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波
●成果报告
日本文明的现代转型与日本足球的成功对中国足球改革的启示
龚波
以日本文明转型与日本足球成功为借鉴,探讨中国足球改革的困惑与出路。研究认为:日本足球的快速成功在于日本文明的现代转型,向日本足球学习要深入到其文明转型的历史过程中才更有借鉴意义;中国足球的改革是西方与东方、传统与现代文明的巨大冲突的表现,中国足球在形式上有所变革但在实质上难以认同外来文化,改革艰难有着深层次的文化历史原因,主要是对于文化冲突的认识不足,改革过程的曲折性,以及文化路径的顽固依赖性。中国足球改革的出路在于:一是要在危机中需要保持清晰的自省,明确改革的阶段特征,消除讳疾忌医心理,尊重足球规律提出改革方略,正视改革的外在环境与外力的作用;二是要善于对外来文明进行创造性转化,不能盲目拆拼外来文明,深刻反思举国体制的一元论倾向,自主创新要正确理解与处理好中国特色、建构理性、学习模仿的重大关系。
日本文明;现代转型;日本足球;中国足球改革
中国足球当前羸弱不堪,有着同样东方文化传统的近邻日本成为中国足球学习的楷模,大家看到的是日本足球先进的职业联赛、红火的市场、顶尖的外籍教练和球员以及变更国籍的外来球员、优雅的技战术风范等,这些年我国不同层次的学习考察络绎不绝,然而收效甚微。奈何?比较中、日足球,两国足球几乎同时进行变革,日本足球的成功看起来是“一蹴而就”,而中国足球当前却举步维艰。向日本足球学习成为共识,然而学习如果仅仅局限于当代成功的“结果”上,视野显然是狭隘的。历史是逝去的存在,是未来进步的基石。历史发展是有线索、有规则的,欲成大事必当尊重历史的厚重。当前中国足球陷入了“只缘生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的窘境,除了自我内省,也应以人为鉴,以史为鉴。
“日本走向现代化的历史事实证明,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诸多领域,广泛吸收西方文明的成果,逐步实现传统自身的完善,对传统进行创造性的转化,建立一个新的交流模式,对于推动日本的现代化是至关重要的”。它经历了3个阶段,即大化改革、明治维新、二战后重生。第一阶段,从引进技术开始表层文化的变革。日本幕府面临外患危机,为追求科技来达到“富国强兵”的需要。吸收有实用价值的医学、地理学、科技等,而在哲学、认识问题领域,则采取东方的传统儒学观念。第二阶段,由引进制度和生活方式等,开始了中间层次的变革并渐及更深层次。明治维新后,实行开国政策,西方文明的大量涌入,出现了极其对立的“不平衡”的现象,“欧化认同论”与“传统本位论”,东西文化、和洋文明冲突在更广泛范围内展开。这种“紧张的平衡关系”导致了“现代化的逆向反应”,强化了专制集权与军国主义。第三阶段,多元文明并存,开展深层文明的变革。二战后美国的占领与托管,强行推行一系列政治经济改革。在坚持传统创造性的主体下,全方位多层次地引进西方现代文明,采取政治上的民主体制,经济上的市场体制,社会结构上保持东方传统。并以此形成了特定的制度保障,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冲突—并存—融合”的模式[1]。当然日本文明现代转型中也有许多挫折与失误,经历了许多重要的时间拐点与文化现象,却揭示了事物发展的重要线索与规则。
文明一词与蒙昧、野蛮相对应,“基本含义主要是指人类社会的开化程度和进步状态”[3]。文明与文化时常交叉使用,关系十分复杂,在此不作深论。借此概念,通过对日本文明现代转型过程的梳理,对于中国足球及其改革的启示主要体现在文明冲突、过程反复、路径依赖、危机自省和自主创新5个方面。
日本文明与中国文明同属于东方儒家文化圈,中国儒家文化是经朝鲜半岛传入日本的。据《日本书纪》记载,公元712年,太子菟道稚郎子拜王仁为师,学习《论语》和《千字文》。历经文化传播、涵化、变迁、演进,“中国儒学的天命观成了日本古代天皇制集权之权威性的根本政治理念”[1]。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日本文明的现代转型即是东方儒家文明与西方文明之间的冲突与融合。
现代足球起源于英国,是西方文明的典型产物。中国足球的传入与变革也正是东、西方文明冲突的见证。李力研认为“中国足球不是足球本身的问题,足球在中国不是简单的架接与移植”[4]。如果只把足球作为一项运动技术,轻视文化背景的考察,则极可能陷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机械唯物观。当代中国足球改革中的重重问题莫不应从此深思。东西文化的冲突可分为3个层次,即精神、制度、器物层次。器物层次的文明成果的传入与变革是比较容易的,只不过是技术性的架接与移植,但制度与精神层次的冲突却是持久的,深入的,强烈的。中、日历史均表明,“师夷长技而制夷”的“洋务运动”是肤浅的、片面的,甚至是扭曲的,留下的都曾是刻骨铭心的民族教训。
