“专门的作家和完整的诗集时有所见，改变了过去那种东鳞西爪、吉光片羽的状况”［8］574。笔者据上述《广西省述作目录》、《广西近代经籍志》、《广西历代文人著述目录》三种目录及《壮族文学古籍举要》等文献统计，清代壮族文人用汉文写作的诗集在40种以上，现仍存于世的也有20余种，且当中不乏有影响的作家及作品。如郭延礼著《中国近代文学发展史》中，有专节论郑献甫，并称其为“壮族文学史上的一颗巨星”［9］309，在其他章节，黄焕中、韦丰华、谢兰等壮族诗人也给予了较高评价。张炯等主编的《中华文学通史》第二十六章“南方少数民族文学”，除了专门论述郑献甫之外，还提到了“在本地区或本民族有较大影响的南方少数民族文人，如壮族的韦丰华、黎申产、凌应梧、谢兰、黄焕中、蒙泉镜、韦陟云、韦麟阁、赵荣正、农实达、曾鸿燊等”［10］751。

其二，清代广西女性文学著述的涌现。笔者见于文献所载明代以前(含明)广西妇女作品集仅有一种，即明代桂林张鸣凤(《桂故》的作者)之妻周洁(金陵人)的《云巢集》。清代，则妇女著作(绝大多数为诗集)涌现，见于书目、艺文集、历代广西省、府、县志等各种文献记载的清代广西妇女的诗集，超过30种，今见存者超过10种。［11］18－24其中陆小姑、张苗泉、朱玉仙等人的诗，时人均给予较高的评价，若干地方性或全国性诗选集，都选入她们的诗作。应该说，清代广西妇女文学著述占整个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比例还是相当有限(占比不足4%)的，但相比前代，已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些妇女著作的出现，为清代广西文学增添了许多耀眼夺目的异彩。

由以上对清代广西文学著述数量与质量以及“两个亮点”的初略考察，可见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进步，可见清代广西学术、文化的发展。

四、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种类

清代广西文学类著述中，各文体是极不平衡的。据笔者统计，《广西省述作目录》所录803种文学类著述中，按其所作的分类，有“丛录及诗文评”32种，“合集”(诗、文合集)104种，“诗歌”527种，“词”36种，“文”100种，“小说”1种，“戏剧”3种。笔者认为，该目录对全部著述的归类，虽不能保证完全无误(即对每种著述归类准确)，但依该目录所作的分类统计，还是可以反映出清代广西文学类著述中各文体分布的大致情况，那就是:诗歌类著述最多，占文学类著述的60%以上，以下依次为诗文合集、文集、词集、文学理论、戏剧、小说。其中该目录所载清代广西“戏剧”类著述有龙继栋的《侠女记》、《烈女记》及朱依真的《吊柳杂剧》3种，“小说”类著述则仅记有1种且为误记——所记为雷春鸣著的《桂林田海志》，该书记述1628～1677年间桂林发生的军事政治事件，《广西大百科全书》称其为“明末清初桂林地方史著作”［12］618。

清代广西的诗、词、文创作，可以说有相当的成就(名家辈出，佳作涌现，上述“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质量”内容中已论)。戏曲(中国传统戏剧形式)而言，数量虽不能与诗、词、文相提并论，但也还有可说道者:除上述龙继栋、朱依真2位作家的3种作品外，可考者还有:朱凤森，称得上是清嘉庆间较有名气的剧作家，与其妻姚氏合著有《韫山六种曲》;唐景崧，是“桂剧第一位剧作家”［13］，创作桂剧剧目40多个，编为《看棋亭杂剧》刊刻。至于小说，则在当时的广西文坛上难觅作家及作品。须知就全国的情况而言，清代“小说的成就超过传统诗文和其他文学样式，在文学领域中占着盟主的位置”［5］640。笔者认为，清代广西文学，在传统的文学形式——诗、词、文上，成就巨大，而在清代最具活力的文学形式——小说上，处于严重的落后状态。个中原因，值得探究。

