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娱乐圈再遇寒流

文|冯薇

韩国娱乐圈再遇寒流

文|冯薇

一条“单方面无故取消演出”的新闻让频频曝出丑闻的韩国娱乐圈再起波澜。媒体民众的纷纷讨伐，意味着，这已不是简单的娱乐事件，而折射出整个韩国社会的某种生态与现状。甚至有律师评价：这意味着国家正在非正常化运作中

出国时必须得到公司许可；怀孕、堕胎等不可隐瞒；谈恋爱前需申报备案；家庭成员是否有人负债或有丑闻必须上报……以上这些“奴隶合约”，曾伴随着近些年韩国艺人频频发生的解约、自杀事件，为世人所关注。自缢身亡的女星张紫妍，遗书中那句“我只是一个软弱的新人演员，好想脱离现在这种痛苦的生活”，更是让人唏嘘感慨韩国演艺圈的黑暗。

而近日发生的 “韩国广播公司KBS无故取消参演者演出安排”的事件，不仅让韩国娱乐圈再起波澜，抗议者甚至将娱乐产业的黑幕，上升至国家权力、文化权力的层面，以致韩国国内外声讨之声不断。

2011年7月16日，韩国最大的官方电视台韩国广播公司KBS决定，取消演唱组合JYJ参演《济州岛七大景观祈愿特辑》节目。一时间，几乎所有韩国主流媒体，以及亚洲其他国家和欧洲部分媒体均争相追踪报道此事。推特、facebook、微博等各大社交网站更是充斥着对这一事件的激烈讨论，使“JYJ济州岛演出取消”一度成为韩国网络新闻实时搜索第一关键词。

“让韩国人在世界面前丢足了面子”

究竟是何原因让作为韩国三大电视台之一并被认为“最具权威”的KBS在演出前仅4天做出“无故取消参演者演出安排”的“仓促的、不合常理的”决定？又是为什么，“看似普通的”电视台节目调整会将KBS推上风口浪尖？

这一切，要从4年前说起。2007年，瑞士“世界新7大奇迹”基金会（N7W）启动“世界新7大自然景观”评选。韩国济州岛经多轮角逐，从最初来自220多个国家的441处自然景观中脱颖而出，与其他27处景观一起名列最终候选，角逐将于2011年11月11日产生的“世界新7大自然景观”称号。因终轮评选将由来自世界各地民众投票产生，候选地的知名度和“人气”至关重要。济州岛虽得到基金会专家团肯定，但与科罗拉多大峡谷、亚马逊平原、死海、中国台北玉山等相比，其知名度占绝对劣势。

正是如此，今年4月26日，韩国济州岛厅（济州岛地方政府）委任三人演唱组合JYJ（金在中、朴有天、金俊秀）为济州岛 “世界新7大自然景观竞选”的官方宣传大使，希望借JYJ在韩国内和海外“韩流”粉丝中的知名度和号召力，提升济州岛竞争优势。

借助JYJ的人气，济州岛的选票以惊人的速度递增。KBS济州岛放送局更是将定于7月20日举行的“济州岛七大景观祈愿特辑直播节目”设定为宣传大使的正式受封仪式。在KBS发给JYJ现所属经纪公司Cjes并明确表示“已确认”的演出顺序表中，JYJ被安排演唱两首歌曲，并将当场接受“宣传大使”证书。

然而，就在活动开始前仅四天，7月16日，Cjes娱乐公司接到济州岛厅通知：KBS济州岛放送局单方面宣布取消JYJ演出安排，理由是“JYJ如果参演的话，整个活动都可能无法举行”。

KBS这一近似荒唐的举动使瑞士N7W基金会、韩国国内民众、JYJ海外歌迷一片哗然，并引起了众多媒体的关注和评论。N7W官方网站指责KBS此举“不合常理”。《亚洲经济》、《朝鲜日报》等媒体更多则是质疑KBS作为韩国国家电视台的自主权和公信力。韩国新闻网站Oh My News的记者金范泰评论说“不只是KBS，整个韩国的电视台一瞬间败落成为国际讥笑的对象”。至于众多韩国网友则认为KBS这一不负责任的决定“让韩国人在世界面前丢足了面子”。