自足球运动在中国引入与开展以来,足球作为一个器物形态已得到全面的普及与接受,但当前的不良发展态势呈示出明显的“文化不适综合症”。反思中国足球职业化改革以来的基本举措,主要是推行职业联赛,推进职业联赛和俱乐部建设,引进外国及国际足联(FIFA)的制度规程。而中国人及中国足球管理层的文化精神境界却未必达到了现代足球所要求的文明程度,足球改革因而更像一场现代版的“洋务运动”,躁动而不踏实。我们对于支撑现代足球的社会心理与价值观念也许已有所认知,但未必能自觉的认同。关于东西(体育)文化差异,众多学者已有许多著述,如“人格化与人体化、养生化与健身化、伦理化与竞技化、单一化与多元化”[5]。这些并不难理解,于此不累述。东西文明的差异是本质性的,结构性的,若不能正视这一点,中国足球的改革依然会在肤浅层次进行,越是“折腾”越是满目疮痍。
正视文化冲突要从两方面进行理解:一是文化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文化的冲突是由文化的先天性或者文化的本性所决定的,是文化在不断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一种必然现象”[6]。故而不要把文化冲突视为虎狼,谈虎色变,排斥冲突与畏惧冲突是弱者的思维与思想僵化的表现。中国足球要坦然面对西方文化的冲击,主动地适应与转型才有希望。二是文化冲突是同质化与多元化的统一过程。文化的交融让世界既有同一化的一面,也有多元化、多样化的一面,并不是绝对一元化的同化。这两方面是现代社会转型的基本属性。足球运动推动了世界的全球化、一体化,但同时世界各地的足球并没有完全同化而是形形色色丰富多彩。中国足球大不必在“体用”关系上进行纠结,要大气谦和,兼容并蓄,如果能发展壮大,必然会有中国特色。
2.2.1 中国足球改革是一个曲折的反复过程 在日本文明转型过程中有一种反复是值得深思的。即第二个阶段,“欧化认同论”与“传统本位论”相互对立,此消彼长,东西文明形成“紧张的平衡关系”,导致了“现代化的逆向反应”,强化了专制与绝对国家主义。“欧化认同论”与“传统本位论”的关系如同中国近代史上“全盘西化”与“中体西用”之间的关系,无非是对本国传统文化的肯定与否定的判定与争执,“体用”之争其实是将文化元素或文化现象进行内外与外化的倾向进行价值判别的形象概括,表达了“传统本位论”者对外来文化的本能排斥与忧虑,是学习吸收外来文明的民族心理障碍,表现为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的“两张皮”,难以调适。而其实质是文化冲突中形成的两者的紧张平衡,使社会的转型出现反复或逆向,付出的社会努力很大,但依然很难摆脱困境。
中国足球是第一个改革的体育项目,是一次勇敢的自我否定。一系列的改革如职业联赛、中超公司、外籍球员、经纪人制度、球员转会制度等,都曾引起社会的重大关注,让人耳目一新。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足球改革的完结,只是否定之否定的一个环节而已。当以上的变革深入到社会核心制度层次或触及垄断集团的利益时,“欧化认同论”与“传统本位论”的争执就地会激烈,在某一个阶段,“传统本位论”会明显占据上风,“中体西用”会表现得非常生动。“用”只是形式,是文字、名称、外壳、流程上借鉴了西方的形式。“体”才是实质,如权力结构、制度秩序、利益分配、意识形态等要么保持旧样,要么进行集权强化,足球改革所需要的现代文明或社会的转型流于形式而缺乏实质。之所以如此,从历史的角度看,是本土文化对外来文化的排拒。从现实的角度看,是既得利益集团借助优势地位对新的利益格局进行的争夺。
