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滔
我成名很早。从1976年主演电影《小花》起,就一路被赞赏包围,也被媒体和影迷宠坏了,尤其演多了帝王将相,性格上多少带有一点霸气。中间虽然经历过一些波折,但都没有让我伤筋动骨。这让我有些忘乎所以。
2002年,由于法律意识淡薄,我的公司拖欠国家税款1000多万元,接着,我被送进了北京郊区的秦城监狱。从一个受人尊敬的名演员变成阶下囚,我的人生角色转换太快了,感觉像一个噩梦。在里面我天天哭,拒绝吃东西,我想,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完了,感到万念俱灰,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我不洗脸不漱口、不吃不喝,每天对着铁窗流泪。以前我保养得还算不错,现在却瘦弱而憔悴不堪。半个月后,男友阿峰来看我,他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在英国皇家船舶博物馆里收藏了一条船,这条船自从下水后,138次遭遇冰山,116次触礁,27次被飓风吹断桅杆,13次起火,但它却一直没有沉没。它用自己倔强的灵魂告诉世人:世上没有不犯错误的人,也没有不受伤的船。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坚强面对,你就是一条永不沉没的船。
这个故事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的痛苦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谁在奋斗中都会遇到挫折,就像那条船,你受伤了,能怪大海吗?同样,一个人要奋斗,就要能吃苦,有承受教训和惩罚的心理能力,不能怨天尤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把心中的悲伤抛开,又恢复了乐观、开朗的性格。这点挫折算不了什么!就像一条船在大海里航行,触了一下礁!
心态的改变,让我对生活又充满了热情和向往。每天,我早早起来,在规定的活动范围里散步,早饭后,我开始自学英语和法律,看世界名著。有两个狱友整天哭闹,要死要活,比我刚进来时难过,我和她们谈心,给她们讲《世上没有不受伤的船》这个故事。在我的开导下,她们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在监狱里羁押了422天后,我被取保候审,回到了家里。
那时,我在全国各地的多处房产和车子都被拍卖抵债,只剩下了昌平区的一套房子,但这里也破败不堪、一片萧条。更让我揪心的是,1000多万的巨债像山一样压在我的肩上,等着我去还。
我培养起来的自信心又被打击掉了。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害怕见人,也不敢与演艺圈接触。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可能有人邀请我拍戏吗?
就在我对未来感到迷茫的时候,一天整理行李时,我翻出了阿峰写给我的那张纸条。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一样,《世上没有不受伤的船》再一次鼓励了我——监狱里那么艰苦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你现在还怕什么?自己不振作起来还债,谁来帮你?我重新开始锻炼身体,每天早晨起来跑步,下午去游泳、打羽毛球;我积极去参加朋友们的聚会和各种活动,让自己尽快融入到社会中。
走过出狱后那段特殊时期,我开始了艰难的还债之旅。一些朋友主动提出帮我分担债务,我没有答应,我觉得自己犯的错误应该自己来承担,不能把负担转嫁到朋友身上。我接第一部戏是《永乐英雄》,我和导演张纪中协商,希望能够提前付给我片酬。拿到80万元片酬后,我一分都没有留下,全部交给了北京的税务部门。
短短一年多时间,我拍摄了十多部影视剧和一部话剧,还拍了几个广告片。我拼命地干着,没有休息过一天,每拿到一笔片酬我都用来还债,有一段时间,我家的物业管理费和水电费都要向朋友借钱来交纳。我没有添置一件新衣服,一位记者问我:“你连续两次接受采访都穿同一件衣服,是不是忘了?”我坦诚地告诉她,我没有衣服可换,还债是压倒一切的大事,生活可以简朴一些。
到2005年7月初,我终于还清了1000多万元的债务,睡了一年多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世上没有不受伤的船”,世上也没有不走弯路的人,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上,我或许还会遇到挫折和困难,但我再也不会被击垮了!
图/陈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