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d
乔纳森·凯勒曼(JonathanKelkrman)著有31部畅销小说、6本非小说类书籍以及大量散文及科学论文。
在我9岁的时候,我们全家移民到洛杉矶。我父母选择搬到洛杉矶时并没有一个仔细的计划。窘迫的经济状况使我们这个五口之家一星期的生活费只有35美元,所以我们是几乎像贫民一样地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重新安家。
我父亲是二战功臣并获勋章。从军队荣退十多年后,他终于有资格得到根据《退伍军人福利法》批准的抵押贷款,进而在纽约湾边区购置了一栋那种成批建造的小小的砖房。可是我们搬进去没多久,房子就因为政府要修建高速公路而被拆除。
我们在天使之城(cicyofAngeIs)的第一个家是在西洛杉矶皮库大道《PiceBouIevard)一个过时的汽车旅馆里。它那曾经用作停车场的场地,现在已经成为进入巨大的福克斯电影制片厂的大门所在地。我想这应该是某种隐喻吧。
我们在那儿住了一个月左右,共用两个房间。父母四处奔波,希望找到一个房东,愿意把房子租给一个有三个吵吵闹闹的孩子的家庭。无疑,我们不稳定的境况和卑微的处境令父母感到沮丧。
最终,父母亲在位于工薪阶层住宅区边缘一个寒碜的五十年代时期的地方租到了一座有两间寝室的房子。但对于我而言,我真正的家却是我的自行车车座。
我在洛杉矶的童年时光大部分是在自行车上度过的。我骑遍了方圆数英里,如今我称之为家园的那些碎石开阔地——只要天气允许我就出去,而几乎每个周日都是好天气。我经常会朝东北方向骑10英里到格里菲斯公园(GriffithPark),很多好莱坞大牌演员的豪宅就坐落其中。
如同今天一样,当时公园里有一个世界级的动物园和一座天文观测台。但当时它周边的多数土地尚未开发。我在那里发现了布满蕨类的幽谷和流水潺潺的小溪;我在平缓的坡谷地上看见了郊狼,鹿和美洲狮的爪印,而山顶风景线的上空会有红尾鹰和游隼盘旋。这些绝不是类似纽约中央公园中的那种人造奇观:它是与石灰混凝土并存的最为原始的野生景态。这种并存关系一直持续进入到21世纪的今天:尽管洛杉矶城市里交通堵塞,城市中央地带被密集开发,但整座城市依然可以三面群山环绕,一面借着频临的太平洋熠熠生辉。
我喜欢骑车前往的另一个地方,是东南方位于南加州大学校园附近的博览会公园(ExpositionPark)。在那里,我会在自然史博物馆独自静待数小时,展室里那些珍贵宝石、曾经获奖的加州大柑橘、漂浮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海洋标本,还有毛茸茸、有着玻璃球般眼睛的哺乳动物的立体布景令我目瞪口呆,惊叹不已。在环绕博物馆的玫瑰园附近总会有一个小贩,我会跑去买个冰激凌吃,然后心满意足地骑车回家。
洛杉矶气候温和,而且没有明显的区域界限,因此它让我得到一种如果在东海岸长大则永远无法想象的自由。我认为上述两个因素培养了我早年对心理学的兴趣以及后来的小说创作生涯:因为研究和记录人们在这个奇妙地方的种种行为,似乎是捕捉像电影镜头画面一样进入我脑海的图像、气味、声音和各种人物的再好不过的方法。
同样一种无限的、敢于梦想的精神激励着父亲的雄心。他每天工作15个小时,因此几年内我们就开始还清债务,住进了一幢中型的英式单栋房,有了自己的居舍。抵达洛杉矶十年后,父亲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得到18项专利,并因对太空竞赛有突出贡献而享有声望。他在六年前去世,但现在年近90岁的母亲仍住在原来的地方。家里的其他三个子女也都继续把洛杉矶看作是自家的大本营。
妹妹,弟弟和我,像其他很多人一样,喜欢50年前接纳我们的那个生气勃勃的洛杉矶。
洛杉矶鼓励充满幻想的探求者不断加入。这是一个公司城,它的主要产品是幻想:谁知道“下一颗巨星”会在什么时候走下公共汽车呢?