中国足球改革后期的保守与反复,是中国足球弊端丛生的一个重要原因。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1)足球管理体制的改革跟进不力,“用”足球协会民间社团身份掩饰了足球管理中心这个政府机“体”的市场合法性。改革理当朝着实体化、社团化方向继续推进,精简机构去行政化,建构服务型“小政府、大社会”管理模式,逐步脱掉运动服穿上裁判服。但在改革初见成效后,如职业联赛初期红火,世界杯首次出线等,本应以此为契机大力推进改革深化,但强势垄断集团“与民争利”的本性显露出来,陶醉于眼前成果,而对改革的复杂性与危机性估计不足,丧失了改革的动力。而后一系列的“逆向反应”更让足球改革走向了回头,体制趋向保守僵化。较为典型的是,中国足协行政级别由正处级提升到司局级。工作人员数量明显膨胀,在编人员由3、5人增至59人,临时工作人员难以计数。事无巨细,样样抓管,反而是“民怨沸腾”。(2)法规建设滞后及推阻司法介入,“用”国际惯例保护既得利益者的垄断利润和“体”面。改革者借口国际(FIFA)惯例与行业管理,一意维护行业利益与行业小环境,对法治建设的重要性认识不足或消极懈怠,以政代法,以政排法,使足球改革失去了规范秩序和制度环境,乱象环生,滋生并纵容了假球、黑哨等各种丑恶现象。以上这些提醒,中国足球改革不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是歌曲《梅》中所唱“丹心化作春江水,一花引来百花香”。艰巨漫长的改革没有顽强的坚持与不断的自我否定是不能轻言大功告成的。
2.2.2 中国足球改革中逆向反应是必然也是需要克服的 由于精神文化与制度文化转型的滞后,先进的物质文化与技术文明可能被传统意识或势力利用,反而一时强化传统政治或社会结构。因为传统势力还掌握着权力资源,器物与技术文明只不过是某种知识或真理。正如哲学家福柯关于知识与权力的论述所言:“‘真理’(其实是在某一历史环境中被当作真理的事物)是运用权力的结果,而人只不过是使用权力的工具”[7]。在当前的国情下,中国体育仍然是“大政府、小社会”的集权治理结构,足球改革者大权在握,自认为掌握着更多的“真理”,更有理由统御一切。他们既是有理性的“经济人”,也是有权势的“行政人”,完全有能力做出一些逆向运动。现在重要的是要充分认识到这样一个问题,而不是无所作为。此时明确的认识,才可能缩减迂回过程的空间与时间,减少损失与伤害。要克服这种逆向趋势,一是要明确足球改革的目标方向,既要有阶段目标也要有远景规划,因为这是改革是否前进的直观评判标准。比如,既然中国足球改革以推进职业化为主旨,那么职业化的特征就应当不断显现,职业化的要求应当不断达成,职业化的措施应当不断落实,改革就在前进中。否则,改革就是在停滞或后退。二是要有监督目标任务完成的机制和制度。法律监督、行政监督、舆论监督、自我监督这是一个制度体系。这一点恰恰是中国足球的弱项,它们的缺失,目标与计划就走了样。
哈耶克认为文化进化的系统依赖是清晰可见的:“先在的文化系统已经预设一套完整的文化层次、文化模式和文化运作的惯性,即一整套文化行为的前提条件和习惯模式,文化演进和变迁很难一下子摆脱这种文化系统的惯性导引和制约”[8]。在新制度经济学中,路径依赖是一个使用频率极高的概念,“路径依赖从特征上来说,取决于在这个过程中的历史的较早时刻占优势的偶发因素和瞬时状态的持续影响。如果没有获得足够的跟随者,而陷入恶性循环,甚至“闭锁”在某种被动状态,就会无从解脱”[9]。
社会的变革可以有由下而上的自发生成模式和由上而下的计划设定模式,或者说是制度变迁的“诱致性和强制性”[10]。中国足球改革是中国文化传统背景下,选择了以举国体制为主导的改革模式。由国家政府认可,体育总局支持,中国足协策划并具体执行。改革初期得到政策的支持与法律的呵护,得到了广大民众的热烈回应,因而也得到了市场的积极响应。然而这种路径下的弊端也开始显现。以中国足协为代表的改革代理人刚愎自用,时常一意孤行,独断乾纲。以致改革者越来越孤立,改革的少量成果(巨大的经济利益与片面的竞技成绩)越来越被独占。接踵而来的是纰漏百出,成绩难堪,再接着是丑闻不断,民众唾弃。这样的历史教训中,应该看到:其一,在中国传统文化与现实背景下,中国足球改革必须是自上而下的,这是必由之路,是集体无意识选择的路径依赖。日本文明尚能转型成功,中国足球也理应能找到出路。其二,强权制度仍需要强制变革来突破。足球改革就目前的情形本意是垂直分权,产生了中国足协,即中国足球管理中心,但仅此而已,经过多年发展壮大它形成了一个下放了的高度集权单位,形成了新的制度僵滞(制度非均衡),实质依然是权与利的问题,依然需要强制性制度创新来突破。按照制度变迁理论,强制性变迁往往有波段性特征,当新的外部利润形成或明显的外部利润不能内部化时,通过政府主导的强制变革提供新的制度供给,预期收益与成本比较为正时,才会形成动力转换机制。目前中国足协作为新的利益垄断集团成为制度僵滞的症结和制度摩擦成本的制造者,足球市场难以拓展,市场机制运行困难,只有新的制度供给才能改变这样的困境,打开足球改革的新局面。新的强制变迁的条件已成熟,近期中央领导连续关于我国足球的重要讲话已是明确的信号。如同我国前期政治体制改革的中央放权形成地方政府的扩张与垄断优势一样,中共中央及时提出了新时期政治体制改革攻坚的要求,一方面是削弱地方政府的垄断优势,分化权限,培育社会力量参与博弈,推进多元化、多中心治理模式的转变。另一方面是转化政府职能,从管制型政府转化到规制型政府、公共服务型政府转变以及一系列配套措施等。这些对体育行业政府改革有同样的要求、同样的启示。其三,自上而下的强制改革与自下而上的诱致变革应协同起来。诱致变革对于外部利润的敏感性,对职业化改革所需要的市场格局的培育,对强势利益集团的监督与制衡作用,正是强制性变迁所不具备的。它们之间应是良性的互补与互动,而不是对立。当前中国足球困境中的一些“不合法的”或“破坏性”的民间行为,可能潜含着制度变迁的合理动向,要善于进行辨识和积极引导,而不是一味打压,如许多俱乐部要求成立职业足球联盟的尝试。
