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爱斐儿
你说,“这个冬天总该有一场大雪,深冬,不该一味地冷”。
是这般让焦虑控制的中枢神经,怎不让忧郁从病因脱颖为症状。
诱因,无非大地已多日不见青翠的投影,青草也没能捂住漏掉的虫鸣,天地之间经天纬地的分明,现出了针头线脑的乱象。
季节,总是这般有趣,不由你擦亮眼睛仔细端详。
即使已是深冬,自当留有一份闲情,给自己温一壶酒,添一只结霜的青梅。
沿着世情随意行走,返回枯枝挑亮灯芯。
再把时光搬回某一刻,翻翻五千年里那些血雨腥风,嬉笑怒骂。
也不过天地时方时圆,版图分分合合。
而时光巨大的裂缝,正等待那些亡灵的灰,缓慢飘落。
“岁月静好!”
我弹弹锁骨上的尘土,起身,为明天的马匹备好草料。
日影西斜,出窍的灵魂还耽溺于忘返的路上。
暮色已深,啼痕落白袂。
旧影子倾斜下来搭于你的腕上,冷风轻扣寸关尺,洪脉有浮象。
忆那日,书卷翻到“衣带渐宽终不悔”,百感交集一处,轻叹,“春去也,春去也!”
倏忽又是数日,你雕马轻裘而去。
出建德门,过居庸关,冷兵器穿透长城的喟叹。在一日不见的短里,埋下三秋不见的长。
这一次,北国莽原对南国水乡的牵挂,终究逃不出落魄的病因。
它让夺命的相思,落入了无解的膏肓。
说什么淤血难消,说什么跌打损伤。
都不过心经内瘀滞了一寸愁肠,肺纹理现出了感染的征象。
罢,罢,罢。
就允你迟回片刻。
用一副英雄的情肠,爱一回传奇中的草莽。
天色已晚,最令人心碎的,都在苍茫之中。
为此,我总是良久无语。我已不愿说出最后的爱,为何深于夜色。
常常于不期然的瞬间,梦见流星的样子,让我看清璀璨,也触摸着短暂。
……你总是像风雨一样,自带冷暖。
让我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半卷红尘,为你收拾破碎的河山,再拣起一片荒原,为你撒播稻谷。
你离去的背影,有时像羽扇纶巾的书生。留下的空,叫书箧,装得下半部论语,一部春秋。
有时又像身披江山的王者,留下的空,如社稷,它总是一倾再倾。
你带来的暖风,成就了松柏长青的四季,你怀抱中的苍穹,坚定了星星深邃的守望。
你是自由。可以在飘香的季节醉生,像闲云般去远山拾梦……
“只要你好。”我是说,这多苦多难的众生。
有人说,你将福德与智慧聚集于一处,成为佛国香风中修持能量的中心。
等待慈悲之事缓慢溶解内心的绞痛。让终点相信开始,万象可以融通缘觉。
还说,你听佛语,应声而落如同天花。以空心一颗,清凉观世界,寡欲走红尘。
好像宇宙终归是你眼中的道场,广阔无垠的皆为彼岸。
滚滚红尘与万丈忘川之间,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松开手中的一切,“甘心以昏迷的方式,抵押神智而成为感觉的俘虏,把自己负载于一片花叶之上,以抵达神谕的玄机”。
还有人把你比作天使的号角,给自己黑色的情欲寻找借口,如无解的剧毒在身。
而暗怀新愁旧恨的人,在有生之期,参不透爱与生死。
割疮灸火之时,将错就错。
浅则生出英雄的幻觉,深则不解这最后的幻象就是命运的终结。
你会回到一盏热茶的面前,身披夕阳的流苏。
如果是普洱,它需弥漫陈年的味道,如果是碧螺春,它定要来自雨前。
只有这样的光阴厚度弥合了气息的清新,才可以让一身尘土无声落地,只剩下干净的容颜亲切,语音温暖。
说完“这些日子……有些想念……”。
离别的风湿在简单的对白中逐渐消隐,疼痛也无声地回到史前。
是的,痛觉一直固守着敏锐,在你缺席的时候。
就像无数个温暖的午后,寂静的本身令人怅然若失。
我在时间暂停的瞬间,想起你裹在岁月中不能消除的衰老,眼神中的松弛,让我看到了滞留在一段时光里的传奇,无非沧桑感外加万般无奈。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对数重关山,牵挂附骥着惦念。
——毕竟,在一扇门扉之外,那个花花世界还在不断向你索要声色和江山。
我会在记忆重回黑暗之前,备好文字的柴薪,燃起诗歌的文武之火,为你日渐苍白的气色慢煎一剂仙方活命饮,佐以一颗圣药的痴心。
功名与荣华也许有过,也许没有。且不谈这些无关紧要的淡事。
我不会坐视庭院里的青草疯长,落花沦落为泥。
花锄,花冢,甚至泪水,这些都不是悲伤的引子。
它们只是季节留下的枝叶,供来去的蝴蝶,停于凋零的旧事,轻描淡写地说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春暖花开的时候,赏心乐事可以徜徉在姹紫嫣红之间,没有什么返潮的老情节不堪收拾。
低处,有更多可爱的事物,值得我垂下头颅,对爱的力量保持盲目的顺从。
不顾寒风吹过草堂,在一日之内跨过百草,掏出全身的花蕊。
让暖的,冷的,都有个合理的去处。
——谁让爱情的青花,只爱釉遍身疮痍的陶土,修炼千年的红狐,只爱群雄拥戴的大王。
二月伊始,嫩芽略识忧愁与喜悦。
顺手翻开旧舞台,一个罥烟眉的女子刚刚焚罢诗。一对古老的蝴蝶,裹着料峭的爱情翩然而至。
唱腔细细,似那未及开花的遍地心事,面临凋敝。
你问,是否只有花仙子才写如梦令,读浮生六记,用三两银白,换那半弯新月,煮雪,剪梅枝,猜谜语,依依呀呀学那归汉的蔡文姬,吟那荡气回肠的胡笳十八拍?
剧情翻云覆雨,一位坐过江山的女子,掷下手中玉如意,举起铁锤与匕首,驯服那匹唐朝的烈马。
那时,你只知那样的故事情节美如丝绸,薄如蝉翼,高潮处环佩叮咚,却不懂残酷早已在妩媚之内埋下了伏笔。
你只管聚一身爪哇国的芳香之气,等待开花。
“幸福需要藏多深,才能躲过岁月神偷?”
且不表治病好比治国,先耐下心来,不要急于老去,不要急于揭开旧伤疤,不要在伤寒到来之前,打翻酒幡引发又一场寒颤和虚惊。
迅速忘记背叛和疼痛。
不能含着千山万水的忧伤,去捅破西厢的安宁。
停止孤独,渴念。
在上帝死了之后,好好热爱这庸俗的良辰美景,也不妨爱爱狐仙和妖精。
提醒自己“恰到好处”。
忧伤的时候,搬出泪水清洗莫须有的往事,直到露出清晨,平静地接过形色孤单。
“不就是不能抱着刺猬取暖吗”?
当幸福来敲门,你就手到擒来。
别让岁月神偷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