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旭
马东旭的诗
■马东旭
在跳跃的晨光
我默读两只黄鹂,一行白鹭卡在喉结
我不敢说出邙岭的荒凉
不敢说出:我的脚下
埋着诗人的尸骨
一位匍匐的才子,小小的工部郎
在黑色的土壤里。凿井。挖水
掏空体内的动词
来超度,低于草莽的子民
唐的小匕首,没入你的骨
没入你骨头里的血,血里的
水,一遍遍地淌过中原大地
千年一瞬。我与草堂对坐
沉默。不语。仿佛隔着一条绳索
隔着三千吨的气息。还不够
还要加上洛河,黄河
黑夜,是孤独一人的
蜜。我喝掉头盖骨里的血
与酒,喝掉整个
申家沟,又甜又苦。八月,宜上坟
我突然想起祖母的
小脚插进泥土,很美。白发很美
粗糙的手臂,照亮的
小屋很美。皱纹里倒影的
五谷,长满了苍空,很美
垂下的乳袋,喂养的
七个儿女很美。十六年的腐骨
化为水,融入土壤,长出的
青草很美。而良善的祖母
在群魔乱舞的阴间,拒绝
彩色的蛊。小心地做鬼,让我落下
月光一样洁净的眼泪
坐在田埂之上,锁骨之上
是大片的孤独
黑夜细密地散落,我村庄
空洞而贫穷。野蛮的孩子
离开炊烟,粗糙的申家沟
在糜烂的城市,做苦工
剩下一堆颤抖的老人,伏于
黄土,在尘雾里洗手
在昏灯下数点家谱
他们看不见紫薇花开
听不到世界的福音
我也想走,像白鸽
飞离受难的屋顶,沿着漏下来的
星辰,向上穿越
在遥远的天宫,偶尔谈到
人间,与青色的麦子,我就一阵阵心痛
(选自《特区文学》2010年第6期)