2.4.1 要明确足球改革所处的阶段 这是自省意识的明确化。一是要明确当前足球改革作为一个独立的事物自身发展所处的阶段。当前中国足球处于最低潮,问题显露最充分、最彻底,有利于反映问题的本质,认清形势。当前足球改革处于向文化深层次进军的“攻坚”阶段,中国人对足球这种西方文明已有了认知上的准备,但尚没有达到自觉融合认同的程度,不同程度存在排拒或惰性心理。此时,由上而下的制度改革与制度设计更为紧迫,等待自下而上的制度生成难有作为。这是对路径依赖的顺势而为。如此便明确了足球改革当前的阶段形势与任务。二是要明确足球自身发展与社会转型的关系。毫无疑问,中国就金牌数量而言理当尊享体育大国的美誉,但客观地讲,体育大国的成功主要是传统计划经济体制的优势显现,整体上体制改革却滞后于中国社会形势。经济、教育等各方面改革已明显领先于体育,体育大国已不能满足高速增长的文化生活需求。而足球改革固然问题较多,但就进程而言,却与社会变革是大体同步的,处于国家体制改革的攻坚阶段。这个阶段的重大任务是深层次的政治体制改革和政府治理模式转变。以中国足协为代表的体育体制一方面要参照国家的政府体制改革,另一方面还要突破行业改革的屏障壁垒,力争继续发挥“改革先行者的试错功能”[11]。
2.4.2 足球体制改革不能再讳疾忌医 鲍明晓等早就指出:“中国足球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体制改革才是根本出路”[12]。然而前中国足球管理中心主任谢亚龙在公开场合从不承认足球体制问题,而以“非体育因素”来推托[13]。在其一封“辞职书”中却明确指出“体制不改,中国足球永无出头之日”[14]。这种行为显露了典型的讳疾忌医心理。改革者对现实问题的严重性认识不足,肤浅地理解了“发展中的问题要在发展中解决”的内涵,以为问题在发展中会自然化解。只至足球问题与丑恶现象积重难返,才上升到“改革中的问题要依靠改革来解决”的认识层次。因而中国足球的自省,要有勇气正视现实、有责任感,对现实问题不能放任回避,要有硬碰硬推进改革的信心与决心。
2.4.3 改革中既要“求善”更要“求真” 这是自省的深化。客观地讲,我国大多数人对于足球的认识尚停留在教科书上,即“足球是以脚支配球为主,两个队在同一场地内进行攻守的体育运动项目”[15]。对于足球改革而言,这样的认识程度是明显不足的。要认识到足球改革不是一项技术革新或工程改造,而是一场文化创新运动。改革是我国足球运动发展“求善”的重大举措,但缺乏“求真”的执着。故而改革的愿景固然“很美”,但现实却“很丑”。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格物致知”要转化为现代意义上的“求真”精神尚有不小距离。此前我们对足球制度与文化问题的深入探索研究不足,没有形成较有说服力的理论依据和理性认识,由此产生盲动或观望。足球职业化改革在我国的准备(从提出到起动)只有二年,而日本准备了六年,且日本更有数百年现代文明转型的准备。两相比较令人惭愧。中国足球改革只有基于足球的全面、理性认识之上,才可能有明确的思维、清晰的路径、充分的理论与现实依据,以及正确的制度维护与保障。
2.4.4 客观认识外力的重大作用 根据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国家的变革或文明的转型往往是在外力的推动下展开的。清楚地认识外力存在,意义在于它是足球改革者开始自省的另一种视角,也是改革可资以利用的一种推动力。所谓知耻后勇,愈挫愈奋。近年来中国足球屡战屡败,技不如人,来自社会各阶层的指责与改革的呼声非常强烈,但改革却依然谨小慎微,甚至不惜“回头望月”,表明中国足球改革的外力尚有不足或外力没有转变为推动力。西方认为“上帝踹上一脚,地球才开始转动”,那么中国足球改革停滞不前,要由谁、用哪种方式“踹”出这一脚呢?近期国家领导人胡锦涛总书记、习近平副主席接连发表重要讲话,表达对中国足球现状的忧虑。