20世纪伊始,一些给电影带来商业化概念的有远见的人被洛杉矶所吸引——这里的土地如此空旷,可以被用来模仿从得克萨斯州到大溪地岛的任何场景,这里有自己动手的时代精神,当然还有温和的气候条件。当年吸引我父亲的许多航空航天企业现在已销声匿迹,市中心的制造商也在同全球的低工资地区苦苦竞争。另一方面,服装租赁业、特技专家、特技和电影剪辑室,人才机构等均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大发展。
同5。年前我搬到这里时相比,现在的好莱坞电影业对洛杉矶的文化、社会和政治面貌有着巨大的影响力。那些力图吸引芝加哥、达拉斯和堪萨斯城社会女性注目的服装设计师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洛杉矶的红地毯。如果某位一级女星在奥斯卡之夜穿上某位设计师设计的杰作,那么这位设计师的品牌就会在大半个时尚界掀起一股销售高潮。同样,对洛杉矶的夜场和餐饮店的评级标准,与其说是烹饪的质量,不如说是名人光顾的数量。
这已经不仅是一种社会学上的怪现象;人们对于电影名人的迷恋,使这个城市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游客、冒险家、甚至是那些幻想可以亲眼瞥见自己偶像的当地人,从而大发其财。洛杉矶是一个将表现欲望当作商品推广的城市,并且从商业角度来看,成果非常辉煌。
无论在文明世界的什么地方,人们都知道好莱坞(Hollywood),也知道贝弗利山(BeyerlyHills)和马里布海滩(Malibu)。有趣的是,后两个奢华之地其实是被似乎无边无际的洛杉矶吞并的两个独立城市。除了几个过于豪华的剧院之外,好莱坞绝非灯火辉煌,而是魅力平平,充斥着商贩甩卖的大减价产品。但好莱坞的概念超越了地理的局限,牢牢抓住我们所有人的潜意识,继续诱惑并闯进我们的生活。
在洛杉矶任何一个高价住宅区随意选择一条街道,你都会看到新殖民风格的超大型宅邸与同样超大型的新意大利风格宅邸紧邻,而意大利风格宅邸会依傍着奢华的半木制新都德式豪宅:新都德式豪宅又会与线条分明的超现代派巨屋毗连。
如果你从贝弗利山最东端的日落大道(sunset)和多希尼(Doheny)交界处起程来到最北端的马里布,你会发现你其实穿越了一个持续40英里、房价七位数的房产区,其中大多数建造于过去十年内。
我们追求的全都是“崭新”、“新奇”、“独创”、“惊人的华丽”,如果这意味着要推倒一些老旧地标建筑的话,那也无所谓。
以这样的标准来看,洛杉矶真的是两个地方。
一个是洛杉矶城(LDSAngeIesthecity),当之无愧的庞然大物,密密麻麻地覆盖着1200平方公里,相当于二分之一个卢森堡那么大,居民人口近400万。另一个是大洛杉矶地区(GreaterLosAngeIes),它可堪称为国家,包含整个洛杉矶县和一些邻县,如橘县(0rangeCounty),也是迪斯尼乐园(Dlsneyland)所在地。大洛杉矶地区有多达1700万人口,面积相当于四个卢森堡的地区。
基于洛杉矶的区域如此之大,这里现在是,以后也将永远是一个与汽车相依存的巨型都市。洛杉矶是第一个设计出让顾客停车后可以从后门进入购物中心的地方。对于公共交通工具的谈论从未间断,但私家车作为洛杉矶人主要出行工具的地位永远不会动摇。洛杉矶的面积太大,日程太个性化,而且归根结底,居住在这里的人都喜欢独往独来,所以汽车就成为必不可少的生活日常工具。
尽管都市化的本质无可置疑,但这里却又是一个奇怪的近似城市的地方。在洛杉矶许多地区,半小时的车程就可以将人从都市带到荒野。天空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朗,圣塔莫尼卡(santaMonica)山脉从洛杉矶穿过,而边上就是一片壮观的太平洋。
驾车西行进入圣塔莫尼卡市(santaMonica)——又一个被大洛杉矶吞没的比邻城市——直到无路前行时停下来,找个地方停车,然后下车,在海洋大道(0ceanAvenue)西边的帕利塞德陡崖的(Palisades)顶上,随意找个景点眺望。看一眼在圣莫尼卡码头上旋转的摩天轮;吸一口带有海成味的空气。如果有幸赶上特别晴朗的天气,你可以看到北方80公里外的海峡群岛(channelIslands),犹如透过海上迷雾显现的海市蜃楼。
几星期前,我坐在西马里布一个偏远的海滩上,看到一头5000磅重的雄海象在逐浪嬉戏,足足有好几分钟,然后蹒跚地消失在水流中。这种最大的鳍足类动物的繁衍区就位于洛杉矶以北140英里的圣锡米恩(sanSimeon)沿岸,它们通常在水下2000英尺猎食。按逻辑,它们是不会造访马里布海滩的。
看来在洛杉矶,每个人都来此重新塑造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