娱乐经纪公司何以影响电视台？

此次停演事件为何会激起JYJ支持者和韩国部分民众的强烈反弹？这不得不提2009年在韩国发生的一起演艺合约纠纷官司。

2009年，作为以80万这一数字取代猫王获“官方注册歌迷最多”吉尼斯世界纪录的韩国5人男子组合东方神起正处在事业的巅峰期。然而就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期，东方神起3名成员金在中、朴有天、金俊秀于当年7月31日在“13年经纪合约未到期”的前提下毅然离开其经纪公司韩国SM娱乐，并以“违反公平交易”为理由将老东家一纸诉状告上法庭。金在中等3人表示：作为艺人，期限为13年的专属合同其实就相当于终身合同；在合同期限内，SM娱乐在唱片收入分配等方面没有给予合理待遇。

据韩国《朝鲜日报》2009年10月27日报道：针对原告金在中等三名成员的诉讼请求，首尔中央地方法院下达了初步判决，认为“被告SM娱乐利用自身的优越地位行使不正当的支配权，带给原告过大的压力和过度的牵制，侵犯了原告的经济自由和基本权利。13年的期限大大超过了合理年限，在最终判决中被判无效的可能性很高，因此在判决下达前，SM娱乐不得以任何理由及手段干涉和妨碍金在中等三名成员的个人演艺活动。”

“不许生病”的韩国娱乐圈

韩国的娱乐行业以其产业化、规模化的包装宣传模式和发展模式著称。而各大娱乐公司所推行的“练习生制度”被认为是确保娱乐公司利益最大化的“杀手锏”。

所谓“练习生制度”是指：各大娱乐公司定期举办选秀活动，少则一年数次，多则每月一次，参加者大多为十几岁的青少年。被选中的孩子以“练习生”身份进入娱乐公司接受全方位的培训，内容涉及演唱、舞蹈、表演、语言（以日文、中文等“韩流”主要输出市场语言为主）、表情举止、讲话技巧等诸多方面，每天训练时间长达十几甚至二十小时。练习周期短则两三年，长则数年。

但并不是每个“练习生”都能获得正式出道成为签约艺人的机会，只有少数极优秀的“练习生”能愿望成真，大多数人只能另谋生路。确定可以出道后，“练习生”将与公司签订一份“专属合约”，期限多为10年左右。以SM娱乐为例，其艺人“专属合约”期限为13年，合同限定艺人的工作安排和个人行动必须百分之百听从公司指示，甚至“不许生病、不许不听话”。另外，唱片收入的分配标准为公司70%、艺人30%，电视节目、广告收入均归公司所有。若为歌手组合形式，那么艺人收入部分会被除以组合人数后分配给每个人。

并且，娱乐公司会要求艺人用个人收入偿付“练习生”时期的培训费、出道后的化妆服装费等。所以在韩国，很多当红的年轻歌手组合成员，其个人收入却很“微薄”，并大多集体居住在公司的宿舍内，行动受到经纪人严格控制。同时，艺人也被规定“绝对不能违约”，否则将必须支付巨额违约金。

韩国“公平交易委员会”2011年出台了演艺范例合约，不但大大缩短合约期限，也对艺人的人身自由和经济利益提出了保障条款，并勒令韩国国内所有经纪公司照此修改现有合约。

虽然首尔地方法院判决书规定“原告金在中等3人的演艺活动受法律保护”，但与此相违背的情况从2010年5月金在中等3人以JYJ名义成立新组合后就接连不断发生：几乎无法在韩国三大电视台KBS、MBC（韩国文化广播公司）、SBS（首尔放送系统）所有节目上露面；无法在主流媒体做唱片、演唱会等宣传；更匪夷所思的是，像此次济州岛演出取消事件一样，几乎所有演出邀请都是在邻近演出日期时被取消。理由分别为“诉讼结束前不能露面”“未出专辑前不得参加音乐节目”等，五花八门。