当前中国足坛的扫赌打黑风风火火,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说:“足球项目社会影响大,中央领导关心,全国人民关注。足球水平低下,‘假、赌、黑’等恶劣现象不断发生,广大群众很不满意,是制约体育事业科学发展和建设体育强国的重大‘瓶颈’之一。”[16]不难看出,中国足球改革的外力有来自政府高层的改革要求,国内外足球的多层次差距,以及国内舆论的巨大压力。在以前对于中国足球的研究中,往往把中国足球看成一个自我封闭的系统,对外力的研究开发明显不足,反而误读了外力的存在与作用。有两种不良倾向应当引起重视:一是把外界的质疑与批评通判为“不和谐”与“不怀好意”,中国足球缺乏自省力与监督力,外力难以转换成推动力;一是有些人希望足球彻底堕落而后凤凰涅磐。这种被动等待外力的作用,实质是将内因与外因混淆起来,也必将贻误中国足球事业。
日本文明的成功现代转型的关键是创造性转化,不是一半东洋一半西洋的混合物,而是“和魂洋才”的新型文明重构。“如果日本国文明不以吸引西方文明作为先决条件,促进本身的创造性转化,完善日本传统文明的主体,传统文明中的消极因素就会压抑西方科技文明和民主主义,成为现代化的绊脚石,或导致现代化的畸形发展。”[1]中国足球改革现状可以从如下方面引鉴研析。
2.5.1 不能机械的拆解与拼装西方文明 首先要跳出“洋务运动”的思维樊篱。西方职业足球赛制的引入,外籍球员、外籍教练的引入,使我们打开了视野,促进了西方文明的传播,但这不是足球改革的终止。“在文化与社会及社会文明进步的关系中,文化的真正价值集中体现在文化精神之中”[17]。中国足球当前的状况只是东西文明的拆解与拼装,是认同与排拒的纠结,而且更多的是在文化低层次上的认同,在较高层次上的排拒,因而“职业化”异化为“伪职业化”。改革必须跳出这个樊篱,大胆融入当前的中国社会转型与改革的攻坚过程。其次要善于学习、善于智取。西方文明的精华与糟粕难以辨识与取舍。然而不经历这一个突击,中国足球是难以升华的。如果说以前的改革只是在器物层次上展开,那么此后一个阶段则应当在精神文化与制度文化层次推进。参照日本文明转型的经验,制度是更为现实的抓手。从制度约束与引导,到跟随适应,到认同融合,到自主创新,是许多后发国家现代化的一种现实路径选择。当然制度与文化是不可截然分开的,孤立的制度建构不可取。
2.5.2 举国体制一元论应当反思 举国体制博大精深,对于中国体育居功至伟,坚持举国体制无庸置疑。但在新时期建设体育强国背景下,足球改革是否坚持举国体制一元论呢(统一体制、统一管理、统一进程)?举国体制下的中国体育统领着众多奥运项目与非奥运项目,诚如秦椿林等所言:“目前中国的竞技体育追求的目标是为国争光,这一目标体现为不断地在奥运会上取得更好的名次,更多的金牌。如果按照这个逻辑走下去,政府就需要永无止境地加大对竞技体育的投入,随着竞技水平的不断提高和竞争的加剧,这是一个没有期限的、没有资源约束也没有数量概念的任务。这样的体制是不具有可持续性的”[18]。所以在当前的国内外背景下,每个项目都要适用于一元化的举国体制,这是值得商榷的。按理说,自从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中国足球就已经在“双轨制”中运行了,但依然是举国体制主导的职业足球,中国足协与管理中心,两个机构,一块牌子,一元化并未破解。意识到这些,中国足球可不可以“先行先试”进行“去一元化”尝试?其一,在足球体制上进一步改革形成多元博弈格局,在水平方向上分权,中国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中国足协、中超公司三者分工合作,平行运作,相互制衡。在垂直方向上向下放权,中国足协、地方足协、俱乐部,三者逐级分化,明确职责,相互竞争,互不越位。日本职业足球的管理与运作也是大体如此,值得学习与思考;其二,将职业足球真正交给市场经济。做到“市场的归市场,计划的归计划”。“上帝之手”固然是看不见的,但事实证明是承认并有利于发挥大众的集体理性的。一切仰赖举国体制的“计划之手”固然完美,但不符合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现实,也不符合国家改革与社会进步的大政方针。其三,要继续发挥足球改革“先行行试”的试错功能。中国足球目前问题很多,需要冷静思考与纠错,但进一步前进的试错功能却被严重抑制了。胡锦涛报告指出:“中央将一如既往支持经济特区大胆探索、先行先试、发挥作用”[19]。十七大报告指出:“中国政治体制改革进程有着经济体制改革的时间要求,有着很强的时间压力,所以必须抓紧时间、缩短时间和赶超时间。”[20]认真体会国家关于体制改革的精神,那么体育举国体制中有没有“特区”,足球改革能不能“先行行试”?显然无论从国家的改革精神,还是当下的市场条件都是具备的、成熟的,更多的障碍恐怕还是在行业改革者的精神文化层次上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和认识。