五、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时空分布

1.时间分布

由于资料的不足，我们无法考证出全部清代广西文学著作产生的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著述的时间分布是不平衡的。当代学者王德明在《论广西文学在晚清的崛起》一文中说到:“在清代的所有作家和作品数量中，根据大概的估算，晚清九十年约占整个清代作家、作品总数的百分之七十。”［14］96－101由此可见清代广西文学著述在时间分布上的不平衡性。

2.地理分布

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地理分布，也是不平衡的，且十分明显。以妇女著述为例，笔者所知的31种清代广西妇女著作(多为诗集)，涉及临桂、灵川、永福、苍梧、北流、贵县、玉林、平南、桂平、藤县、宾阳、邕宁、武鸣等13个县，其中临桂17种，贵县3种，其他各县均为1种。再有，笔者据《广西省述作目录》制作成表1(见72页表1)，以反映清代广西籍文人文学著述的地区分布。

表1统计的结果是:著述最多的是桂林(含临桂)，有174种，其他著述较多(超过30种)的依次有灌阳(67种)、容县(58种)、全县(今全州，50种)、桂平(35种)、平南(33种)、苍梧(32种)六地。这些县份，均分布在桂东北的桂林行政区及桂东的梧州行政区。桂西南的龙州及桂西、桂西北的百色、天保三个行政区内的广大地区，共计有26县，但其中仅有7个县有著述，并且7个县的文学著述总计只有30种，不及上述七县中任何一县的著述。桂南区、桂中区则介于桂西、桂西北区与桂东北、桂东区两者之间。笔者按各区著者及著述分布的密度，将全广西分为密集分布区、一般分布区、稀疏分布区三种(见表1)。需要指出的是，各区内著述的分布也是不平衡的，如桂东北密集区内，桂林一地，其著者及著述的数量超过灌阳、全州，灵川、永福等所有县的总和;灌阳、全州两地，又为其他县不可比肩者;该区内龙胜、义宁二县则无著述分布。由此可知，清代广西文人文学著述的地理分布是极不平衡的。

一地之著作文献，代表的是一地之文化。甚至有学者说:“著作乃文化最显之征象”［15］。因此，可以说，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不平衡，反映出的是清代广西文化发展的不平衡。而文化发展的不平衡是由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的不平衡性决定的。限于篇幅，本文在此不再深入探讨清代广西文化发展地区不平衡的原因，将另著文论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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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清代广西文学著述的刊刻与存佚

清代，个人著述的出版行世主要依靠私家出资刊刻，即所谓家刻本(又称私刻本)。清代广西亦然，即文人著述大多为家刊私刻。

家刊私刻是需要一定的物力与财力支持的，因此，个人著述的刊刻行世并非易事。《广西省述作目录》所录的1 226种(此数不计地方志书，因为此类书多为官修官刻)清代广西文人著述中，明确注明“未刊”的就超过200种。一般来说，官宦之家家庭成员著述的刊刻行世有更多的机会、更好的条件(经济的、政治的)，特别是一些世代官宦书香家庭成员，他们的刊刻条件非一般文人可比，其刻书数量庞大。例如:桂林陈氏“培远堂”刻印的著述，计有《培远堂文集》、《培远堂文檄》等共20种265卷;全州蒋琦龄辑刻的“全州蒋氏丛刻”计有他本人及其祖、父三代的著述9种60余卷;临桂龙继栋所刻《经德堂集》，有其父龙启瑞、其继母及他本人著述8种24卷;桂林况氏“登善堂”刻有况祥麟、况澍、况澄父子三人著述10余种……这些著述特别是一些大部头著述的刻印，所费不菲。比如，王鹏运“四印斋”校勘编刻《四印斋所刻词》等词集，“刻词所费，皆取之仲兄，年需万金”［16］53。

那些较贫寒的文人，其著述的刊刻就不容易。宾阳女诗人陆媛(人称陆小姑)，是有人读了她的诗集，很赞赏她的诗才，出钱为之刊行。再如“粤西诗人之冠”朱依真，出身于官宦书香之家，但家道中落，以布衣终身的他，诗作生前不得刊印行世，后由其友李秉礼收其遗稿成《九芝草堂诗草》刊刻。