负责JYJ媒体宣传工作的韩国著名公关公司Prain负责人李在恩部长7月20日接受了韩国Radio 21电台访问。她提到：在Cjes和Prain接到KBS给JYJ的出演邀请时，曾向KBS明确表示过：由于曾多次出现电视台在“外部压力”下取消JYJ演出的情况，对三名成员和公司伤害很大，所以“如果不敢担保JYJ的出演，请不要决定邀请”。对此KBS表示“绝不会发生”，理由是“这次节目是宣扬济州岛的特别节目，而且JYJ是宣传大使，还会有什么问题？”但KBS最终还是重蹈覆辙。

类似情况数次发生后，人们发现，JYJ的“被封杀”总能与SM娱乐扯上关系。

SM娱乐公司是韩国最大也最富争议的娱乐公司，1995年成立至今称霸韩国娱乐圈十几年。在一切“收视率说了算”的韩国电视广播行业，能否请到当红艺人是娱乐节目成功与否的关键。SM掌控了目前韩国最火的偶像明星，无形中对电视台形成牵制，电视台为能请到艺人而不敢得罪SM，而对于艺人而言，得罪SM无异于断送演艺生命。所以JYJ三人的“公然反叛”被很多媒体描述成是“勇敢尝试改变韩国娱乐圈现状”，马来西亚报纸更称赞其是“年轻、顽强的象征”。

济州岛演出被取消后，7月16日晚，JYJ成员金在中在推特上留言说：“如果宣传韩国自然景观也存在阻碍的话，那么即使是我自己一个人，也要宣传下去。”并将个人推特头像改为了济州岛风景照片。韩国Oh My News专栏作家白灿洪在其推特上评论说“JYJ事件是看出韩国演艺界实况的最佳例子”。而以致力于人权和韩国社会弱势群体保护的律师朴昌浩则在推特上讽刺说“（韩国）真是个奇怪的国家，参与暴力的艺人可以出演电视节目；为了社会弱者而努力，拒绝奴隶合同的艺人不能出演电视节目。无论法律还是道德上都没有问题的艺人，却受国家权力和文化权力的压迫，被取消演出。这意味着国家正在非正常化运作中。屈服于权力的电视台应该彻底省悟”——字字句句，直指KBS和SM。

寒流中的一束阳光

值得关注的是，有业内人士指出，SM娱乐之所以对JYJ“揪住不放”其实另有原因。金在中等三人在离开SM后与现东家Cjes签约，其合约形式完全颠覆韩国娱乐圈固有模式。JYJ在工作选择、音乐创作、日程安排和未来发展上有很大自主权，比起“专属合约”，更像是“合作关系”或“服务与被服务关系”，这被认为是将美国娱乐行业的“娱乐经纪代理模式”引入韩国。如果JYJ能走下去，意味着将有更多的年轻艺人效仿，那么对韩国各大娱乐公司无疑会是“巨大威胁”。所以，SM对JYJ的打压更大程度上是“杀鸡儆猴”。

不知是否迫于国内外民众的一片愤慨之声，当韩国娱乐圈因KBS单方毁约再遇“寒流”时，忽然，又有一束阳光照了进来。

两周前刚刚结束的大邱田径世锦赛闭幕式上，JYJ再一次被邀请作为表演嘉宾。韩国NATE网站以“KBS公演取消的JYJ，以田径世锦赛闭幕式复活 ”为题对此进行了报道。闭幕式前，大邱世锦赛主办方虽受到来自各方的质疑和追问，但9月4日当天，JYJ演出仍如期进行，KBS面向全世界对闭幕式进行了现场直播。

或许，韩国娱乐产业本身的种种不公正，还需要更多、更深层次的变革，但JYJ的这次“复活”，至少可像韩国网友所说，视作“一个新的开始”。开始之后，韩国娱乐圈能否像其输出海外的韩剧所标榜的那般美好，还需更多“顽强勇敢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