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的童话

广东 王朋非

麋鹿

我的麋鹿走失了……

我看见那燃烧的枫叶，在秋之门口，我的麋鹿跑进去了，跑进了秋天。

才一走神，到留意它的时候，它已经跑进了秋天。

这可是秋天啊！如生命般成熟夹带苦涩之秋水、智慧般厚密相间疏漏之秋雨、财富般收获混杂腐烂之秋叶、人生般精彩不乏败笔之秋风……复杂的、深邃的秋！

又逢秋，我的麋鹿会像往年一样，在秋天里面再次迷失吗？而且可能找不回来吗？

秋 天

我看见那燃烧的枫叶，在秋之门口……我在这门口徘徊越久，我的青春和激情便会燃烧得越充分……这就算经过血红的、生命的洗礼了吗？就能带来收获吗？麋鹿——它这四不象就能改变什么吗？

总不能烧光！走进这燃烧的秋之大门……何处是尽头？里面那深深的、随时都可能迷路的森林、旷野和湖泊……

时间未曾停顿！眼看秋天就要过去了，我边焦急而又小心翼翼地张望，边寻找我的麋鹿，却总也看不到它！

在我怕迷路想退出的时候，一个——女神——降临！

幸会，歌者！多年以来，从没有人进入这里，而今你却闯了进来，女神——她说，这是缘分！

女 神

歌者，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那儿将会解开你心中的困惑！

跟着女神，一路上不时看到那燃烧的枫叶，心里想着我的麋鹿，既宁静平和又兴奋激动！

我意识到这将是一段神奇的、无比刺激的旅程！

我寻找我放牧在心灵地图上的麋鹿，我相信一定会找到它的，哪怕我现在看不到前方，拿不准方位，然而并不恐惧，无所畏缩！尽管我本能般地，愿意将我的生命交给她——秋之女神，以一解我心中之困！

四不象

我的麋鹿在哪里呢？女神能带我找到它吗？

她说，你想找到你的麋鹿，至少要解决几个问题：你的麋鹿叫什么名字？它从何处来？想到哪里去？它为什么要跑进秋天？

它的名字？——四不象——它的角似鹿非鹿，头似马非马，身似驴非驴，蹄似牛非牛。我一直将它养在我的心里，它从我心里来；它想独立，想脱离我去它想去的地方；瓜熟蒂落，秋天是分离的好时节，每年秋天，它都会离我出走，每年我都要找它！可要是它走了，我的心灵没有它陪伴，如何面对那些风风雨雨？尤其是秋风秋雨？

我们终于停了下来！面前出现一个湖，在这个湖上，我看到了一个四不象的秋天——风不像风、雨不像雨、叶不像叶、水不像水……

止 水

这奇异的湖！这神秘的女神！

半阴半晴。一半有雨，一半无雨。

雨不停地下着，这恼人的秋雨，影响到我寻找麋鹿啊！

然而我马上便看到了——这奇异的湖，只有一半在下雨，另一半却很明净。是女神施过法吧，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晴的，随着我转啊转却总淋不到我！也许，其实秋天总是在不断地施予，不断地迎合我们，我们却习惯悲笔描秋！

一半动感，一半静谧……我干嘛要盯着下雨的那一半呢？何况即使是下雨，也可以欣赏雨景；何况我滴雨不沾，衣衬无损！

损又如何？我冲入下雨的那边，边痛快地淋雨边想，原来秋水的魅力，竟然可以来自于半湖止水——秋天，不一定是浓重的色彩和沉甸甸的果实，也许她更多的魅力来自于她的沉静和空寂——要是有“秋眠”的话，会不会比冬眠更舒服更令人享受？

忘 形

我想起了那个风洞，风眼处翻滚着那飞向未来的世界。可我再去看时，它竟然消失了，湖上也不再是半雨半晴……难道，秋姑她不再想挽留春夏，不再不断地将已经逝去的年华抽走又加工返回，不再拖延甚至停顿秋天，不再阻止冬天的到来吗？难道，她自毁自己的神法？难道，是她把我的麋鹿藏了起来，却让此四不象“对冲”了彼四不象？

我问秋姑，她只是说：“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露”？秋天……秋天，就是这样的迷离，这样的茫然，这样的蛊惑，最终，却又这样的令人着迷，并且无悔！

何谓悲秋？何谓喜秋？是否悲中有喜，喜中有悲，分明忧伤而孤单，却又快乐而多情？为何我的麋鹿离去，我已不再伤悲或恐惧？

秋姑问，歌者，你找到你的麋鹿了吗？

我答，我找到了它的名称，譬如今秋，秋风不像秋风、秋雨不像秋雨、秋叶不像秋叶、秋水不像秋水，也是四不象……我找到了，找到了秋的真谛——一切随心，一切称意！若不随心，难以称意！如万物皆由原子构成，至繁亦至简，既是四不象，又是一切皆象！所以，须得意忘形！忘形者快乐，不忘形者难快乐！

秋 眠

我看见那燃烧的枫叶，在秋之门口……究竟，我的麋鹿闯进去了吗？

感谢秋姑，感谢秋天！找不到我的麋鹿，却找到了我的心灵！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四不象”，或者爱情、友情、亲情、婚姻，或者健康、美丽、爱好、娱乐，或者工作、金钱、理想、事业，或者……而这些，终须做出舍弃，是让自己心中的麋鹿长久地“心如鹿撞”，还是及时放生让它回归“自然”？而秋天，便是最佳的处理时机——成熟了，再拖下去，要么腐烂要么进入冬眠！如何？

是否不用等到冬天，就在秋天便让它秋眠。同时，我们也可以轻松愉快地——秋眠！

回顾那燃烧的枫叶，在秋之门口……

我的麋鹿走失了！而我——

一个歌者，从此就地在一湖秋水里——

秋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