2.5.3 改革希望在于自主创新 有了改革开放才有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开放自信的中国足球才有中国特色。中国足球的自主创新必须依靠大气谦和的改革开放,不是只睁开眼睛,还要打开怀抱。具体讲就是中国足球必须正视国际理念与中国国情的冲突。引入国际理念才会有中国特色,一味强调中国国情则只是“中国足球”。过于强调国家民族的主体性,就是封闭自守,创新就失去了活力。中国足球站在原地或后退一步更接近于原有的路径依赖,但前进“一小步”可能就走出了路径依赖的“闭锁”状态。中国国情不是矛盾的避风港,矛盾的渐进式化解要优于刚性的爆发。
中国足球不能奢求完全的理性建构主义。“把理性推向了极端,实际上就走向了理性的反而。那种把理性视作万能的观念,其实正是一种非理性”[8]。足球改革者曾经过度地相信完全理性,寄希望于以理性主义建构中国足球蓝图的方方面面同、点点滴滴,以为这就是独立自主的中国特色的足球事业,事实却严重违背了职业化改革的初衷,所以中国足球与现代足球总是格格不入。忽视了足球运动的本质,也就扭曲了足球运动的发展规律。
自主学习不是盲目模仿。日本足球在技术风格上坚定地走巴西路线,在于其有足够的文化自省,对不同的文明成果有充足的鉴赏与分析能力。而我国足球目前仍在学习巴西、德国、西班牙等风格上摇摆不定,其实还是在模仿的层次上兜圈子,邯郸学步,一无所获。改革中的摇摆与瞎指挥只是这种社会心理的集中反映。另一个角度也证明我们在足球文化上的积累不足。
自主创新要有中国的“魂与根”。不要错误地认为,“中体西用”或“洋为中用”就是“魂与根”,而应是中西文明的“不平衡—两种文明的自觉与反省—开始包容外来文明—两种异质文明分解、化合—创造与重新整合一新的平衡”[1]。诚如司马迁撰写《史记》时所讲:“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21]。这也正是历史文明进步的箴言。
日本文明的现代转型并非文明进步的唯一路由,但指证了一种文明发展的可能路径。对中国足球改革有很好的借鉴意义。在我们这样一个大国,足球运动事项极小,但事体甚大,事理颇深。足球改革需要跟上社会进步的节奏,中国社会也需要足球改革提供鲜活的个案。“这种文明一旦形成,又反过来改造社会结构。”[22]意义是显见的。中国足球改革过程将是中国社会现代转型的一份履历表,必有国际性、历史性的视野来看待。从这个意义上讲,无论作为日本文明,还是日本足球,都是我们值得尊重学习的对手,谨记:对手是握住成功的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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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NG Bo
(Football Teaching Section,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Shanghai 200438,China)
By view of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Japanese civilization and its success of football,with Chinese football innovation as a microcosm of civilization evolution,this paper explored the puzzles and solutions for the innovation of Chinese football.Rapid success of Japanese football depended on its modem transformation of society.To learn from Japanese football,we should penetrate deeply the course of civilization transformation.The reform of Chinese football is,virtually,a kind of performance on