刊刻不易，保存流传亦难。清代广西文人苏时学(藤县人，清道光26年举人)对于广西文献流传的状况，曾写诗曰:“峤西雅集流传少，唐宋遗音久已沦。一个高僧两名士，二千年内见三人。”［17］7并自注曰:“宋元以前粤西人有诗集流传者，唯唐之曹祠部、曹尧宾及宋明教禅师之《镡津集》而已。”［17］7感叹的就是众多的广西地方文献在历史的风尘中湮没不存——存世的宋元以前广西文人著述仅三种而已——分别是唐代阳朔人曹邺所著《曹祠部集》、唐代桂林人曹唐所著《曹从事诗集》、宋代藤县人契嵩所著《镡津文集》。

文献保存之难，在于兵燹、虫蛀、霉烂以及水火之害。广西地处亚热带，气候湿热，虫害尤甚。清嘉庆间广西巡抚谢启昆曾言:“岭南屋柱多为虫蠹……书籍蟫蛀尤甚，故其地无百年之室，无五十年之书。”［18］2776——是说因虫蛀以致屋不能存百年，书不能留五十年。著名词家况周颐(介绍见前)论及广西词集流传之少的原因时说:“粤西……地又卑湿，零笺散楮，不十数年，辄蠹朽不可收拾，幸而获存，十百之一耳。”［19］民国间广西省主席黄旭初则指出，因“南方卑湿，藏书不易，零篇断简，偃仰蟫鱼之侧，不旋踵而湮没澌灭矣。”［20］等原因，广西“毕集一省之著作，乃不能与他省一县一郡比”［20］……可见广西文献保存流传的艰难。

流传至今的宋代元代以前的广西文人著述仅3种，明代广西文人著述传世者也不过寥寥数种而已(据《广西大百科全书·历史》“明代典籍”条目统计)。有清一代，广西文人著述(特别是文学著述)丰富，且距今年代不远，保存至今的又有多少?——1983年广西民族学院图书馆编印的《广西历代文人著述目录》载有清代广西文人著述1 078种，与此目录一同汇刻的《广西历代文人著述馆藏目录》，则记现存于广西图书馆、广西桂林图书馆、广西博物馆、广西师范大学图书馆、北京图书馆(现名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广东省图书馆等处之历代广西文人著述，其所载录的清代广西文人著述仅有260多种，其中半数以上为文学著述。由此可见，清代广西文人著述(包括文学著述)，绝大多数已在历史的风尘中湮没不存了。故而，时至今日，对包括清代在内的历代广西地方文献开展搜集、整理、保存、研究以及利用的工作尤显迫切、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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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德明.广西古代诗词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3］莫乃群.广西历史人物传(第三辑)［M］.南宁: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广西壮族自治区委员会广西地方史志研究组，1982.

［4］赖彥于.古今名人志略［M］//广西一览.南宁:广西印刷厂，1935.

［5］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

［6］龙启瑞.彭子穆遗稿序［O］//经德堂文集(卷四).光绪间京师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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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黄旭初.广西乡贤丛书序［Z］//陈榕门先生遗书第一册.1944.

Preliminary Research into the Literary Writings of Guangxi in the Qing Dynasty

LV Li-zhong，CAO Min

(Guilin Library of Guangxi，Guilin，Guangxi 541002，China)

There were a great many literature writings in Guangxi in the Qing Dynasty with talented and appreciative taste.The writings are mostly poems which are in an unbalanced state in different areas in Guangxi.Because at that time those writings were spread by means of home issuing and individual copying，most of the writings were unfortunately missing with the passage of time.

the Qing Dynasty;Guangxi;literature;writings;literary documents

I206.2

A

1672－9021(2011)06－0069－06

吕立忠(1968－)，男，广西桂林图书馆历史文献部研究馆员，主要研究方向:广西地方文献;曹旻(1967－)，女，广西桂林图书馆副研究馆员，主要研究方向:图书馆学。

2011－11－30

［责任编辑普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