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贾樟柯出生于山西汾阳,父亲是中学语文老师,母亲在县糖业烟酒公司的一个门市部当售货员。他有一个大他六岁的姐姐,在学校里是宣传队员,不上课常演出,代表作是《火车向着韶山开》。贾樟柯看过姐姐的演出,台下乌鸦鸦的人群,仰着脖子往上看,高音喇叭的回旋,造成了一种超现实感觉。这些记忆,最后变成了《站台》里的开篇。
1987年,贾樟柯17岁,正忙着跟随着他的哥哥姐姐们学跳霹雳舞,准备和他们一起“走穴”。他在县电影院里看了美国版的《霹雳舞》不下八遍,他觉得那比台湾的《霹雳情》跳得好多了。“我的理想就是长大后当个有权有势的大混混。”汾阳县太小,他梦想自己可以远走高飞。
实际上他考电影学院考了三次。1993年他进入文学系的时候,名列另册,不算是电影学院的正式学生,并且他比他的同学们要大很多。班上有好些同学,是电影厂的子弟,有着先天的优越感。贾樟柯还记得一个女同学用不屑的语气说,现在连阿猫阿狗都可以当导演。
他曾经当过很多次“枪手”,坐在自习教室是为别人赶写电视剧本。1995年,住在北影618房的贾樟柯和同班同学王宏伟、顾峥发起成立了青年实验电影小组。他不等不靠,只是动手开始做片子。《小山回家》,55分钟的故事片,引来诟病无数,却意外获1996年香港独立短片及录像比赛故事片金奖。
1996年,在拿到了30万的投资后,贾樟柯立刻回到家乡汾阳,挖掘自己最熟悉的体验。他的小学、初中同学和朋友,是他电影的“倾诉对象”。家乡的人只觉得他每天要拉赞助,“好辛苦”。
整个80年代是他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阶段。革命理想逐渐消失,商品大潮即将来临。到后来,等他有权利和有资格发言的时候,他的自我表达的冲动和激情找到了最合适的载体和归宿——电影。他选择了这一段回忆,作为他叙事中的重要主题。
“我想用电影去关心普通人,关心真正的世俗生活……有些人把那些记忆忘记了,有些人认为那些记忆不重要……但那些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怀念他们,那些甚至被遗忘了名字的人,那些曾经在年轻时怀着理想,却最后归于沉寂的人们。”
在中国导演中,似乎没有谁,像他那样,对那个时代怀着如此强烈的情感。
《站台》的名字取自上世纪80年代初风靡一时的带着摇滚味道的流行歌:长长的站台,寂寞的等待……
《站台》记录的生活是如此庸常,缺乏奇迹,缺乏戏剧性。贾樟柯的勇气在于诚实地再现了一代人的压抑和梦想、冲动和忧伤。那是青春的一首挽歌,也是一部史诗一般的电影。他获得2000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亚洲电影奖、法国南特三大洲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奖。那一年,他30岁。
他的三部电影,《小武》《站台》《逍遥游》,至今未能公演。但他的名字和他的电影,已经成为了中国电影史上不可回避的标志。
他依靠着他的强大的、稳定的、有着复杂文化背景的工作团队,获得一个又一个的奖项。但是名声和荣誉对他的内心似乎没有太多改变,“只是融资更简单了。”
“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是一个超人,可以超出时代的束缚。事实上我们无法摆脱中国的文化宿命,我们总是在时代的阴影里生长,我们的作品里有着强烈的时代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