big conflict of culture between the west and east,modern and tradition.These years,Chinese football has being changed a lot in form through reform,but not identify with west civilization in fact.Reform in hard has reasons deeply on culture and history,which chiefly lack enough recognition on culture conflict,the tortuosity of reform course and undue dependence of culture path.Therefore countermeasures should be found on two aspects.The one is Chinese football keeping self-check in crisis,namely to make clear characteristics of reform phrase,eliminate the fear of criticism,bring forward measures by football laws,face up to external force and environment.The other is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to foreign civilization. namely non blindly dismounting or splitting on west civilization,deeply thinking back to the monism of national system,nicely deal with important relations about Chinese character,constructivism,and learning-imitation.
Japanese civilization;modern transformation;Japanese football;Chinese football innovation
G 843
A
1005-0000(2011)04-0310-06
2011-04-07;
2011-05-13;录用日期:2011-05-1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0BTY008);上海市教委重点学科资助项目(项目编号:J510010)
龚 波(1967-),男,湖北武汉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竞技体育发展、运动训练理论。
上海体育学院足球教研室,上海200438。
日本足球强劲崛起于20世纪90年代,经过6年的精心准备,成功推出日本职业足球联赛(J联赛),当前已成为日本最为红火的体育运动之一,日本足球也成为世界足坛劲旅和亚洲足坛霸主,30年间四夺亚洲杯。从日本足球的风格上看形成如下特点:西方前沿的足球文化理念、南美细腻的技术流派、西欧务实严谨的战术纪律、东方家族式的团队凝聚、现代化的组织效能,并与民族身体条件相匹配(其实身材瘦小更是一种劣势,却成就了东亚足球巨人)。从文化学视角看,研究认为日本足球成功的重大举措有:“高度重视‘器物’——硬件设施建设;以制度建设为‘抓手’,规范职业联赛机制;倾力营造足球文化氛围,重视对国外足球理念的吸收与创新”。并指出日本足球成功的根本原因在于:“承袭对外来文化兼收并蓄的历史传统,善于全面、多层吸收西方足球文化营养,重视异质文化的本土改造和创新。”[2]以上提示,日本足球的崛起绝不仅是器物层次的西方文化的架接,更重要的是西方制度与精神文化的吸收、认同与创新。然而从时间过程上看,日本足球并不是与现代文明转型同步的,而是在文明转型成功后奠定了现代足球腾飞的文化与社会基础。它作为一种足球发展模式有很好的启示。
应当看到,与日本先文明转型而后足球成功的模式不同的是,中国足球改革与社会转型几乎是同步的,足球改革的背景更为复杂,中国足球还“在路上”。如果仅仅局限于日本足球的当代成功的“结果”上,中国足球学习的参考价值是非常有限的,只有深入到日本足球成功的母体文明转型过程中,得到的启示才更有深刻性和借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